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饕餮靈光一閃， 唇角上揚。

　　他知道決賽做什麼了。

　　年夜飯。

　　年夜飯有很久遠的歷史，是從古地球上古時期流傳而下，——無論什麼時代的人， 都會在年末這一晚上，好好慶祝一下。並且年夜飯裡的每一道菜都有深遠的意義和歷史，在漫漫歷史長河中發展而來， 寄托了無數代人對美好生活的期望。是古中華的一種文化標誌，寓意重大。

　　這是其他菜無法比擬的。

　　再說， 決賽並沒有明問只能做一道菜。

　　饕餮輕拍了下林予安的肩膀，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對方。

　　林予安聽罷， 愣住片刻， 隨後笑意在眼中蔓延開：「這個主意很棒啊……年夜飯的歷史很長久長久！都快比任何一道菜久遠，而且意義很大，做這個肯定能拿高分。說不定還能讓帝國人想起消失在時間裡的『春節』！」

　　他細軟的黑髮隨著笑聲的顫動而垂落，遮住白淨的側臉。

　　「謝謝支持。」

　　林予安有點按奈不住，他說：「我們快點準備吧，明天就要決賽了。」

　　他放下手中的毛筆，拿出光腦， 打開選購食材的網站， 頓了頓， 問道：「你覺得年夜飯做什麼好？」

　　「……」紅眸青年沉默片刻。說實話， 這是他第一次能吃到年夜飯， 也是第一次做。

　　以前他只有看別人吃年夜飯的機會。孤零零的一頭饕餮小幼崽，可憐巴巴地縮在下雪的牆角， 被雪堆成一個雪人，露出一雙豆豆眼，隔著窗戶看著別人其樂融融地吃年夜飯。

　　那些人……都在吃什麼呢？

　　他記得很清楚，即便失憶了，這些關於美食的特殊記憶他仍然忘不了。

　　他太渴望了。

　　他後來模仿過那些人做「年夜飯。」菜式做的一模一樣。可那根本不是年夜飯，他沒有在年末做，更沒有人能陪他吃。

　　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有一個少年在和他商量年夜飯的事。

　　對方望著自己，眼睛清澈澈，很溫和。

　　他忍住笑意，輕聲說：「要用的食材有點多，可以讓我來挑選嗎？」

　　「當然可以。」

　　他接過光腦，用了半小時挑了很幾樣食材，並決定要做什麼。——「五福臨門」「三陽開泰」「年年有餘」「團團圓圓」……種種。

　　這些菜是早先從遠古發展傳承下來，年代不是一般的久遠。

　　食材訂購了，送到時間恰好是明天早上，可以趕在決賽之前。

　　林予安在半小時內已經將他的對聯創作完畢，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角，說：「你等我一下，我去貼對聯……」

　　「行。」

　　林予安興衝衝地跑到莊園門口，不過一會，又拿著對聯兜回到小木屋。

　　他叫來陪著幼崽們玩的賀寧天。

　　他發現他似乎有點矮，貼不到莊園門口柱子的上方。

　　「那個……」他叫男人來到莊園門口，望著高高大大的柱子，有點宭迫地說：「能幫我貼貼對聯嗎……我夠不著。」

　　賀寧天微頓，低頭，看到少年的頭頂。少年倏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賀寧天輕笑：「好。」

　　他沒有接過對聯，而是俯身抱住對方的腰，一把舉了起來。他還是小貓貓的時候，林予安也經常這樣抱他。

　　少年腰窩那帶有點奶甜香的靈氣味兒，一個經地望他鼻子鑽。

　　林予安有點驚訝，他的臉瞬間紅了，不知所措地說不出話。他好半天才將對聯貼上去。

　　紅紅火火的對聯，迎著溫暖的陽光，貼在「山海莊園」這一牌子的兩側。

　　—— 「春風梳柳，時雨潤苗。」

　　「時雨潤苗？」男人有點疑惑。他記得，小妖怪就是靈植類妖怪，頭頂上有一棵幼苗。

　　林予安點點頭，攥著衣角，有點不好意思。

　　他貼這個對聯的意思，是希望自己在新的一年裡更好地成長。

　　快點成年。

　　他就可以和神獸們一起守護世界了，甚至可以保護神獸，保護山海莊園。

　　林予安突然想起他還要問男人的那堆問題，他猶豫了下，想問問男人是怎麼知道那麼多關於洪荒時代的事。

　　他正要開口，賀寧天的手突然拍了拍他的頭，恰好是小苗苗藏起來的地方。男人磁性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新一年裡再長大點吧，爭取明年舉起手就能貼上對聯。」

