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向笛不動聲色看了眼後視鏡, 確認鄧萱沒有追上來。
他不知道這個法子行不行得通,雖然知道他這親媽性格裡有些欺軟怕硬,但還真有點擔心鄧萱一個激動,會衝上來把靳北斥責一頓, 比如怎麽能讓他揣崽?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鄧萱並沒有多關心他這個便宜兒子有沒有被欺負一類的。
但一回想方才靳北那略微挑釁、又莫名有點紈絝子弟范兒的語氣, 江向笛就有點想笑, 他側頭看了眼身側的男人。
恰好靳北也轉過頭, 深邃的眸子眯了起來,淡淡道:“我不想認帳、離婚的時候一分錢也沒給, 把你淨身出戶?”
江向笛忙搖頭。
“那是我把你抓走, 關起來,讓你被迫做不願意的事?”靳北回味了一下這句話, 覺得這還挺豪門。
江向笛頓時笑不出來了。
他的茶色眼睛看著靳北, 流露出一絲警惕和試探, 江向笛骨架小,坐的端端正正的, 不說話的時候顯得很安靜,側著頭聽他說話,露出一截細白頸脖、和精致小巧的喉結。
明明是一副認錯的態度, 但美色當前, 很容易看的讓人起別樣的心思, 靳北便說:“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就有必要落實一下了。”
江向笛睜大眼睛, 靳北的語氣似乎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如以往一樣,冷淡而低沉。
紅燈的光照在玻璃窗上, 天邊的夕陽染紅了一片的雲彩,江向笛擱放在身側的手被提起來扣在柔軟厚實的坐墊上,但即便如此,被壓製的力道還是有些重了。
靳北的氣息落在他的頸側,帶來輕微的癢,大概是要落實他的讓江向笛被迫做不願意的事的計劃了。毫無疑問,靳北很有孟川說的那些成語的潛力,側身過來的時候幾乎把江向笛整個人罩住,十分有壓迫感。
江向笛的手指屈了屈,垂眸側臉,另外一隻手微動,像是在蓄力。
下一刻,江向笛睫羽微微顫抖,然而熟悉的冷冽氣息換了個方向,靳北抬頭親了下他的額頭。
他的唇看著淡色而薄涼,卻是意外的柔軟至極,連力道都仿佛變得輕柔,帶著呵護的意味。
結婚的時候總是在家裡,靳北又是傳統的實乾派,無論床上有多猛,但如果是換在外頭的大白天之下親人……
靳總還不太會。
但親到了,懷裡的人香香的,靳總很滿意。
江向笛原本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背脊放松下來,怔了片刻,他無聲勾唇,眼裡帶了絲笑意,被靳北握著的手微微收緊,近乎挑釁地望向對方:“被迫和抓起來都完成了,還有一個關起來呢,靳總,你準備怎麽做?”
靳北一頓,沉思了一下:“還沒想好關在哪裡。”
江向笛:“……別鬧。”
這個不行,這個真不可。
不過靳北此時也只是嘴上說說,豪門世家並不如鄧萱所想的有多肮髒齷齪,越好的世家反而越是家風正直清明、重教育,以優秀卓越為目標。
比如他們都敬重的蒲家,低調地近乎不為人知,卻是個實打實的書香門第,不但有蒲婷婷這個畫家,更有文學界的泰鬥、以及常年在實驗室做貢獻的科學家。
江向笛大概是被壓製的不自在了,動了動,說:“對不起,剛剛是想脫身,便用了這個不太好的辦法。”
靳北收回手,神色也正經了起來:“又是你媽找你麻煩了?”
上次江向笛肚子疼,靳北便去查了一下鄧萱的資料,一言難盡,相比之下,從小對他嚴苛教導的靳偉城都可以說是慈眉善目了,至少不會不公平對待自己的孩子。
大概是心情放松,江向笛說:“大意了,被她知道了孩子的事。看中了你家的錢。”
靳北:“你呢?”
江向笛沒明白:“什麽?”
靳北:“我們的孩子不關她的事。”
江向笛一愣,說:“是,她表面上是為我考慮,實際上我明白,她只是想以此為借口,獲得自己的利益罷了。”
頓了頓,他又問:“你如果要跟我媽談談,就把我叫上吧。”
靳北點了點頭。
江向笛想了想,想要順便打聽姚錦,但又想起來當時在晚宴上,朱楓是衝著他來的而不是靳北。
靳北卻先皺眉開口說:“提款機?”
江向笛微窘:“語言是個形象的藝術。”
靳北挑了挑眉,想起這人離婚的時候甚至把副丟下卡:“很可惜,這一點你不像你生母。”
“她是有些愛財,我倒是覺得,夠用就好,”江向笛語氣平靜,完全不像是剛獲得了一巨額獎金的人,他問,“不過,這跟可惜有什麽關系?”
