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蘭，你是曉蘭？」

夏曉蘭坐在車裡，車窗降了一半，她正在打量自己的母校，一個聲音遲疑又驚喜叫住她。

「黃嫂子，是我，你這生意興隆，把我都看愣了。」

夏曉蘭認出了女人。

黃嫂也不是以前在街角擺個流動麵攤的小商販了，燙著小捲髮，手上戴著個金戒指，一看就知道經濟條件不錯。

也是，「黃嫂快餐」從一間鋪面，到盤下夏子毓家的張記小吃，再到如今，也算是獨霸了安慶縣的小吃生意，生意好，賺到了錢，自然有底氣。

夏曉蘭覺得黃嫂變化大，黃嫂何嘗不是覺得夏曉蘭變化大。

成績好的女學生，和坐著小汽車回母校的女老闆，這樣的變化太大了。

這車得多貴？

夏曉蘭如今又走到了哪一步？

黃嫂都想象不到。

就說做小吃這生意，別看一碗面一盤蓋澆飯啥的賺不了多少錢，架不住細水長流的賣的數量多。在縣一中門口開的店啟發了黃嫂，她把生意觸角伸到了隔壁兩個縣，現在手裡一共有四家店，隻做小吃生意，又豈止是「萬元戶」！

這樣賺錢的生意，是夏曉蘭指點的。

夏曉蘭沒收報酬，就是想讓原來的「孫記小吃」不痛快。

隨便指點下她，就能創造出這麼多財富，要是夏曉蘭本人想賺錢，肯定是不缺點子。

夏曉蘭這氣派的小車，讓黃嫂也不敢細想。

夏曉蘭不是回學校炫耀的，她讓司機停遠一點等，自己帶著尤麗進了一中：

「一會兒當著老師，別叫我夏總了，叫夏姐就行。」

「哎，知道了夏、夏姐。」

小尤很機靈。

要不是夏曉蘭需要幫忙搬東西，也沒打算帶小尤一起。

她到了安慶一中是下午。

門衛老趙把她給認出來了。

老趙忘不了啊，給安慶一中守了這麼多年大門，夏曉蘭是唯一給他塞煙的學生。

男學生一般也不敢這樣放肆。

「哎喲，小夏！是小夏回來了，我得告訴孫校長去。」

「趙叔，您歇著歇著，我來之前告訴過孫校長，他讓我直接去辦公室找他！」

夏曉蘭說著，就塞給老趙兩盒煙。

這久違的動作，把老趙給感動的，「你是安慶一中的驕傲，這煙我不敢收，也不能收，快拿回去吧。」

夏曉蘭笑嘻嘻的，「趙叔，您這就見外了吧，我倆是老交情，現在我都從縣一中畢業了，送您兩包煙還算賄賂不成？快收下吧，我前段時間去了趟美國，這是國外帶回來的，給您嘗個鮮！」

還真是寫滿外國字的煙殼子。

老趙這下捨不得推了。

外國煙啊，抽的那是煙嗎？那是體面！

在1986年，別說縣一中的門口抽不上外煙，就是縣一中的孫校長也摸不到。什麼潮流啊洋玩意兒，也根本沒流傳到這個小縣城來。

這煙是捨不得抽的，可以見人就拿出來炫一下，老趙心花怒放。

夏曉蘭去美國的事老趙不用多問，每周升旗儀式，孫校長拿起喇叭講話的時候，總要提一嘴的。

就算是生活在安慶縣一中地盤上的野狗，都知道縣一中有個學生叫夏曉蘭，高考狀元，先去華清，再赴美國留學！

老趙壓低聲音，「小夏，你之前是不是有個表妹在學校念書，她們母女倆都好潑，學校老師看她是你表妹，好心叫她復讀一年，說明年保證她能考上本科，反被她們母女倆罵了一頓。」

夏曉蘭很是不好意思，「趙叔，我家親戚真是罕有消停的，讓您看笑話吶！」

老趙擺擺手，「我不是看你笑話，我是告訴你，後來你姨媽又來過學校，開學籍證明，要把你表妹的學籍轉去京城。」

梁歡真去京城了？

夏曉蘭知道老趙是善意提醒，謝過他的好意，一邊往裡走，一邊問小尤：

「你聽到過什麼嗎，京城那邊有沒有人去店裡鬧事？」

梁家人就不是安靜如雞的性格，真要去了京城，肯定想賴著她媽。

這家人要是聰明點，不用刻意去打聽，瞧見京城裡那麼多家『藍鳳凰』的店，守株待兔也能摸到她媽的下落。

梁家人有沒有上過門？

夏曉蘭怕梁家人已經上門了，劉芬同志為了不叫她在美國分心，就沒告訴她。

尤麗一臉茫然，「夏姐，我沒聽過……您放心，我一會兒就去問清楚這件事。」

尤麗肯定不能直接問劉芬，但她可以問以前的同事啊。

藍鳳凰的店員不一定知道老闆家的私事，但有人到店裡鬧事，不管是在哪家店發生的，其他店的店員肯定也知道了。

夏曉蘭也沒說啥。

她找到孫校長的辦公室。

孫校長也真摳門，學校擴大了，孫校長連張辦公桌都捨不得換。

「校長，您還忙著呢？」

夏曉蘭輕輕敲了兩下門，孫校長抬頭一看，哎喲這是誰啊，是他一輩子最得意的門生夏曉蘭！孫校長激動的嘴巴都在抖：「你、你你你……難怪你打電話問我，有沒有去外地開會。」

「那我又想給您驚喜，還想確保您和汪老師他們都在學校，自然要問清楚。」

夏曉蘭讓小尤把一堆東西都放下。

孫校長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眼裡泛水光，左顧右盼的。

「您找誰？」

「還能是誰啊，找老汪！」

老汪也淚腺發達，是他的哭友，眼下辦公室只有他一個人，孫校長不好意思直接哭，哭也有哭的程序呢，有哭友在是一起丟人。

夏曉蘭莫名其妙，老汪撞開門衝進來。

「還真是曉蘭回來了，有人說看見曉蘭朝校長辦公室走來，我還以為是騙人的！哎喲你這丫頭，考上大學就插上翅膀飛走，可算是捨得回來啊！」

「老汪，你說的啥話，曉蘭又不是在外面玩，你以為華清大學很好念？以為美國留學不辛苦？」

孫校長力挺夏曉蘭，和老汪吵了兩句。

這倆人不知怎回事，文化人比較多愁善感吧，吵著吵著都在揉眼睛。

「……！」

夏曉蘭這個主角被晾在一邊，喂，說好很想念她，就是這樣想的嗎？

不知啥時候，曾經教過夏曉蘭語文一科的齊老師站到了辦公室門口，輕輕把夏曉蘭扯了出去：「別理他倆，哭一會兒就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