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瓊在杜兆基面前話本來也不多。

杜兆基吩咐的事，她就算不會，從來也不敢說實話。

資本家花錢僱人不是要聽「不會」的吧？

葉小瓊有不懂的，都是當場答應了，事後在自己慢慢弄明白，問人也好，查資料也罷，哪怕是通宵不睡覺，她也一定會把杜兆基吩咐的事做完。

不是掐著點做完，而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趕——老闆說明天給他一份文件，不是指明天下班前，而是明天上班的時候就要準備好，若是東西讓老闆不滿意，也能有修改的時間！

所以葉小瓊沒見識過拍賣會，她也不會多問，等到了拍賣會親眼見識過，那就知道了。

杜兆基讓她在路上買套更好更貴的衣服，葉小瓊也沒去解釋自己工資有多麼不夠花……說這些有用嗎？只會讓杜兆基覺得她這個秘書不夠專業。

經過幾家高檔服裝店時，杜兆基讓司機停車。

「20分鐘，能搞定嗎？」

女人逛街很麻煩的，杜兆基陪他媽咪和妹妹們逛街，她們能逛一整天！

葉小瓊看著光鮮高檔的店面，努力保持鎮定：「老闆，20分鐘我肯定出來。」

杜兆基就喜歡辦事有效率，葉小瓊輕手輕腳下了車。

她是從豪華公務車裡下去的，導購小姐都生了一雙富貴眼，熱情招呼著葉小瓊。

誇她身材好、長得漂亮，氣質好雲雲。

葉小瓊隻對她們笑。

一件衣服賣的貴自然是有道理的，燈光下那剪裁和質感，讓葉小瓊都看得不眨眼。

吊牌上價錢，卻讓她心絞痛。

在這裡買套衣服，她在琤榮集團上班的攢下的積蓄就全沒了！

正在葉小瓊為難時，有人從天而降救了她——自然不是杜兆基憐香惜玉，而是櫃檯處，有個女人拎著好幾個袋子在退貨，店員態度很好的檢查著衣服，真的很爽快給辦了退貨，葉小瓊看的眼睛發直。

買東西還能退？

這在內地簡直不能想象。

那些國營商店的營業員態度一個比一個惡劣，敢把穿過的衣服拿去退貨的，葉小瓊聞所未聞。

香港真的是處處都和內地不同，葉小瓊怕弄錯哦，還確認了一下：

「在你們店裡買衣服，能退嗎？」

導購小姐一愣，這不是扮豬吃老虎的低調，而是真的沒錢？

葉小瓊畢竟是從豪華公務車下來的，導購小姐態度也沒變：

「客人，是可以退的，只要衣服沒有汙跡和破損，吊牌完好，在半個月內都能無條件退換。」

葉小瓊再不遲疑，直接就在店裡換上了和她積蓄相當的套裙。

從進店到出店，只花了15分鐘，杜兆基都不知道葉小瓊在服裝店是如何糾結的，隨便看了一眼覺得衣服還行，就讓司機開車。

葉小瓊是又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如果她的臉皮足夠厚，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大概都不會犯愁正式場合要如何穿的得體了……她為自己的發現而沾沾自喜，又為自己的厚顏感到可憐可悲。

葉家幾代都是讀書人，是書香門第，如果知道她連讀書人的節操都丟了，恐怕祖宗們都會失望。

但要死守著老規矩不變通，她怎麼出人頭地？

只會被人欺負至死！

葉小瓊最近已經很少想哭了，想哭就抬頭看天，不讓眼淚流出來。

軟弱的人在內地活得不好，在香港也不可能活得好！

很快，杜兆基要去的拍賣會就到了。

這是在一棟別墅中舉行的小型拍賣會，杜兆基剛到，就有人送上了印刷精美的拍品手冊。

杜兆基隨手塞給葉小瓊：

「你看著選兩件中檔價位的，一會兒提醒我舉牌。」

來拍什麼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來參加拍賣會的賓客。

秘書就是用來做老闆不想做的事呀。

杜兆基把手冊塞給葉小瓊，葉小瓊老老實實的比價。

冊子上價位最低的，起拍價都是3萬港元。

3萬港元是個鼻煙壺，據介紹是乾隆年間的。

葉小瓊僅從圖片也看不出什麼苗頭，她就覺得這些香港人真有錢，原來二少說的拍賣會，是古董拍賣。香港哪來這麼多古董，還不是從內地過來的，翻過了3萬的，嘩嘩嘩起拍價就來到了10萬的。

10萬就算中等價位了。

不知道二少喜不喜歡這個康熙年間的禦造花瓶？

葉小瓊又翻了一頁，陡然瞪大了眼睛。

「起拍價12萬，明代畫家——」

她的手指死死扣在拍賣手冊上，這幅畫它怎麼會在這裡？

葉小瓊整個人都在抖。

她丟了讀書人的節操並不是最慘的。

最慘的是她還丟了祖宗留下的東西！

葉家再窮再落魄，都捨不得賣的東西。

動蕩那些年查的緊，不管那些人怎麼逼問，葉家都咬死不吐口的東西，卻在眼下出現在了香港某個拍賣會上！

葉小瓊紅著眼眶，渾身都是戾氣，喃喃低語：

「太過分，太欺負人了……」

就是因為她懦弱可欺，所以才落到今天這地步。葉小瓊翻動著手冊，卻只見到了一幅畫，和畫放在一起的其他東西，不知是沒被賣掉，還是流落到了別處。

杜兆基正好走過來，「拍賣會馬上開始了，你選好沒有。」

葉小瓊翻過了原本看好的花瓶，強做鎮定：「老闆，您看這幅畫怎麼樣？」

起拍價12萬，明朝一個畫家的真跡。

杜兆基很小就出國念書，對華國的傳統文化懂得不多，他眼睛在拍品手冊上一掃：「可以，再加一個別的。」

葉小瓊差點喜極而泣。

她不知道自己將來能不能賺夠錢把畫買回來，但這畫若叫別人買去，她以後更難尋回。

叫二少買下是最好的選擇，二少對這些東西根本不在意，如果她將來攢夠了錢，向二少說明原委，二少很可能把畫轉賣給她！

杜兆基奇怪的看了葉小瓊一眼。

看個拍賣手冊，能把自己眼睛看紅？

聽說他要買下畫，緊繃的肩膀都放鬆了。

「你懂這些東西？」

葉小瓊頓了頓，不知道杜兆基是什麼意思，想聽她說懂還是不懂呢？

葉小瓊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略懂一點書畫。」

要說不懂，以後這種場合，杜兆基不帶她來怎麼辦！

葉小瓊還想看看能不能打聽到其他東西的下落。

杜兆基是真的有點吃驚，他不喜歡傳統文化，卻知道要培養出懂得鑒賞的人非常不容易。

葉小瓊這個土妞居然懂，看來還有些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