靳北攤了攤手:“有關系,不好騙。”
江向笛:“嗯?”
富豪榜上最有潛力的年輕男人略微有些苦惱,“騙到你似乎不太容易,我的真心夠嗎?”
因為各大媒體的宣傳,金銀花畫展不但迎來了國內各地的觀眾,更有國外趕來的群眾,即便是到了閉館的時間,也有不少遊客流連忘返。
拿到一張票,也變得非常難了。
不過這一日,參觀的人群中,出現了一位面目慈祥的老人,身後跟著的小助理年紀不大,十八歲的樣子,提著背包說:“老先生,您慢著點,真的不用聯系場館清場嗎?”
老人他姿態輕松,就像個普通的遊客,但與他對視時,會覺得他眼裡藏著睿智的神采。
老人說:“小秋,不用那麽麻煩。”
小秋:“童老,如果您一定要親自來看的話,也可以等到閉館。”
他記得自己的這位童老先生是連畫展晚宴都並不樂意出席的人,卻為了那個所謂的落梅,親自過來一趟。
他們徑直走進了展覽的房間,一眼便能看到那張對望圖。
落梅印在少女的裙擺上,仿佛增添了一筆俏皮可愛,正如創作者,仿佛能給人無限驚喜。
隔著電子屏幕看,和線下直面整幅作品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而且時隔多年,可以發現作品主人心境的變化。
少了意氣風發肆意輕狂,多了時間打磨後的溫柔。
童老面露驚奇,輕聲說:“不及圈內很多人的老辣,卻是境界不俗,更像是沉澱多年後再次提筆厚積薄發。”
小秋:“您看過?”
童老說:“見過一面,印象深刻。”
他見過落梅的畫,對於新人來說,其實是一個非常高的起點,稍加培養,必定會有不俗的成績,只可惜童老後來去打聽的時候,江向笛已經離開了,除了作品,便沒有留下其他的痕跡。
這幾日來江向笛收到不少來自圈內人士的交友申請、詢問和讚賞。但他不是那種會交朋友的人,讀大學的時候,因為那件事,參加的社交活動很少,上班後,雜志社裡的圈子也小。
所以此時陡然面對如此多的社交,讓他有些應付不過來,大多數時候,只能禮貌回絕。
直到這一天、他收到了自稱是童老助理的打來的電話、請他來見一面。
電話號碼是不能作假的,江向笛沒懷疑,只是驚奇,既然對方主動邀約,大概率會是好事,如果能結交,那必然是極好的,於是收拾了東西,準時趕了過去。
約的地點就在寫字樓裡童老的工作室,小秋將他帶去休息室,江向笛一眼便到了裡頭的老人,還有坐在對面的米潔。
自從江向笛的用作品證明了實力,米潔已經對這個年輕後輩刮目相看了。
打過招呼,江向笛上前坐下,端端正正的,莫名讓人覺得乖。
童老笑了笑,和藹道:“別拘謹,我就是很欣賞你,才麻煩你來一趟,小江,先喝點什麽。”
如果是一般人,此刻應該是受寵若驚的有些不知所措了,江向笛笑了一下,依然是平靜有禮:“白水就行,謝謝,我很榮幸。”
雖然兩人年齡差距不小,但涉及一個圈子,話題聊起來還是很愉快融洽,童老面露欣賞,說:“我想收你為徒,可以嗎?”
江向笛目光驚奇,一旁的米潔已經傻眼了。
他們協會內第一重量級人物,被封為當今世紀藝術屆內殿堂級人物再次收徒,要知道,凡是童老親自帶的新人,大多都已經有所成就了。
江向笛並沒有多思考:“抱歉,我已經有老師了。”
童老皺眉:“是誰比我快了一步?”
江向笛撓了撓鼻子:“聞自明先生。”
小秋:???
米潔已經麻木了,她就想知道,這個年輕人到底還有什麽驚喜等著她。
其實靳總的眼光一點都不差吧?
連童老都皺起了眉,不是生氣江向笛,而是生氣自己晚來了一步。
如果要讓他知道自己晚來了七年,一定會更生氣。
圈內沒有改老師的習慣,認準了一個便是一個,是原則也是忠誠,江向笛覺得自己如果擁有兩個老師,別說別人,對兩位老師也是不尊重。
童老明白,便歇了這份心思,又想著對方是自己找了幾年的人,又有些不甘,問:“小江以前是在哪裡讀書?”
