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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羅小六VS隱一
羅小六是左府的家生子,因為父母在左府還算得勢,所以小時候過的挺不錯,直到八歲被分到三爺左邵卿的房裡做小廝。
那會兒阮姨娘還在世,是府裡最得寵的姨娘,連帶著三爺的地位也不錯,雖然比不得嫡出的大少爺,但好歹吃穿不愁。
可是羅小六還是不太樂意去伺候這位三爺,因為整個府裡都知道,三爺性格軟弱,平日裡話也不多,一看就不是有大出息的人。
但這事兒沒有羅小六拒絕的份兒,他站在夫人面前聽她訓了半天話,然後才讓常嬤嬤帶著他去了三爺的院子。
那時候三爺還是和阮姨娘一起住,院子雖然不大也不奢華,但也算精緻,該有的都有。
羅小六進門後忍不住四處打量,對未來的生活環境還挺滿意的,等見到了左三爺,他連最後一絲不樂意都沒有了,因為……左三爺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啊。
羅小六聽著他軟軟的聲音,看著他那精緻漂亮的臉蛋,心裡湧現出一股大哥哥的憐惜之情來,他發誓:一定要好好照顧三爺。
之後的日子,羅小六過的格外輕鬆快樂,三爺雖然性格軟,但脾氣好,從來不打罵下人,有好吃的也會拉著羅小六一起分享,對他比府裡的親兄弟還親。
羅小六沒什麼不滿意的,他以為自己能這樣過一輩子,等將來三爺出府分家,他就過去給他當管家。
小小年紀的羅小六已經萌生出了當管家的終生願望。
可是,在他十歲那年發生的一件事,改變了他的生活現狀。
他緊張地跪在那間奢華大氣的屋子裡,低頭不敢看大夫人的臉色,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大夫人喝茶的聲音。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一大早被常嬤嬤拉到了這裡,接著一頭霧水的跪著,等著大夫人發落。
就在羅小六腿跪的發麻的時候,他見到了自己的父母,同樣是被常嬤嬤帶來的,那雙不年輕的臉上帶著驚慌恐懼。
「夫人,可是小六子犯了什麼錯?您看在他年紀小的份上就饒了他這一回吧。」羅小六的母親哭訴道。
羅小六莫名其妙的看著這一幕,他犯錯了?他怎麼不知道?
又過了一會兒,大夫人終於有了動靜,只見她那張端莊豔麗的臉上擠出一個還算溫和的笑容來:「都起來吧,跪著幹嘛?」
羅小六很聽話的想站起來,卻被母親扯住了褲子,讓他又跪下了。
「夫人明鑑,我家小六子笨手笨腳的,奴婢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
「不用,我倒是看著不錯,聽說他和三爺相處的極好,兩人就跟親兄弟似的,怎麼可能會笨手笨腳呢?」
羅小六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他這麼機靈可愛,哪裡笨了?
羅小六年紀小聽不出她話裡的深意,羅父羅母可是嚇得不輕,府裡誰不知道大夫人恨阮姨娘恨的要死。
這府裡只有三爺一位庶出的少爺,想想都知道大夫人有多生氣了。
隨後大夫人語氣一轉,嚴厲地說:「但是,關係好是一回事,尊卑是一回事,哪有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的?三爺願意照拂你那是他大方,可你也不能忘本!」
羅小六懵懵懂懂地看著父母在大夫人面前磕頭回話,然後大夫人又訓了幾句話,本來似乎是要杖責他的,後來也平息了。
「小六子,三爺昨天一天都做什麼了?」大夫人突然問了一句。
「啊?沒做什麼啊,就跟平時一樣。」
「嗯?」大夫人不悅地看著他。
他想了想,緊張地回答:「三爺跟平時一樣,卯時起床,梳洗用膳後卯時三刻去的學堂,散學後回家,陪著阮姨娘用了晚膳,然後完成夫子交代的功課,戌時就睡下了。」
「就沒有做其他事情了?比如偷偷溜出去玩耍,和同窗鬧矛盾之類的?」
「沒有沒有,三爺一直很乖,也不會和人鬧矛盾。」羅小六緊張地為左邵卿辯解。
「呵呵……」大夫人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然後叮囑他說:「那就好,我這也是關心三爺,你回去吧,以後好好看著三爺,別讓他貪玩誤了學習,一旦有什麼事,立即告訴本夫人。」
羅小六不太願意,他年紀再小,也是知道阮姨娘和大夫人不和,他才不信大夫人會真的關心三爺。
「你記住了,你們一家都是左府的家生子,你若是做的不好,那你們一家……」
羅父羅母緊張地拉著羅小六磕頭,說了一番衷心的話,又發了誓,這才被允許離開。
出了大夫人的院子,羅父羅母拉著羅小六找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再三叮囑:「小六子,你以後別和三爺走的太近,夫人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府裡都是夫人說了算,你可別犯傻啊。」
「可是……」
「沒什麼可是,夫人的手段你是不知道,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爹娘和弟妹著想吧,娘也不是要你去害三爺,只是和他保持距離,別觸了大夫人就行。」
羅小六神不歸屬地回到院子,滿心糾結了幾天,但發現日子並沒有什麼變化,大夫人那邊也沒讓他做什麼事情,只是偶爾叫他過去問話。
於是羅小六緊繃的神經又鬆了下來,該怎麼玩就怎麼玩,只是對著左邵卿的時候,心裡有那麼點愧疚。
直到有一回,他偷偷將三爺玩水的事情告訴了大夫人,才知道大夫人的用意。
那一次,三爺被打了,說他貪玩誤了學業,說他小小年紀不懂事,跑去河裡鳧水,丟了左家的臉面。
羅小六當時看著趴在床上哭的三爺,心裡跟針刺了一樣疼,憤怒與羞愧交雜,府裡誰不知道二爺才是個混世魔王,什麼壞事都幹過,可是也不見大夫人打他一下,憑什麼三爺下個水就要挨打?
