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於奶奶回去和兒子、孫子一起過年了。

不待見兒子，至少要理會孫子，她給徐長樂做包子，還給夏曉蘭家拿了一部分來，兩家步行不到兩分鐘，剛出鍋的包子，拿到夏曉蘭家還是熱乎的。

夏曉蘭回去就碰見，馬上抓了一個包子吃。

「您的手藝沒的說，是這個！」

她豎著大拇指，於奶奶嚴肅的面容放柔。

「你徐叔說什麼都不讓我做，說怕我累著，呵呵，我都做多少年了？再說了，我做給你們吃，做給我孫子吃，他有本事別吃唄！」

大過年的，老太太對徐仲易也是不客氣。

夏曉蘭也不為徐仲易說話。

人老了同樣渴望被人需求，怕自己沒了用處。

有些人當了多年領導，乍然退休了，門庭冷落，再也不被人需求，整個精氣神都沒了大半。

不被需求的老人容易走極端，有的特別沒有安全感，就想多抓點錢在手裡，越老越摳門。

有的希望兒女重視，就越來越作……

於奶奶又不稀罕錢，老太太也有點作，作的卻只是徐仲易一個人。

外人能說啥，這是徐仲易自己欠親媽的，以後就慢慢還吧，畢竟老太太也上了年紀，能作幾年還不知道呢，大概徐仲易也願意老太太越作越精神，活的久一點！

老話怎麼說的，子欲養而親不在，再加個白髮人送黑髮人，都是人生慘事。

再有錢有勢沒啥用啊，至親的人不在了，錢和權勢都不能讓他們死而復生，所以還是活著時好好珍惜唄。

夏曉蘭咬著包子，再看劉芬同志頭髮黑亮，臉上皺紋都沒幾根，越看越高興。

「吃個包子還能傻笑？」

劉芬笑她，夏曉蘭也不解釋。

阿芬同志還如此年輕，還能陪她好多年，夏曉蘭自然很高興。

整天老湯老湯的叫，其實老湯也不算老。

所以一家三口，這個穩固的家庭環境，讓夏曉蘭覺得幸福。

這天下午，她哪裡也沒去，乖乖呆在家裡，給劉芬打下手，因為湯宏恩做飯不好吃，他被發配打雜，夏曉蘭撈了個切菜的活。

下午三點過，劉勇帶著李鳳梅和劉子濤一起來了，夏曉蘭這個小輩，被徹底趕出了廚房，她的任務就是帶劉子濤玩。

呵呵，兩人差了那麼多歲數，怎麼玩到一塊去？

夏曉蘭沒辦法，就帶著劉子濤去買了鞭炮，在大街上到處放。

夏曉蘭和他約法三章：一不許往路上行人身上扔，二不能往容易起火的地方扔，第三當然是不能炸井蓋！

「要讓我知道你往下水道扔，往茅坑扔，我們姐弟就一刀兩斷！」

這麼嚴重嗎？

劉子濤覺得手裡的鞭炮好燙手啊。

鄉下的孩子，還真喜歡把炮仗往旱廁裡扔……描述詳情太噁心，主要還是不安全。

「一刀兩斷」這次太有威懾力了，劉子濤估計好幾年都忘不了。

縮手縮腳的放鞭炮，他還不樂意呢，等夏曉蘭也分過一半陪著放，劉子濤馬上又歡天喜地。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兩人的鞭炮才放一半呢。

玩起來都不覺得冷。

家裡四個大人，在家忙活了一下午，早早就把一桌子菜做好了。

煎炸炒煮，有魚有肉，非常豐盛的一頓年夜飯。

因為氣氛好，劉芬還特批湯宏恩能喝一杯酒，夏曉蘭翻出一瓶紅酒，除了劉子濤，給每人面前倒了一杯：

「媽，您怎麼對湯叔從頭管到腳呢。」

湯宏恩瞅她一眼，「你媽這是關心我，你懂什麼。」

得，一個願意管，一個心甘情願被管，她才是多管閑事的那個。

湯宏恩端起酒杯，「酒只是一個載體，就用它祝我們一家人在新的一年裡身體健康，學習進步，工作順利！」

劉勇嘿嘿笑，端起酒杯加了一句：

「新年到，恭喜發財，財源滾滾來！

把湯宏恩都說笑了。

大夥兒都拿起杯子喝了點，也不用乾杯，一家人沒那麼講究，喝急了上頭又傷身，何必呢？

就像湯宏恩說的，酒只是一個表達喜悅，烘托氣氛的載體嘛。

吃著豐盛的年夜飯，全家一起看春晚。

每個節目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87年的春晚舞台沒有後世的炫目，電視機的畫質也不是高清，但每個節目都做的很用心。

連夏曉蘭都覺得挺好看。

等到寶島男歌手上台唱《冬天裡的一把火》之時，李鳳梅和劉芬眼睛都看直了。

這太熱情了啊！

歌手長得帥又有型，耳朵都快被他唱燃起來了！

春晚倒計時，電話響了。

周誠打電話給湯宏恩和劉芬拜年。

這真是當了團長待遇不同呀，周誠還沒有這麼晚打過電話呢，現在果然有了更高的自由度。

今年春節，有首長去部隊慰問，周誠他們要做好迎接工作。

別人春節能休假，他是萬萬不能走的，只能過了除夕和大年初一再找機會。

好不容易，老湯才把電話交給她，外面此起彼伏都是跨年的鞭炮聲，周誠在電話裡笑：

「媳婦兒，新年快樂！」

「你也是，新年快樂，每天都要開開心心！」

1987年的新年鐘聲敲響了。

這是夏曉蘭重回一次，過的第四個新年。

……

百米開外的徐家。

徐仲易已經醉的一塌糊塗。

這是分別多年後，他帶著兒子，和老母親團聚的第一個春節。

他曾多少次幻想。

他終有一天會帶著妻兒回國。

然而崔意如是不可能回來了，死亡對崔意如來說是一種解脫，她無法面對自己做過的事。

而他的父親，也沒能等到這一天。

還有一個女兒蒂娜，根本就不親近徐家。

徐仲易當了邱爺，他有了勢力，有了錢，可以報仇……報仇之後的一片狼藉，卻是錢解決不了的。不知要多少時光，才能修復的傷痕呀。

徐仲易不能做太細緻的表情，可他喝醉了。

是開心，是五味雜陳。

「酒量還和以前一樣差……」

於奶奶看著兒子，嘀咕了一句，又給徐長樂夾包子。

「你多吃一點，小時候你很喜歡吃的。」

「奶奶，我現在也很喜歡吃。」

還是小時候的味道，一點都沒變。

徐長樂把包子咽下，「……奶奶，您真的不能接受蒂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