江向笛:“b大。”
米潔脫口而出:“你資料表上沒寫這個。”
江向笛:“我讀的不是美術專業。”
米潔:“……”
那也得寫啊!首屈一指的b大啊,這還是個隱藏大學霸啊,也別按照規矩參加三次畫展才有機會成為美協會員了,她現在就可以把人定下來!
童老說:“巧了,我最近有一個美術研究方面的項目,差一個人,就你來吧。”
撇開美術上的造詣,他同時也是圈內從事美術學術探討的老者、並且創辦了S城美術研究院、還是b大美術學院的榮譽教授。
項目的要求其實不低,江向笛的學歷太優秀,但如果能擁有這樣一份經驗,毫無疑問能提升圈內的資歷。
童老語重心長道:“年輕人,不要猶豫,做事應當從心。”
江向笛一愣,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起來靳北親吻他額頭、然後問他真心夠不夠,面上仍笑道:“好。”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靳北讓助理約了鄧萱見面。
他故意讓助理把時間說早了一些。鄧萱到了地點後,卻被被告知通知時間錯了。鄧萱不敢生氣,等上個半小時就好。
正巧約的地點在一個商場附近,鄧萱便先去買東西了。
等靳北過來的時候,便見她提著不少東西,鄧萱見他目光好奇,一一拿出來說:“給家裡孩子買的。這些都是男孩子喜歡的,我還有一個女兒正在上學……”
運動類的、文具類的、還有學習類的參考書,顯然沒有一樣是給江向笛的。
不過幾樣東西,便能讓人看出端倪、以及鄧萱心裡幾個孩子的高下來。
如果放在以前,靳北根本不會在意。
喜歡什麽,就自己去買好了,為什麽要別人給你準備呢?
喜歡好像是一件神奇的事情,讓人慢慢地為此做出改變,甚至能讓他站在江向笛的角度思考。
如果是在多年前還會有期待的稚嫩的少年,此刻一定會感到難過和失落。
鄧萱似乎很能說話,直到靳北皺眉,說:“我昨天跟你說,我會再來聯系你。”
鄧萱止住話,莫名覺得這個冷峻的男人很不好惹,比江察還要難搞的樣子:“是,小江他懷孕了,您後來把他帶走了,應該知道了吧。”
靳北抬眼,深邃的眸子凝著冰山般的冷意。
外頭門口站著靳北的助理,裡頭談話一直很安靜,大約過了大半個小時,鄧萱面色不太好地出來離開了。
靳北還在裡面沒出來。
沒人敢進去。
而江向笛因為答應了童老的事,拿了一堆資料,來的遲了點,趕過來的時候鄧萱已經走了。
他看了眼助理鄧芸,鄧芸指了指包廂,江向笛便進去,看到靳北坐在沙發上,他問:“聊完了?都說了什麽?”
靳北喝了口水:“我讓她不要再過來打擾你。”
他的話語還是具有一定的分量的,鄧萱忌憚江家,更忌憚靳家,後者的能量其實遠比前者更可怕一些。
靳北不介意自己做這個惡人。
江向笛並不意外。
靳北突然問:“你小時候住過福利院?”
江向笛一愣,道:“對。幼兒園放學沒人照顧我,便找了個托管小孩的地方……”
他話沒說完,靳北突然站起身,傾身抱住了他。
靳北的氣息冷冽,懷抱卻是實打實的,很能給人安心的力量。
江向笛一怔,不知道他受了什麽刺激,不過雖然懷抱強勢,但動作還算溫柔,他問:“鄧萱跟你說這個了?”
靳北嗅到柔軟黑發間的淡香:“她還給別人買東西,不給你買。”
江向笛聽到耳邊悶悶的聲音,挑眉道:“……那你怎麽這麽委屈啊。”
靳北:“替你委屈。”
江向笛:“……”
他原本其實已經沒有感覺了,畢竟福利院生活的那段日子,是很久以前、的都快忘光了的事,此刻卻被靳北一影響,心情也跟著低落起來。
他伸手摸了摸靳北的背脊,因為來回奔波而有些疲憊的身體放松地靠著對方:“其實我很難割舍我的母親。我剛出生的時候,我什麽都沒有,我只有她。”
靳北陳述事實:“她沒對你好。”
江向笛:“是,她隻想利用我拿到江家的錢。但又能怎麽樣,我只有她,她給我吃給我穿給我生活的地方,給我微薄的關心、照顧、體貼,那個時候,我只有這些……”
他一頓,因為靳北似乎低頭,柔軟的唇擦過,他問:“那就……跟我談戀愛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秒、靳總:心疼
下一秒、靳總:談戀愛嗎
改了密碼轉頭就忘的一定只有我這一個蠢作者了吧……
感謝在2020-09-03 00:11:51~2020-09-04 00:37: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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