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點多, 阮念被一陣輕微的震動聲吵醒了, 睜開眼就望見房門那邊有白色亮光一閃一閃的。
是她的手機在響。
自從懷孕之後, 蔣逸舟就不許她再把手機放床頭了, 怕輻射太強, 每晚睡前都給她放到離床最遠的梳妝桌上, 這會兒要接電話還得下床去。
可她不想動啊……
如果能叫某人幫她拿過來就好了。
阮念轉頭看了眼旁邊還在睡的男人, 正要開口的時候,那道閃爍的亮光忽然暗下去了。
掛了?
那就不管吧。
然而這念頭蹦出來還沒到兩秒,煩人的震動聲又再一次響了起來。
其實也不算很吵, 但她近來的睡眠質量實在糟糕,要這麼一直響著,後半夜她都別想能睡著了。
哎。
阮念在心裡嘆了口氣, 也不忍心叫醒剛坐完十幾個小時飛機出差回來的蔣先生了, 輕輕拉開他摟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然後扶著肚子慢慢坐起來, 在床邊緩了好一會兒才穿上拖鞋去拿手機。
“阮阮啊啊啊!百老匯!終於定下來了!”
電話一通就聽見那邊興奮不已的喊聲, 語無倫次地報著喜, 明明都快奔三的人了, 蘇棠性格還是跟以前一樣, 毛毛躁躁的,半刻不得消停。
“你……”阮念笑了笑, 披著睡袍走到陽台關上門才說,“是登台表演的事定下來了嗎?”
“是啊, 我們領隊剛收到的通知, 本來都準備訂機票回國了……”
這些年蘇棠一個人在國外過得挺不容易的,碰壁吃虧是家常便飯,中間還因為跟家裡鬧矛盾被斷過經濟來源,只能拼命打工做兼職賺生活費,那時阮念和蔣逸舟正巧在美國讀研,雖然不在同一個城市,但或多或少也知道些她的情況。
可惜蘇棠脾氣倔,再難也不向他倆開口要幫忙,什麼事兒都自己咬著扛下來,硬是撐過了最艱難的日子。
“恭喜你啊,棠棠。”阮念低下頭,輕撫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由衷道,“終於可以實現你的夢想了。”
“那是,也不看我誰呢,哈哈哈。”蘇棠笑到一半才忽然頓住,“啊……完了,你那邊還是凌晨吧?對不起對不起,剛一激動就忘了看時間,把吵醒你了。”
“沒事啦。”阮念輕聲笑道,“我最近睡不好,跟你聊會兒挺解悶的。”
“哎別,你這樣不睡覺,累著我倆乾兒子還是乾女兒的怎麼辦?”蘇棠過了那股興奮勁兒,理智也回來了,催促她道,“趕緊回去睡,立刻馬上,快。”
“好吧,那我掛了啊。”阮念無奈,“你排練也多注意身體。”
“沒問題。”蘇棠心情很好地應了一聲。
電話掛斷後,她又在陽台站著吹了會兒風,等有些困意正打算回屋時,忽然肩上一沉,被某人用厚厚的毛毯裹住了,連人帶毯地摟住她低聲道:“睡不著?”
“沒,接了個電話。”阮念放心地靠在他身上,輕聲道,“棠棠說她年底要在百老匯登台了……”
“不許去。”蔣逸舟皺眉,“下個月就是預產期了。”
“你……緊張什麼啊,我也沒說要去。”阮念失笑,伸出指尖戳了戳某人依舊好看的側臉,安撫道,“而且醫生說了我現在不能坐飛機的。”
“知道就好。”蔣逸舟把她摟回屋裡,拉上玻璃門,“什麼事都等生完孩子再說。”
從國外讀研回來後,兩人就分別進了外企工作,都特別忙,還常常要出差,別說養貓了,連人都顧不上見面。除了節假日外,他倆一起放過最長的假就是婚假,但也才一個月,籌備婚禮、擺喜酒、度蜜月,再待家裡休息幾天就過完了,然後又得回公司繼續上班。
直到去年工作逐漸步入正軌,各方面也都穩定下來了,兩人才開始計劃要個孩子。
沒想到運氣爆棚,一次就來了倆,拿到產檢結果的時候把他倆都驚喜壞了,特別是蔣逸舟,一個勁兒地揪著醫生詢問注意事項,回家之後又對著電腦查了好些資料,當年高考都沒見他這樣認真過。
阮念看著好笑,又忍不住覺得甜蜜。
無論是過去或現在,這個人似乎總把她放在第一位,從未變過。
而她呢?
至少高中那會兒,學習在她心裡還是排他前面的……咳,就前一點點吧。
想想還真是不好意思。
但沒關係,以後她也會一直把他放在第一位的。
……嗯,當時確實是這麼想的。
然而這句話說得真心,做起來還是挺有難度的。
尤其在蔣逸舟升級當奶爸之後——
“老婆,下班來接你出去吃飯?”
“啊,還是回家吃吧?我都一天沒見寶寶了,想他們。”
“老婆,週末不加班就去看電影?”
“這週末家政阿姨請假了,我得在家看著他們啊。”
“老婆,過來。”
“唔……你……你別鬧,寶寶們還沒睡呢,一會兒要過去哄他們的。”
“你是我老婆還是他倆的老婆!!!”某人終於怒了。
“那你去哄他們睡?”阮念很溫柔地把他推下床,“哄好了就隨你怎樣。”
這條件還是很不錯的,蔣逸舟就答應了,快步走出房間去隔壁哄孩子睡覺。
兩個小時後,某人輕手輕腳回到臥室,把倆孩子分別放在嬰兒床裡,然後才精疲力盡地躺回大床上。
……別說幹那啥事兒了,他累得連手指頭都不想再動。
才丁點兒大的小屁孩兒怎麼就那麼能哭?!
