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旺達晚飯時喝了幾口酒，早早睡下了，聽到院子裡狗在叫又穿上衣服起來。

「是哪個？」

「爸，是曉蘭！」

屋子裡窸窸窣窣動靜不小，陳旺達走出來：

「曉蘭丫頭回來了，這麼晚了，你是怎個到村裡的？」

「陳爺爺，我坐車回來的，要知道您睡了我就明天早上再過來了。」

夏曉蘭也挺久沒見陳旺達，老爺子頭上的白髮多了不少，和上了年紀有關，也和陳慶鬧出來的事有關吧？

8萬塊錢呢。

不是八千，也不是八百。

現在農村普遍是啥收入水平呢，一年能攢個幾百塊的就很不錯了，七井村是特例，是劉勇帶了不少人去鵬城打工，村民的收入才比別的地方高。

要不是這樣，陳旺達哪怕是村長，陳家也絕對湊不齊8萬塊，這遠遠超過了當下的農村家庭收入水平！

可能有人會說沒錢可以借，陳家給陳慶的錢不也有借來的麽。

這就真是何不食肉糜了，當親戚朋友也是一群窮人時，把所有人都扔到鍋裡熬油，那也熬不出這麼多錢啊。

瞧見陳旺達的白頭髮，夏曉蘭有點心酸。

陳旺達讓兒媳婦去泡茶，「你還專門跑回來一趟，是為了陳慶的事吧？」

夏曉蘭點頭：「嗯，從美國回來前，我見了陳慶一面，他狀態還不錯，聽說還往家裡匯了些錢。」

「是有2000美元，我沒要這錢，讓他先還給小韓家裡。」

從國內寄錢過去，是黑市兌換比例。

陳慶從國外寄錢回來，卻要走銀行兌換。

寄出去時，是8萬都兌不夠1萬美元，還是韓瑾家添了些。

如今這2000美元寄回來，只能是銀行兌換，陳旺達心想欠自家人的可以拖一拖，欠陳慶對象家怎麼好意思拖？

夏曉蘭也理解陳旺達的心態。

陳大嫂泡了杯茶來，在一旁眼巴巴看著，隻想多聽一點兒子在美國的事。

「陳慶狀態挺好的，如果他這次能改過，這種經歷能叫他更成熟吧。不發生也發生了，我看他有努力彌補的意思，他對象小韓對他的幫助也非常大，人家姑娘也沒說分手，反而在想辦法幫陳慶還錢……陳爺爺，還有嬸子，你們不用太擔心他，我這次回來除了給你們帶消息，還有別的事。」

別的事？

夏曉蘭從包裡拿出一份文件：

「這是教育部的助學計劃，如今只在全國幾個地方試點推行，我為村裡也爭取了一個試點名額，有沒有效果，咱們可以試一試。」

陳旺達識字，但他怕自己理解能力不夠，乾脆只聽夏曉蘭講。

這個助學計劃，叫「雛鷹啟航」，部裡撥了一部分資金，啟航承擔剩下的，和夏曉蘭交上去的計劃書大體上差不多，只是細節有點改動。

一個剛成立的地產公司，何德何能可以挑動如此大的計劃，要不是湯宏恩帶著夏曉蘭見了宋老一面，這計劃批下來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是獲批，也不能把「啟航」的名字加進去，助學只是第一步，讓大學生到貧困地方支援教育，也希望他們能利用自己的見識，影響當地老百姓的想法。

播下一粒粒火種，最終能不能燃燒起來，夏曉蘭也不確定。

可不播種，那就絕對沒有希望！

對七井村，夏曉蘭有別的想法。大學生下基層是早晚的事，她想早點推動一下，除了帶給鄉下的孩子們知識，能不能和村民一起嘗試鄉村致富的方法？

夏曉蘭管不了太遠的地方，七井村她還是要管的。

「村裡有村裡的資源，如果能好好發掘利用，或許有致富的出路，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出去打工……您說對不對，陳爺爺？」

村裡的青壯跟著劉勇出去不少。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出遠門，有些青壯一走，家裡就剩下老弱病，家裡的田地也沒人打理，只能苦巴巴困在村裡。

跟著劉勇出去的，是膽子特別大的，是家裡有勞動力支持的。

仍然有絕大部分人留在村裡，貧窮的大環境並不是一部分出門打工就能改變的。

陳大嫂聽得糊裡糊塗，陳旺達更有見識：

「你說這計劃叫啥？」

「雛鷹啟航。」

陳大嫂瞪大眼睛。

哪個啟航，是和鵬城的啟航地產同名？

她男人去了鵬城打工，『遠輝』和『啟航』的關係太密切，遠輝的人多少都知道，啟航就是劉勇的外甥女開的地產公司。

那就是夏曉蘭開的公司啊。

陳大嫂其實並不太信，多大的女娃子啊，又上學又開公司的！

多半還是劉勇開的公司，掛在夏曉蘭名下。

這是舅舅疼外甥女，也是劉勇討好嫁給領導的妹妹劉芬。

但這啥計劃，又扯到了教育部，陳大嫂完全不敢吱聲了。

教育部支持，是官方背書，也不用村裡承擔任何費用，何況曉蘭怎麼會害村裡……曉蘭也說了，現在是搞試點，試點的名額是她替村裡爭取來的，這事陳旺達完全相信！

全國有這麼多貧困農村，七井村不是最窮的，不是夏曉蘭爭取，好事憑什麼輪到七井村？

陳旺達其實也沒完全聽懂，但他已經激動站起來：

「曉蘭，你為村裡費心了！」

陳旺達這樣的人小山頭思想特別嚴重，讓他管更大的地方不太現實，他也沒想過要升官發財，就想著把七井村管理好，讓村裡人日子都過好，他就活得特別有意義！

孫校長是升級版的陳旺達，比陳旺達更有文化，陳旺達的小山頭是七井村，孫校長的小山頭就是安慶一中。

說他們是聖人，是百分百的好人，那是胡扯，世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哪有百分百的大好人。

陳旺達想村裡人好，還想村裡人都聽他話，最好陳家人能一直當「村長」。

孫校長巴不得把安慶所有教育資源都搶到手裡，最好的東西都給安慶一中，把安慶一中打造成全市重點，全省重點……啥？要大愛一點，管管安慶二中？那關他啥事兒啊，他又不是安慶教育局長！

但他們也絕對不算壞人。

壞人是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倆是想乾實事的。

夏曉蘭同樣如此。

她要回報誰，絕對是她熟悉的，給予過她幫助的人排在前面。

陳旺達激動，夏曉蘭也誠懇：

「陳爺爺，我也是從村裡走出去的，當然希望咱們村子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