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不致富的，陳旺達沒那麼大的奢望。

但這個助學……真要有大學生願意來這邊的學校，把孩子們的底子打好了，將來孩子們考大學的希望就大了！

多些人跳出農門，難道還不叫好嗎？

陳旺達拉著夏曉蘭聊了兩三個小時，把這件事打聽清楚，才想起來：「你今晚住哪裡？」

他是太激動了，大兒媳婦也是沒有眼色，也不說提醒下他。

「您不用擔心，我剛才就讓人收拾屋子了，今晚住在自己家，我帶了朋友一起回來的。明天我就會離開，這件事會有人來跟進，我也會時刻留心，有啥事兒您就聯繫我。」

陳旺達點頭，讓大兒媳婦送夏曉蘭回去。

陳大嫂打著手電筒，給夏曉蘭照著路。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到了夏曉蘭家門口，尤麗打開門等著。

「嬸子，您進來看會兒電視？」

「不不不，我先回去了……那啥，謝謝你啊，曉蘭。」

後半句話，陳大嫂聲音隻比蚊子大一點，說完她很是不好意思，轉身跑了。

尤麗一臉好奇。

夏曉蘭笑笑沒說話。

陳大嫂為啥感謝她？只能是為了陳慶唄。

夏曉蘭根本沒義務去管陳慶，跑回來這麼一趟，純粹是因為和陳家過去的情分。要不是念著陳家的情分，她也不用當壞人，把陳慶騙錢的事告訴陳旺達。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冷眼旁觀陳慶變壞，夏曉蘭才不會惹麻煩。

如果陳旺達當時受不住打擊，一下被氣死了，陳家人會怪陳慶，也會怪通風報信的她。

夏曉蘭也是擔了很大風險的。

陳大嫂就是想明白了，才會別彆扭扭的感謝她。

夏曉蘭沒有受寵若驚，但陳大嫂的一聲「謝謝」，到底還是讓她心中舒服不少，也不枉她冒雪趕回村子。

第二天一早，夏曉蘭自己給姥爺、姥姥掃了墓，又在陳旺達家吃過飯才走。

她上車的時候，一個半大姑娘背著一背簍豬草，站在樹後面偷看她。

那眼神難以用語言來描述……是曾經試圖道德綁架夏曉蘭的田小燕。

夏曉蘭皺眉，「陳爺爺，我記得田小燕這時候應該在上學吧？」

田老三被扔進了監獄，湯宏恩不會拿孩子出氣，哪怕是個有心機的小姑娘，湯宏恩也給了她受教育的權利，鄉政府是替田小燕姐弟安排了學校的。

陳旺達嘆氣，「她本來是該在學校，是她自己不願意上學，說什麼要把上學的機會留給她弟，跑回了村子。這麼大點年紀，要不是我警告田家人要把人看牢點，田小燕就自己跑去外地打工了……她這麼小的年紀，打什麼工，被人販子拐了還差不多！」

夏曉蘭無語。

「她才多大年齡……」

這特麽才是真童工呢。

出去打工？

那可真是人販子最喜歡下手的目標。

夏曉蘭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如果是她，拚了命都要抓住讀書的機會，上輩子同樣是寄人籬下，也沒有先知先覺的金手指，表姨父不想再讓她念書，夏曉蘭硬著頭皮自己供自己。

那時候要有官方關懷她，她才不會去管到底為了什麼，死也要抓住機會……當然，那時候的她比田小燕大點，也上過學了，更明白上學意味著什麼。

「說小也不小，今年13歲了，她弟弟同樣能上學，哪裡需要她讓機會？就去上了一學期！」

陳旺達氣不打一處來。

他不該和一個小丫頭計較，可這小丫頭也太不知好歹。

以前田老三沒被抓時，整天打罵田小燕，那時田小燕都11歲了，別的孩子小學快畢業的年齡，她一天學沒上過，更是從來沒穿暖吃飽過……田老三被抓，鄉上要關懷這倆孤兒，給田小燕姐弟免了學雜費，送新衣服，讓他們安心上學，不要學田老三遊手好閒，將來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田小燕勉強上了一學期，打死也不去學校。

田家人巴不得家裡多個不要錢的勞動力，也由著她在家乾農活。

這小丫頭在賭氣呢，好日子不想過，要用自己的存在，像別人展示夏曉蘭一家子有多麼霸道！

說到底，還是玩兒道德綁架那套。

夏曉蘭沒有聖母心發作，記恨她的人那麼多，她難道還怕個十來歲的農村丫頭？

田小燕要發憤圖強，沒準兒過個二三十年還能給夏曉蘭製造點麻煩，上了一學期就不念書了……那就只能懷著憤恨心，看著夏曉蘭越爬越高，直到仰著脖子都望不到夏曉蘭的身影！

「陳爺爺，我走了，您留步。」

夏曉蘭沒再理會田小燕，鑽進了車裡。

尤麗也莫名其妙，一個小丫頭，為啥滿是憎恨的看著夏總啊？

汽車啟動，隔著車窗，尤麗不由多看了田小燕幾眼。

「不用管她，這種小丫頭天生有幾分心眼，賣弄自己的小聰明，其實是最笨的。就為了膈應人，放棄了改變現狀的最好機會。」

能把夏曉蘭膈應到嗎？

夏曉蘭轉頭就能把田小燕忘了，一點心理負擔都不會有。

笑話，她又不欠田小燕的。

不僅是夏曉蘭不欠田小燕，劉家同樣沒人欠她，村裡不欠她，鄉政府也不欠她。

誰欠田小燕？

田小燕生而不管的父母唄。

醺酒家暴的田老三，田老三跑掉的妻子——跑路都不帶上孩子，當爸的不是東西，當媽的就值得稱讚了？

這世上有很多考試，學歷考試，技能考試，唯獨當父母不需要考試就能上崗！

遇上了不負責任的父母，是田小燕倒霉。

改變命運的機會又不抓住，夏曉蘭還沒有賤得慌，要去求著田小燕上學……愛念不念，實在與她無關。

……

田小燕背著豬草。

那是油菜的老葉，冬天也只能找到這樣的豬草了。

背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田小燕後背的衣服全被打濕了，風一吹冷的她全身哆嗦。

她的目光一直望著夏曉蘭，看著她鑽進高檔的汽車裡，看著小汽車開出村子，夏曉蘭絕對是看見她了，卻沒有理會她。

田小燕咬著嘴唇。

天下怎麼有這樣狠心冷血的人。

還是高考狀元。

一點善良和同情心都沒有嗎？

居然真的可以假裝沒看見她。

陳旺達也覺得這樣孩子眼神嚇人，他想叫住田小燕，田小燕卻背著豬草往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