還打不得罵不得只能抱著一直哄!
足足哄了倆小時!中國小說庫 www.cnxsku.net
敢情不是哄睡的,是他倆哭累了自己睡的吧!
哼!
“哄好了?”阮念也沒睡太沉,他一躺下就醒了,轉過去側躺著幫他捏捏手臂。
“嗯。”蔣逸舟應了一聲,低低的,察覺她靠近也沒有動。
“你才哄了一次。”阮念邊給他按摩邊輕輕笑道,“我天天這麼哄呢。”
“嗯。”蔣逸舟又應了一聲,沉默許久,然後伸臂把她摟了過來,伏在柔軟的肩窩裡悶悶道,“辛苦了。”
“現在知道我辛苦啦。”阮念有些埋怨地推了推他,“之前還纏著我要……”
“別動。”蔣逸舟摟緊了她,依舊悶悶的,“抱會兒。”
有些自責,也有些委屈。
阮念嘆了口氣,安安靜靜地靠在他懷裡,輕撫著寬厚結實的背。
“不辛苦的。”她低聲呢喃,“因為是我們的孩子啊。”
她愛他,也愛孩子。
但因為這是她和他的孩子,所以才會更愛他們一些。
“……嗯。”蔣逸舟終於鬆開她,伸手按滅了床頭燈,拉上被子蓋著兩人,“睡吧。”
“好。”阮念抬頭湊近他的側臉吻了吻,然後迅速縮回被窩裡,閉上眼,“晚安。”
旁邊某人似乎低聲笑了,也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寶貝兒晚安。”
可惜,這樣溫馨美好的時刻只持續了幾個小時。
凌晨4點,臥室裡準時響起童聲二重奏,驚天動地,吵得夫妻倆幾乎同時坐了起來。
“要喂奶了。”阮念翻身下床,“你睡吧,我來就行。”
蔣逸舟怎麼可能睡,在她之後也下了床,穿著睡袍走出去衝奶粉。
喂完奶又要重新哄一次睡,折騰半天,最後兩人重新躺上床已經是5點多了。
“……哇靠,簡直慘無人道啊。”
江宏在電話裡聽說了好友的奶爸日常,深表同情,順便問他有沒有空出來喝一杯。
“哪天。”蔣逸舟敲了敲辦公桌,示意助理把日程表發給他看,“工作日不行。”
“那就這週末。”江宏說,“周六晚上,老地方。”
“……”蔣逸舟掃了一眼周六的日期,有些無語,“情人節你不約會?”
“約個屁,她說要回團裡排練,等過幾天再補。”江宏嘆氣,“你家那位不是也出差了嘛,少廢話,哥倆都多久沒喝過了。”
“呵。”蔣逸舟笑了一聲,“行吧。”
不過情人節倆大男人約在酒吧裡喝酒,身邊又沒個女的,氣氛確實有點兒太gay了,人人經過都意味不明地看看他倆,害得江宏喝兩杯就坐不住要換到包廂去,吩咐那管事兒的別搞什麼特殊待遇。
“守身如玉啊,江總。”蔣逸舟調侃了他一句。
“守著唄。”江宏毫不在意地承認,“這些年小兄弟跟我左手都處習慣了,舍不得換。”
“呵。”蔣逸舟扯了扯嘴角,晃著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其實還是得感謝你倆。”江宏仰頭灌了口酒,重重地咽下去,“要不是你們沒去,我可能……到現在都說不出口。”
畢業後江宏回家裡的公司上班,自己也做點兒小生意,有了積蓄,就是一直沒有女朋友,把父母急得要命,上趕著給他介紹姑娘、安排相親,逼得他煩了,一氣之下就跑出來自己創業,苦熬了幾年,如今也算略有小成,出去應酬都得讓人叫一聲江總。
但依舊形單影只,不談感情。
不知情的當他是眼光太高,知情的都明白他是在等人。
等一個沒有歸期的人。
去年聖誕節前,蘇棠打給阮念說要在百老匯登台演出的時候,其實還給江宏寄了一張演出票,別的什麼都沒說,只讓他要是真想清楚了,就去見她。
江宏想都沒想就去了。
……也根本不用想。
說到底等了這麼多年,都只是他怕自己配不上她而已。
沒有特別帥,也沒有高學歷。
除了有點兒閒錢,他什麼都拿不出手。
所以等到這份邀約後,他連半秒鐘的猶豫都沒有,立刻推掉所有行程,讓秘書訂了去美國的機票。
即便是刀山火海,這次他也一定會去見她。
之後在美國攪合了好幾個月,不知道發生什麼,總之到醫院探望阮念的時候,倆人已經是牽著手來的了。
雖然還跟以前一樣,沒幾句就開始互懟,但眉目間的眼神又確實有些不一樣了。
“打算守到什麼時候?”蔣逸舟問。
“不用多久。”江宏又灌了一口酒,拿酒瓶給兩人再滿上,笑道,“等老子哪天把人灌醉了就給辦了!”
蔣逸舟瞥了他一眼:“就你?”
表個白都拖這麼多年,還敢把人隨隨便便灌醉就辦了?
“你小子別看不起人啊。”江宏哼了一聲,“以前我那是心裡有道坎兒,過不去。現在過去了,要幹啥不能幹的?”
“哦。”蔣逸舟拿杯子跟他碰了碰,“祝你早日告別左手。”
“……靠。”江宏給氣笑了,“滾你丫的。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