陽澄對南高的籃球賽， 最終以42:36的分數落幕。

　謝寧好說歹說也沒有勸住打出火氣的段綾，比賽過後， 不知情的何漫卷等人歡呼慶祝， 知情的人都開心不起來。

　不過還有更不開心的。

　輸了比賽的南高眾人個個臉色鐵青，何漫卷笑得貓眼眯成一條縫，特意到薑沉魚晃悠了一圈， 結果被薑沉魚揪到角落好一陣搓弄，回來後再也沒笑出來。

　輸了比賽之後，南高如同霜打的茄子，自尊心狠狠受了挫。

　原本的優勢在段綾上場後硬生生被扳回，這還是眾人都清楚他被姚賜打傷的前提下， 這怎麽能叫人不沮喪。

　孟期久平日裡陽光的臉染上了一片陰霾，球場上隊員散卻， 他沉沉注視著腳邊的籃球， 直到薑沉魚回來將他扯走。

　記分牌後，謝寧遠遠注視著他，目光落在他走姿不自然右腿上，心情格外複雜。

　孟期久因為他傷到的腿至今沒有恢復不說， 竟然又因為他再傷了一次，即便兩次都非他所願， 卻也無法撇清乾系。

　想到無法預測的未來， 謝寧不避免地又想到了蔚藍三中。

　如果真能住校的話，不光主角，就是和男配的交集也能避開吧。

　到底什麽時候， 生活才能像穿越之前那樣平靜簡單。

　自打謝寧坐回記分牌，蔚藍三中的少年下巴就沒有合上過，此時比賽結束，他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麽，結結巴巴地指著謝寧。

　“你你你不會是段綾傳說中那個男朋友吧？”

　回想起剛才自己嘀咕的話，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後演變成了尷尬歉意：“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

　走近的段綾扼住了少年的話，無視另一旁的少年，他拿了瓶沒開封的水。

　逞強的結果就是肩膀抬不起來，眼看著他抬起另一隻手臂喝水，謝寧有些頭疼地皺了皺眉。

　這個脾氣還真是夠嗆，既然沒管賭注，為什麽還非要上場？

　再回過頭，蔚藍三中的少年不知何時溜走了。

　這一場比賽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兩邊都沒討到好，反而更進一步激化了矛盾。

　剛才謝寧問過何漫卷，這段時間小帽根本沒有騷擾，陽澄就算贏了，情況也和先前沒有差別，頂多是上了個保險罷了。

　不過多了兩個傷員的唯一好處，就是籃球賽後的群架被默默取消了，輸了的南高沒翻臉，贏家的陽澄自然樂得這麽結束。

　贏了比賽，段綾依舊心氣很不順的樣子，渾身都散發著‘別惹我’的氣場，顧子真和韓騫來追問過傷勢，他一個都沒搭理，也沒人敢上手去碰他。

　人多眼雜，他們不走，圍觀群眾都不肯走，還有人在舉著手機拍照。

　段綾手裡的礦泉水瓶被捏的咯吱咯吱作響，謝寧看得感同身受，趕緊把頭頂上的帽子還了回去。

　“你肩膀怎麽樣？”沒抱多少會被搭理的期待，他直接勸說道：“去看醫生吧，不能再耽誤了。”

　難得的，段綾沒有拒絕，‘別惹我’的氣場依舊存在，卻沒有對著他發泄出來。

　“走。”

　他最後瞥了一眼地上的籃球。

　“先送你回去。”

　……

　周五的晚上，謝寧給孟期久打了電話想詢問一下傷勢，但沒人接聽。

　樓上的燈也是暗的，他隻好退而求其次，將想說的話編輯成文字發了過去。

　至於段綾…

　他拿著手機糾結許久，又對著天花板上的海報發了半個小時的呆，好不容易做好心裡準備打通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

　謝寧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手機。

　之後的一個周末，他都窩在家裡沒有出門，發給其他學校的申請如同石沉大海，蔚藍三中仍舊沒有回音。

　新的一周，他換上不太舒服的製服，無奈回歸了陽澄。

　忙活了一個多星期，最後竟然還是回到了修羅場中心。

　現在的劇情已成一團亂麻，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不過在和段綾維持情侶關系的前提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不難想象。

