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彥凡太了解自己師妹。

「……事情就是這樣的。郝東不一定有壞心，但他也不是個好東西，想靠著這件事拉人情！他若是摻和這件事，我肯定和這個不孝子斷絕關係！」

寧彥凡態度堅決。

電話那邊，於奶奶卻沉默。

這沉默，倒比臭罵他一頓還叫寧彥凡緊張。

老朋友還活著實在不多，他也不想和於師妹晚年鬧翻。

「於師妹？」

寧彥凡有點忐忑。

電話那頭卻傳來於奶奶的嗤笑：「寧師兄，你這樣緊張幹啥？你以為我會生氣，會大罵你家寧郝東一頓，然後和你斷絕關係，再也不來往了？」

嗯？

不會嗎？

這分明才是於殊師妹的正常操作啊！

「你也算了解我，這確實是我的脾氣。但那都是從前了，是沒找到仲易的時候。我現在想法發生變化了，我連自己兒子都教不好，還想你兒子能十全十美？寧師兄，咱們都想開點，小時候可愛，年輕時聽話，不代表孩子們到了中年還和從前那樣！我們老了，這時代不再屬於我們了，你看我就不生氣，你也彆氣壞了自己身體！」

寧彥凡：「……」

所以他白擔心了？自己勸於師妹別生氣，反過來還被於師妹教訓了一頓，老東西就不要管那麼多，得學會看開點！

這反應，超過寧彥凡的預計。

仔細一想，又的確是於殊師妹的風格：

「我活得不如你通透，總想著咱們的交情好，這份情誼就該延續到下一代，寧郝東要用你們家的房子做人情我就特別生氣。你說的對，我們老了，不能再替下一代做主，管不了他們的想法，管好自己就行。」

於奶奶在電話那頭贊同：「哎，你說的對，我和你的交情，不用勉強下一代接受，這事兒又不是你做的，我生啥氣？你看這樣一想，人是不是就輕鬆好多。」

寧彥凡苦笑。

他可算搞懂於師妹的邏輯了。

沒把寧郝東當晚輩，寧郝東想幹啥，於師妹不在乎！

「於師妹，仲易還是個好孩子，他這些年吃了不少苦，也是被逼無奈才不能回國。」

「你別勸我，我自己兒子我心裡有數，罵也罵了，打也打過，他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我是把他教不過來。你還是和我說正事吧，聽你的意思，是商都有人給寧郝東打電話，挺有能量的吧，要不寧郝東能動心？」

那45號小樓，真是拿不回來了？

寧彥凡沉吟，「郝東說是省裡的電話。你真的一定要拿45號小樓？其他補償不考慮？」

省裡的電話！

果然是這樣。

難怪市政府的人支支吾吾沒個準話，因為市政府的領導也做不了主唄。商都是豫南省的省會，自身的行政級別是市，省政府也設立在商都……商都的市領導們向來是比較苦逼，什麼一把手、二把手，出門就碰見省委大佬也沒辦法。

於奶奶冷笑：

「45號小樓要還是我的倒好說，我們於家捐給國家的東西多了去，再捐一棟小樓算啥？可那是我送給曉蘭的，老寧你不懂，這丫頭為了找仲易在美國那邊冒了多大風險！我承諾過要給她的東西，現在被人搶了，我要不拿回來，死了都不瞑目！」

好了。

這就是熟悉的於師妹了。

寧彥凡嗯了一聲，「那咱們就一起想辦法。我也想問問，怎麼我找人辦好的手續，還能偷偷被改了產權登記。」

……

就為一棟小樓，牽進來這麼多人。

它是一棟小樓，卻又不僅是一棟小樓，現在不僅是於奶奶家返還的祖產為何變更了所有人，還關係著朝陽地產要在二七廣場投建的新商場……幾千萬的投資呢，牽動這多少人利益？

水比夏曉蘭想象的還要深。

寧雪父親都差點攪合進來這事兒她還不知道，到了鵬城，卻是把諸遂洲的底起了些。

別人不認識，霍沉舟認識。

這人是滬市人。

「他要成立朝陽地產，還來拉過東豐入股。不過我給拒絕了，朝陽地產的業務和東豐明顯有重疊，諸遂洲利用我們的資源和資金，反過來卻不能為我們帶來好處，這是賠本的買賣，我堅決不同意。不過諸遂洲口才出眾，差點說服了我們公司的總經理。」

霍沉舟提起這人，還有幾分忌憚。

「霍經理，你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有沒有這樣可怕！」

夏曉蘭還有心情開玩笑，什麼業務明顯重疊，霍沉舟是有自己的小算盤，霍沉舟是怕東豐和朝陽兩家合一家，諸遂洲威脅到他在東豐的地位吧？

畢竟霍沉舟現在也是在東豐自立山頭，在鵬城搞寫字樓。

霍沉舟要背景有背景，說能力也不差，居然會忌憚諸遂洲！

「他家在滬市很厲害嗎？」

夏曉蘭就不信，還有比霍沉舟更厲害的家世，這個「舟」居然怕另一個「洲」。

哪知霍沉舟反而笑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還真的不是靠背景，就是滬市一個普通家庭，我覺得這人和你挺像，不，他比你膽子更大。你還是有地才敢向銀行貸款，他靠一張嘴，就敢上東豐遊說我們注資。」

空手套白狼啊？

夏曉蘭不由坐直了身體。

靠嘴吃飯的大佬不少，個個都是人才，但才86年就叫她遇到個路子野的，夏曉蘭感覺意外。

也是，她其實還沒有和那些叱吒風雲的大佬們正面交手過。

陳錫良雖然把服裝品牌做到了上億資產，和真正的商業大佬比也是小打小鬧。

諸遂洲是大佬嗎？

之前夏曉蘭覺得不算，因為這人註定會自我終結。

但那是以先知先覺的眼光去看對方，是事後諸葛亮。

把諸遂洲放在1986年來看，有能力，又有野心，難怪這人能把亞細亞搞得那麼紅火，亞細亞因諸遂洲而輝煌，最後的終結也不都是諸遂洲的錯。

「我還得告訴你一個事，這位沒有背景的諸遂洲，他能團結一切能幫忙的力量，他拉投資，還去銀行貸款……反正他現在是盛萱的男朋友。」

盛萱的男朋友？！

夏曉蘭對盛萱的印象，還停留在她被潘主任架空，同時貸了幾百萬給季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