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雲柏舟（4）

　　下午五點多那會兩車人才到站。

　　小學校小，一個年級才兩個班，加在一起將近90個學生，除了每個學生旁跟著的一至兩位大人，還有1班2班的班主任。

　　這樣一算，人就擁擠了起來。

　　2班班主任下去跟村裡的村長說了幾句，隨後滿頭大汗的過來，「雲老師，之前準備的地方少了，還好學校怕地方不夠隔壁村也給聯繫了，你帶學生們在這個村子，我再讓司機往前走走去隔壁村，差不多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咱們等周日再一起在這集合回去？」

　　雲柏舟點頭，「好。」

　　一車人懶懶散散的醒了過來，背著包牽著孩子下了車，宗元等在最後面，宗寶哭的一臉淚，埋在他的肩膀上不說話。

　　雲柏舟跟著他在人群後一起往村子裡走，「宗寶怎麼了？」

　　宗寶後腦勺留給雲柏舟，往宗元脖子裡拱，一聲不吭的流著眼淚。

　　宗元拍拍他的後背，「他沒睡醒。」

　　雲柏舟看著他嫻熟的安慰著弟弟，卻突然怔在了原地。

　　宗寶和宗元至少有八分相像。

　　孩子的眼淚從宗元脖頸裡往下流，宗元放低聲音，「再睡下去，你晚上就睡不著了。」

　　宗寶帶著哭腔，「寶寶好睏，不想和壞葛格說話。」

　　「是嗎？」宗元語氣涼涼，「哥哥背上背的零食都是我的嘍？」

　　被氣著的小孩子不想說話。

　　宗元走出去五六米遠，才不耐煩的回過頭，衝著雲柏舟說道：「還不跟上來？」

　　宗寶徹底受不了了，大聲的哭了出來，嗚嗚咽咽的指著宗元，「你怎麼這麼凶！哇嗚嗚！寶寶不要你了嗚嗚嗚……」

　　宗元深呼吸一口氣，把他放在地上，宗寶邁著小短腿往雲柏舟那邊跑，雲柏舟接住他之後，抬頭就看見宗元往前走的背影。

　　看上去冷酷極了，不知道是真的煩了宗寶，還是信任雲柏舟。

　　孩子剛睡醒時的雙腿發軟，雲柏舟又把他抱起來，這孩子又小又輕，說他是幼兒園的四五歲小孩子都有人信。

　　宗元在前方走著，目不斜視，瀟灑的背影又讓宗寶眼裡含起了淚。

　　雲柏舟說著話給他轉移注意力，「春天有很多花都開了，宗寶這幾天可以和哥哥一起去採花，也可以一起去爬山。」

　　宗寶眼淚沒了，興奮的看著他，「真的嘛？有好吃的嘛？」

　　「有啊，」雲柏舟帶著笑，「這邊有農家人挖的人工湖，裡面的魚各個又大又肥，宗寶也可以和哥哥一起去釣大魚。」

　　小孩子都喜歡玩，可是宗寶卻臉色一白，直接扯著嗓子哭了起來，「我不要魚我不要魚！我怕！哥哥、哥哥！」

　　他掙扎著要下來，反應激烈，雲柏舟一下子沒抱住，就看見他左搖右晃的往宗元衝去，腳底下還絆倒了一顆石子，踉踉蹌蹌的跑到宗元身邊，一把保住哥哥的腰，「寶寶好怕……」

　　他是真的怕，身上都輕微發抖。

　　宗元蹲下身將他摟在懷裡，沉默的安撫著他。

　　他自己都不知道……宗寶竟然怕魚。

　　和他以前一樣。

　　只是宗元好勝，忍著顫抖的手都要裝作若無其事。

　　宗元放緩聲音，「大男子漢的，怕什麼魚？」

　　「可是魚魚好可怕……」宗寶的哭聲埋在衣服裡，「哥哥，你怕不怕？」

　　站在旁邊的雲柏舟恍惚道：「他怕。」

　　「我不怕，」宗元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早就不怕了……」

　　他迎光看向雲柏舟，「雲老師為什麼說我怕？」

　　雲柏舟瞳孔緊縮，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那你可以來找我玩嗎，宗……？」小孩子雙手背在身後，笑容燦爛，「老婆的話，是需要老公每天都來陪的哦！」

　　「這麼麻煩？」揚著小下巴酷酷的小屁孩說道：「那你直接跟我回家好了，來我家廚房殺魚！」

　　「哇，這發展也太快了叭！」

　　中學。

　　陰暗的小巷。

　　「喂，小子，不說話？」

　　「讓你帶的生活費呢？裝傻？」

　　「……」被堵在巷尾的少年咬一咬牙，發狠的撲了上去，然後被他面前的三個高年級混混打到在地。

　　舔著血與淚，「我絕對、不會給你們錢！」

　　死都不可能！

　　反抗的越厲害，施暴者就越興奮。

　　在少年迷迷糊糊之際，聽到巷口傳來一道聲音，「喂，你們在欺負人？」

　　「媽的！是宗——」

　　「滾。」

　　少年從青腫的眼縫中看去，一道身影逆著光走來，他看見他將書包扔在牆邊，看著他慘不忍睹的臉蛋，嘆了口氣，「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樣，祁——」