　如今的陽澄，露在明面上的男配有很多，比較棘手的是顧子真，楚琦，吳星宇，何漫卷還說保健室的老師換了人，再來就是不在學校但更加難纏的韓騫，而再過段時間…

　謝寧不敢想了。

　原書裡，這期間正是這些角色爭風吃醋混戰的時候，他的出現則像是個靶子，將混戰轉變為團戰，男配們成團，一同針對他這個小炮灰。

　只不過情況有點奇怪。

　新的清晨，在邁進久違的奢華校門，走在整齊乾淨的校園中，陽澄學生的反應跟想象中不太一樣。

　一周前那些厭惡和排斥的目光只剩下不到半數，大多數人在校園裡遇見他，竟然隱約露出了一種松了口氣的神情。

　…錯覺？

　謝寧百思不得其解，想著等下問問何漫卷怎麽回事，可當他回到三年三班，卻發現本來自己的位置上已經坐了人。

　“……”

　果然是錯覺，這些人還是不歡迎他，還把他位置給佔了！

　“你怎麽還來這？”

　三班的班長也剛到，在門口撞見他，一臉奇怪地問：“你不是轉到一班去了麽，座位和東西都在那邊。”

　“轉班？”謝寧驚呼：“什麽時候的事？”

　“我是周末收到的通知。”

　“…？！”

　段綾叫人把他的東西搬到一班去了？！

　不管同學是不是在戲弄他，什麽都比不過親眼證實來得快。

　謝寧急匆匆趕到一班，正趕上沈映寒從教室裡出來，呼吸稍顯急促，好像剛乾完體力活。

　見到他，沈映寒一如既往的面癱。

　“你的位置在那裡。”

　他沒急著走，而是朝謝寧示意靠窗的角落，最後一排，段綾的後座。

　變故發生的太突然，謝寧緩緩吸了口氣，努力消化道：“我以後坐那裡？”

　“嗯。”沈映寒點頭，貼心地解釋了一句：“段綾怕你在三班不好盯著吧。”

　盯著…這個詞…

　謝寧隱隱打了個冷戰，有點哭笑不得。

　段綾不是還沒翻過‘出軌’那一篇吧？

　沈映寒在原書裡算不上正統男配，也沒對主角流露出什麽企圖。

　反正謝寧是沒從書中文字裡看出他有在追求主角，與其說男配，他更像是主角靠譜的金手指朋友。

　“他應該快來了。”

　說罷，沈映寒便面癱著轉身走了。

　男配遍布學校，如今在主角的眼皮底下和在三班已經區別不大了。

　一班的學生探頭探腦地張望，平日裡不安分的幾個竟沒有來找麻煩，神情間與其說是敵意，反倒像是更為複雜的情緒。

　沒心思再想其他，謝寧沒什麽精神地回了座位，努力適應起新環境。

　快到八點，段綾掐著點走進教室。

　平日裡的鋒芒被朦朧困意籠罩，漂亮的眼睛低垂，長長的睫毛撲閃，難得有了那麽幾分…主角受的氣質。

　僥幸見過他熟睡的樣子，同樣迷惑常人的判斷力，看起來完全沒危險。

　隨著他走近，沒清醒似的坐回位置趴下，淡淡的香味飄過，謝寧心頭一緊。

　過了大概半分鍾，趴在前座的人突然坐起，轉頭看了過來。

　“…！”

　謝寧身體後傾，一雙杏眼瞪得圓溜溜的，驚疑不定地望著他。

　看到他後，段綾明顯表情一松，困意再次襲來，又轉回去睡覺了。

　謝寧：“……”

　幹嘛啊嚇人一跳！

　兩人一句話都沒說，一班的其他人都跟著屏住了呼吸，還以為會發生什麽，結果竟然就這樣結束了。

　交往一個多月，熟的都懶得說話了？連個早上好都不提的？

　“他們怎麽回事？是不是被哈士奇攪和的？”

　“去南高一周，又吵架了？”

　“艸！為什麽要用又？”

　“我聽說籃球賽那天，孟期久想把人扣下來著？”

　“哈？他想什麽呢？做夢呢？！”

　“臥槽！你到底站哪邊的？和高二那幫崽子一樣燒糊塗了你！”

　“我想通了，比起那些個神經病，還是謝寧這種老實人比較好，再說我他媽都快習慣了。”

　“……”

　上課前，一班暗戳戳討論了一陣，除了楚琦遲到半個小時才進教室這一插曲，一切都風平浪靜。

　謝寧心裡卻沒那麽平靜。

　原本只是偶爾聞一聞，他還能抵禦得住，現在那股香味如影隨形一樣纏繞在鼻間，只要他不離開座位，在這個角落，就被包裹得毫無死角。

　要不是旁邊有扇窗戶通風，他根本沒法集中注意力！這是什麽要命的體質？

　好不容易撐過兩節課，段綾一直沒醒，想問他肩膀的情況都沒機會，謝寧看著他背影，手中的筆煩躁地轉來轉去，又說不清為什麽煩躁。

　當楚琦眨巴著眼睛走近時，他正深陷在種種思緒裡。

　一班原本各做各的事的學生動作同時一頓，有人當即就要起身，卻被拉住按了回去。

　一班的氣氛其實要比三班好一點，因為段綾總是在睡覺的緣故，課間會非常安靜。

　“在做卷子嗎？數學？”

