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當他下飛船的那一刻，本做好準備的他，還是有點震驚。

　　飛船停在水神星的港口。港口很原始，甲板是木質的，只有一個簡單的檢票口和小賣鋪。林予安提著行李出了港口，便能看到水神星的居民區。

　　一眼望去，全是黑黃黑黃的貧瘠土地，土地甚至有少許駭人的幹裂。天空也是白茫茫一片，沒有一點兒舒服的綠色。——沒有水的星球，是成長不出任何綠色植物的。

　　水神星人少，每隔好久才看見一間小屋子。屋子材質不是帝國那種光滑的調溫瓷磚做的，而是最原始的水泥，刷上層白漆。甚至有的是破敗的紅磚房。

　　出行工具是小電車，只比古地球的小汽車先進那麼一點點。

　　先幾天幫林予安修水管的幾名青年，也陪著林予安回到家鄉。他們幫他提起行李，熱情地道:「你來到這裡，得先去首領那填一份表。關於參加製造水活動的。」

　　另一個青年道:「嗯，填完了到我奶奶家吃中午飯吧。我奶奶做的蒜蓉仙人掌肉很好吃。」

　　「還有我，可以到我家的小旅館休息。」

　　「我……」

　　林予安頓時被這熱情弄得有點不知所措，他撓撓頭，朝他們道了謝。跟著車輛去往首領家。

　　自從飼養了貔貅後，他生活上有了點小資金。衣服不再是清一色的九塊九包郵，慢慢地多了幾件貴一點的。

　　他穿著米色牛仔褲，白色長袖襯衫，半敞著一件灰色拉鏈式外套。身上還有點淡淡的蜜糖味。把他整個人都勾勒得很清爽、筆直。

　　惹得不少水神星的人投來羨慕的目光。來自水神星的人，去到大都市，都是屬於貧民這一類，很被人嫌棄。

　　車輛停在一座兩層樓高的小白瓦房，那便是水神星首領的家。

　　水神星沒有所謂的「首領保鏢」「首領秘書」。小白瓦房門口隻站著一名坐著輪椅的白髮老人。水神星的老首領。

　　他一見到林予安，磕磕巴巴地激動道:「你、你就是林予安？我……聽說了。你要幫助我們星球？」他的聲音很幹啞。

　　青年扶住首領:「是的，是他。」

　　林予安眯起眼眸，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和老人握了握手:「你好。我叫林予安。我來這裡，想看看是否能幫助貴星製造水源。」

　　「謝謝！太謝謝了。」老人激動到聲音都微微顫抖。

　　青年拿來一份舊到有點發黃的報名表，遞給林予安。

　　林予安把表格拿到屋子裡的小書桌上填。

　　屋內的擺設很簡單，無非是一張小書桌、小飯桌、櫃子、木床、幾張凳子，和一個小小的灶台。

　　不過最令他注意的，是掛在牆壁上的一副巨大油畫。

　　油畫的主人是在高山上畫的。畫裡的天空藍到一塌糊塗，飄著縷輕紗似的白雲，清澈透底，似乎能看見天空上方的各種衛星。

　　遠處則是一片望無邊際的海洋。海洋映出斑駁白雲的同時，也看得見淺海裡遊動的魚。陽光照在上面，像一陣陣金光在海麵翻動。

　　沙灘過後是一座茂密的桂花林。桂花不愧是水神星的國花，在藍天碧海的圍擁下，顯得特別美麗。桂花是罕見的粉色，圓圓嫩嫩的粉色小花圍擁著，像一大片夢幻般的粉色雲朵落入人間。