　　祁什麼？祁什麼？？？

　　「你應該把錢給他們，然後來找我。」

　　「我不。」

　　「……那是、那是……」

　　那是我的手術費。

　　他聽見了又一次的嘆氣。

　　「給你，」他手裡捏著一沓錢，正在變聲期的少年聲音還是那麼好聽，半開玩笑，「拿著，老公給老婆的零花錢。」

　　心情快樂到炸裂，身上的傷彷彿都消失不見，扭扭捏捏，「我會還你的。」

　　一隻手放在了頭上，輕輕揉了揉。

　　「嗯。」

　　手術失敗。

　　宗寶已經不再哭泣，在哥哥的身邊安全感十足，宗元心底鬆了口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雲柏舟，卻在下一秒眉毛皺起。

　　他幾步上前拍拍雲柏舟的肩膀，「雲老師？」

　　雲柏舟雙眼無神，完全聽不見宗元的話。

　　宗元焦躁的氣息猛的浮了上來，他低喊，「雲柏舟！」

　　這一聲穿過無盡的時光和空間，雲柏舟被這一聲喚回了神，他看著宗元的臉，「宗……先生？」

　　沒事。

　　宗元鬆開了他的肩膀，退回去牽著宗寶，「走吧。」

　　雲柏舟跟了上去。

　　村長已經和小學校合作慣了，住所和吃飯的地方安排的井井有條，這麼多人一起出來玩的經歷很難得，大人小孩情緒都很高漲。

　　有家長跟在身邊，老師就能輕鬆很多。

　　當天晚上村長讓人給燒了個火堆，大家圍著火堆講著笑話聊著天，村長還拿著紅薯過來埋在火堆底下，烤熟了一人一半分著吃。

　　香噴噴的氣息，伴著清澈的星空，美到不行。

　　雲柏舟熟練的讓孩子們出來排隊，「一年級1班的同學們為各位家長帶來了一首歌，請鼓掌歡迎！」

　　家長們熱烈的鼓著掌，看著自家在隊伍裡的孩子。

　　「哈哈哈看呢，我家那小子害羞了！」

　　「這熊孩子這樣可不多見，我得拍下來給孩子他媽看看。」

　　宗寶站在第一排，他一點兒也不怯場，神氣十足的挺著小胸脯扯著嗓子唱歌。

　　宗元打開相機，對準他，就著火堆的光芒，給這孩子拍下了一張照片。

　　他身後不遠處，雲柏舟心虛的對著他的背影偷拍了一張照。

　　宗元也有哥哥，這個世界的他卻成了這個孩子的哥哥。

　　想必在他這個年紀，他在他哥的眼裡，就是這麼個樣子。

　　可愛的要命！

　　小孩子晚睡沒有精神，現在都快要九點，對大人來說夜生活還剛剛開始，孩子們已經是睡的晚了。

　　住宿的地方是村子裡收拾出來的的十幾家房子，一戶人家住三對大人和小孩，還好現在三月，蚊蟲還不多，這裡不通網，大人也不能在晚睡。

　　先前吵著困的宗寶跟著宗元乖乖的洗臉刷牙洗腳腳，到了床上卻沒了一點睡意，纏著宗元說話，「葛格，寶寶今天唱歌唱的好不好聽啊？」

　　「叫哥哥，」宗元冷酷無情，「別賣萌。」

　　跟著宗寶鬧了一會，宗元的手機響了，「一行」發來的信息：宗先生，你睡了嗎？

　　宗元合上手機，沒回，他閉上眼睛睡覺，宗寶看著哥哥好像睡著的樣子，笑笑呵呵的鬧了半天得不到回應，自己也慢慢睡了過去。

　　宗元睜開眼，他給宗寶蓋好被子，枕著手臂回消息，「沒睡，怎麼？」

　　雲柏舟時刻關注著手機，發揮著單身多年的手速，「宗元……先生，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宗元唇角勾起，「單身。」

　　「啊……？」雲柏舟不自覺帶上了笑，「我想問的不是這個問題……」

　　「說吧，什麼問題。」

　　「我感覺我見過你。」剛打完又刪掉，雲柏舟換了一個問題，「你認不認識一個姓祁的人？」

　　宗元皺眉想了想這個原身的記憶，「不認識。」

　　他不認識，雲柏舟莫名有些焦急，「你真的不認識？」

　　宗元放下手機，想著自己的記憶。

　　經歷了這麼長的時間，他自己的記憶卻還異常清晰，這大概是系統的功勞，宗元從自己能記清的最小記憶開始，慢慢的往後回憶。

　　小學、初中、高中、大學。

　　沒有。

　　沒有讓他記住的姓祁的人。

　　宗元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自信，他回道：「沒有。」

　　當事人語氣堅定的反駁了兩遍。

　　雲柏舟坐在床沿上看著窗簾，喃喃自語，「不可能的，你認識的，不可能的……」

　　睡意湧了上來。

　　「上一位的玩家，足足穿越了五百個世界！」

　　「你行嗎？」

　　「祁……大人！」

　　「嗯，」經歷了無數歲月和任務的洗禮，被人恭敬叫著的人冷漠著臉，「我徹底活了吧。」

　　「何止呢，」熟悉的機械聲響起，冰冷的聲線聽不出任何含義，「只要您不回去您的世界，您就永遠不會死亡。」

　　「永生啊，」坐在高座上的男人漫不經心的垂下了眼，「那就不回去了。」

　　「您原本世界認識您的人？」

　　「刪除記憶吧，」毫不留戀的說出這句話，那個人還難得的笑了幾下，不在乎的說道：「反正，那個世界，我也早就不記得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