　桌邊的卷子邊角驀地被壓住，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卷毛少年半蹲在走道，兩條胳膊趴在他桌邊，一臉好奇地盯著他瞧。

　那副神情，就像一隻大型犬，還是哈士奇，看起來呆萌，實則精力無限破壞力又強，還有抗打抗罵的抖m屬性。

　謝寧皺眉看了他一眼，想把卷子抽出來，楚琦卻好像看不見他動作一樣，兩條手臂緊貼著桌面。

　…果然，回來陽澄就會這樣。

　鬱悶的神情毫不掩飾，謝寧問：“你有事嗎？”

　“上次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啊，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說著話還不算，一頭的卷毛突然探到身前，去看他寫在卷子上的名字。

　謝寧下意識躲開，結果腳一抬，不輕不重地踢了段綾椅子一腳。

　前方的人背影動了動。

　“謝寧？”

　楚琦扣了扣卷子上的字樣：“有點耳熟，哦哦…！我想起來了，你爸爸之前還…”

　前方甩來的課本打中他的腦袋，吃痛聲噎下的後面的話。

　楚琦正半蹲在走道裡，為了避免和人接觸，段綾打人一向不喜歡直接動手。

　這個角度，他一腳踹過去，直接將人踢倒在了地上，哐當一聲響，剛被砸完的腦袋又撞上了桌子。

　“幹什麽？”

　動完手，段綾才慢半拍地問。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三年一班霎時寂靜。

　謝寧僵著脖子，目光從摔倒的楚琦轉回段綾身上，無聲吞了吞口水。

　主角不是一向喜歡髒別人想動手麽，這幾次怎麽一言不合就動手。

　段綾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睨著對方，語氣沉沉。

　“我說沒說過，別招惹他？”

　被打了，楚琦好像一點都不覺得丟臉，怔愣過後，眼珠反而更亮了。

　他撐著地面站起身，委屈地說：“我只是問問他叫什麽名字。”

　“問什麽？想和我搶人？”

　論起顛倒黑白的功力，主角絕對是原書第一，這話謝寧聽了都臉紅，他竟然能面不改色。

　陽澄的課堂安靜的只有翻書聲。

　出外透風的沈映寒回來見到這一幕，面癱臉有了龜裂。

　他二話不說，扯起地上的楚琦丟回了原處，頗有種收拾殘局的清潔工的架勢。

　“你老實點！”

　楚琦捂著頭嚶聲嚶氣。

　人走了，段綾也沒有深究，楚琦的怪異之處一班的人都能感覺出來，越搭理他只會越麻煩。

　不知道是習慣了這群雨後春筍一樣冒出的神經病，還是心態和原書一樣發生了微妙的轉變，與楚琦的短暫接觸，謝寧有注意到，段綾眼底的漠然明顯多過憤怒。

　…兩天前，他還沒能這麽平靜，這兩天到底發生什麽了？

　事情發生的快結束的也快，就像回歸的第一天一樣。

　平靜度過了一整天，精神也緊繃了整整一天。

　到了晚自習，精神緊張的後遺症，謝寧邊複習邊點頭。

　陽澄的課堂太過安靜，段綾也在睡覺，清清甜甜的香味縈繞，他最後到底沒經住誘惑，頭腦一沉，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牆上的鍾表指向六點半，早過了放學時間。

　教室已經空了…但還有人沒走。

　段綾側身坐著，手肘拄在他的課桌上，手裡拿著一本看不懂的外文書，聽到動靜，余光瞥了過來。

　“那天不是說害怕麽，睡得倒挺死。”

　害怕…是說籃球賽那天嗎？

　當時段綾沒多大反應，轉頭又繼續打球了，他還以為對方壓根沒聽進去。

　不過身邊只有他，放松下來的神經便沒有再次緊繃起來。

　“我是害怕啊…”

　謝寧揉著眼睛嘟囔，意識還沒清醒，眼前的人放下書本，突然傾身湊近。

　窗外夕陽斜落，余暉撲灑。

　段綾輕輕吻了吻他的嘴角。

　“我在這，有什麽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