　　油畫的落款時間，至今三百年了。

　　隔著三百年與一幅畫的屏障，都能聞到甜蜜的桂花香與鹹淡的海味。

　　「這是我爺爺的畫。」老首領不知何時搖著輪椅來到林予安身邊，他望著畫，淡淡道:「是不是很漂亮呀？這僅僅是我爺爺突然來了興致，隨隨便便挑的一個地方畫……」

　　林予安清澈的眼眸被畫裡的粉色桂花林填滿了，他點點頭:「是的。」

　　「可惜我們這一代再也見不到了。」老人的聲音沙啞。像古老的大笨鍾，說出的話都帶著哀傷的情緒。

　　林予安堅定道:「先生，我會盡力讓這顆星球，再次出現水源的——-」

　　他現在，不但想要小夫諸獲得喜愛，還想看……這裡的人，露出微笑。

　　老人輕笑幾聲，目光和藹地摸摸林予安柔軟的頭髮。

　　過去五十年，有一百個人來過這裡，提出想參加製造水活動，幫助水神星。但沒有一個是成功的。

　　水神星永遠是顆荒星，或許成了定局。在百年後，這裡的人都走光了，帝國將會以占用區域為由，炸了這顆曾經美麗的星球。

　　老人看到有人過來參加活動，高興的是……他們能過來陪陪這裡了。陪陪他，和其他孤獨的居民。無論是否真能幫助這顆星球，只要能熱鬧一下，他們都很開心。

　　但……如果，如果，水神星真的能如它的名字一樣複蘇的話。

　　他會很高興。

　　他心底始終抱有一小點期盼。

　　此時。一輛與其他電車格格不入的旅遊懸浮車，停在門口。一名肥頭大腦、戴著金邊眼鏡的禿頂中年男人走下來。

　　他一走進，林予安的直覺感到這肯定是個不好的人物。

　　中年男人冷冷瞥一眼林予安，環顧下四周，毫不客氣地對老首領問道:「這個月的稅收呢！！還沒交啊！是不是想私吞了！」

　　林予安被他粗魯的嗓門給嚇到了。

　　老首領想要說什麼，可下一秒卻痛苦地悶咳起來。旁邊的青年猛地推開中年男人，幫老首領順氣，一邊狠狠地對對方說道:「別太放肆了！」

　　中年男人皺起眉，抱怨一聲:「我可是讓你們那破土地冒出點小水窪的人啊！你怎麼可以這樣！」

　　這個中年男人來自首都星，是首都星一個小小的官員。

　　他於八年前，在水神星製造了一個小水窪。不但拿了二等獎項，還要求水神星政府，給予他50%的稅收權。

　　當時水神星政府沒權沒勢，很輕易地就被一個首都小官員給利用了。

　　他說，等第二個能製造小水窪的人出現，他才會取消自己的稅收權。否則會一直下去。

　　水神星群眾對這個中年男人印象很厭惡。

　　中年男人聽到青年罵自己，哎喲一聲，準備叫保鏢。可他一轉頭，注意到林予安。

　　他一眼就認出了林予安。不但是戰鬥獸考核的第一名，還拿到過帝國送的一座大莊園。身上的……小錢肯定不少。

　　「這是準備參加活動的。你別想傷害他。」

　　青年推一把中年男人。

　　「參加活動？也想和我一樣製造小水窪吧？」中年男人沒理會他，反而攥起

　　林予安的手臂。「跟我來。」

　　青年:「「你——」

　　林予安被他拉到屋子外。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中年男人渾厚油膩的聲音，令他起了雞皮疙瘩:「你想不想被這顆星球的人擁戴，像我這樣，這群人可好欺負了……

　　我現在賣給你一個機器，能在這製造『小水窪』，保證能瞞過帝國和水神星，

　　你不但能拿到第二等獎項，還有更多的榮譽。

　　我今天心情好，機器賣給你……八十萬吧。」

　　林予安:「…………」

　　他、他有一頭小夫諸啊。

　　瞞過帝國、水神星又是什麼意思？莫非水窪是假的！

　　林予安心裡反感，沒理會他，惡狠狠地用盡蠻力甩開他。瞪了他一眼，扭頭就轉。

　　「嘖。不自量力。還以為自己很能造出小水窪呢。到時候造不出尷尬死你。」中年男人看到第一次有人這樣對他，還是個野小子。火氣頓時往啤酒肚裡湧，但林予安對他始終有種威懾感，使他有點慫。

　　他今天的臉還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