　　林予安：「…………」

　　==

　　很快，到了決賽的日子。

　　食材的賣家人很好，直接叫人幫忙把食材送到決賽場地，並贈送了一塊大大的糯米團。

　　決賽會以直播方式供全帝國人觀看。參加比賽的人只有兩人，饕餮和美食世家的大族長。他們分別在不同的廚房做菜。

　　大族長同樣也不是只做一道菜，他打算做清朝宮廷宴會美食。饕餮對於自己做的菜，閉口不提。

　　決賽開始了。

　　觀看直播人數直達上百億，幾乎全帝國人都來觀看了。

　　這一次決賽是以古地球美食為主，帝國人大多沒接觸過古地球美食，紛紛感到新奇。

　　決賽用的廚房很大，放置食材的桌麵擺滿了大白菜，豬肚，龍蝦，鯽魚……

　　饕餮決定先做「年年有餘。」

　　將處理好的大鯽魚抹上雞蛋，粉芡等各種配料，再加上點料酒，放到鍋裡煎炸片刻，灑上蔥花，生薑……加入高湯，蓋上鍋蓋蒸煮片刻。

　　撈出鍋後淋上老抽修飾顏色，盛盤，一條醬紅色的誘人鯽魚就做好了。魚，寓意是年年有餘。

　　接下來是「三陽開泰。」三個太陽，象徵著生機勃勃，寓意稱頌歲首或寓意吉祥[1]。

　　先洗乾淨豬肚，切片，再將魷魚，豬腿肉，雞腿清理乾淨雜毛和血水，切塊備用。

　　香菇竹筍等各種配料切小塊，並拌好蔥花醬油。然後先將肉類和調味品放入鍋裡蒸煮一會，再把配料放進入小火煨半小時。

　　不過一會，一盤令人食指大動的「三陽開泰」做好了。

　　饕餮做菜速度很快，群眾們的肉眼根本跟蹤不上。在決賽時間截止的半小時前，饕餮已經將最後一道菜端上審查用的桌子。

　　他回頭看了看廚房，發現還有一樣食材沒用到。

　　賣家贈送的糯米團。

　　他想了想，……不如做年糕？

　　雕刻一個年獸模樣的年糕。

　　他以前身為小幼崽，經常在外面流浪時，唯一的朋友便是年獸。

　　不過只有過年之時才能見到它。這些很多年前的事，現在帝國沒有「春節」這個節日，年獸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饕餮莫名的有點懷念。

　　他舉起做菜用的小刻刀，腦裡回想著年獸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在糯米團上雕刻。

　　像大黃狗，頭長觸角……

　　饕餮刻的年獸有點不太像樣，歪歪扭扭的，但明眼人還是看得出這是年獸。

　　他將糯米團煮熟，一塊低配版的年糕做好了。

　　年獸型年糕被端到所有菜的正中央。小小隻的年獸趴著，望著它曾經渴望了很多年的年夜飯。

　　年夜飯的菜式足足有九道菜。

　　每一道都有著不同的寓意，年代更是久遠。完美符合這次決賽的主旨。

　　芋頭點綴著燒成醬紅色的扣肉，醬汁覆蓋醬肉色的肉質。

　　四喜丸子規規矩矩地臥在大白菜葉上，內裡飽滿的肉幾乎要溢出。

　　糯米飯裹著臘腸，瘦肉，豌豆，蔥花，糯米粒粒分明。

　　山藥燉雞湯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微光。

　　……

　　年夜飯已經就緒。

　　就差前來吃年夜飯的人。

　　屆時評比方式不但由兩名考官考察。還會有讓觀看著直播的帝國人參與，這頓年夜飯以全息模型方式出現到他們面前，口感，觸感完全會與真實的一模一樣……

　　參賽選手也可以邀請朋友或家屬過來現場品嚐。

　　也就是說，這頓年夜飯，會很熱鬧。

　　比饕餮在以前時見過的任何一頓年夜飯，都要熱鬧和幸福。

　　畢竟是全帝國人都和他一起吃的年夜飯。

　　以前那隻只會眼巴巴，餓著肚子，任由雪塊砸在自己身上，躲在窗戶背後看人家吃年夜飯的小饕餮，已經不在了。

　　第一個先公布菜式的人是大家族族長。

　　工作人員將他做的宴席投影到觀眾面前。

　　「這是清朝帝王的壽誕宴，內廷的大宴之一[1]。」

　　「總共有麗人獻茗，玉掌獻壽，參芪燉白鳳 ，金腿燒圓魚……等等。」

　　這些對於帝國人來說很遠古的菜式，此時活生生地出現在他們眼前。

　　年輕的族長一一向大家介紹自己做的菜，他很有自信，抱著雙臂，挺著胸脯。相信自己能拿到冠軍。

　　他介紹完後，便到了饕餮。

　　大家對這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期望很高。來到網站的短短幾天，竟然拿下了美食大賽的決賽名額，能與帝國最優秀的廚師之一同台比較。

　　紅眸青年換了身衣服，站在麵向全帝國的直播儀器面前。

　　這也是大家第一次見到這名美食主播的真身。

　　他長得很高大英俊，有著一對罕見的紅色眼睛，按理來說，紅眸的人是很冰冷疏離，充滿著戾氣的……

　　可他的眼眸裡卻盛滿溫和的笑意，令人想起冬日太陽下軟乎乎的雪。

　　他做的年夜飯也一一呈現在大家眼前。

　　大家都沒見過這些菜，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很好奇饕餮想做什麼。

　　他清清嗓子，說道：「這頓飯的名字叫『年夜飯』。

　　年夜飯的歷史很久遠，說不清已經多少年了，從人類記事起，就有在新年伊始時，做菜慶祝的習慣。這一習慣在後來漫長的星際遷移中消失。

　　『年夜飯』是古地球中華最重要的美食標誌，意義重大，每道菜都寄托了人們對幸福快樂的期望。

　　想必你們都不太記得還有一個重要的節日叫『春節』。春節前要吃『年夜飯。』

　　今天恰恰好是除夕。

　　我想向你們說一句——新年快樂。」

　　一起來吃年夜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