從那以後,羅小六就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天天被良心折磨著,他一個奴才反抗不了,只好平時緊跟著左邵卿,儘量不讓他犯錯。
但有時候他們明明沒做出格的事情,也能被大夫人抓住辮子教訓一番,而且理由充分,好在阮姨娘在,大夫人也不敢下重手。
府裡的老爺從來不管孩子的事情,阮姨娘又太知書達理,不懂反抗,表面看著風光,實則被大夫人壓在頭上。
羅小六本以為他們要這樣挨到三爺及冠出府,沒想到,三爺十三歲那年,阮姨娘病逝了。
阮姨娘一死,羅小六就知道要糟糕了,沒有娘親的孩子,還是庶子,大夫人想怎麼教訓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羅小六急的嘴角長泡卻又無可奈何,這些年他幫著大夫人做了不少壞事,真計較起來,他也是那個助紂為虐的人。
三爺病倒了,自從阮姨娘去世後就一直悶在屋子裡,學堂也不去了,請安也不去了,渾渾噩噩的。
但人死不能復生,三爺傷心了幾天後終於恢復過來了,羅小六甚至覺得恢復過來的三爺跟變了個人似的,看他的眼神著實讓人心慌。
「三爺……小六做錯了什麼,您要……唔……」羅小六疼的滿地打滾,爬過去緊緊拽著左邵卿的衣擺。
「你做錯了什麼?你會不知道?」左邵卿端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帶著冷笑。
羅小六瞬間就明白了,三爺一定是知道了他是大夫人的眼線,平日裡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三爺,小的錯了……小的也是被逼的……都是夫人逼得……」
他以為自己會死,沒有人不怕死,何況他還疼的這麼厲害,他只是想不到左邵卿會這麼恨他。
不過最終三爺並沒有要他的命,只是給他下了毒,以後每個月喝一次解藥就無礙。
他知道三爺想讓他做什麼,可是:「夫人那……」
「薛氏那你不用擔心,我自會交代你怎麼說,不會讓你交不了差的。」
羅小六最後一點幻想都破滅了,原來三爺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從那以後,羅小六越發覺得三爺不一樣了,在人前的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懦弱膽小,可是一旦沒了外人,那陰森森的笑容嚇死人了。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他不會再被欺負了,甚至耍了手段讓二爺背負著殘害兄弟的罪名,讓薛氏「欺壓庶子」的名聲傳遍了尤溪鎮。
再然後……羅小六有些不敢相信這真的是他的左三爺了,他竟然找了個風月女子勾搭二爺,期初羅小六還不知道他的用意,直到二爺犯病,被查出竟然是得了花柳病。
再聯想三爺的動作,他哪有不明白的,他一邊心驚膽顫的愁著自己的安危,一邊暗暗為三爺叫好。
羅小六本來對左邵卿就沒有異心,要不是被逼無奈也不會幫助大夫人害他,所以表了幾次衷心後,左邵卿也就徹底信任他了,不但給了他解藥,還把他當成了心腹。
羅小六開心了,做起事情來也更有力氣了,三爺交代的事情都全力以赴的完成。
他深信,這樣的三爺將來一定能飛黃騰達,那自己也要努力才行,否則管家之位就未必能到自己手裡了。
接下來,三爺果真跟文曲星下凡似的,十三歲就中瞭解元,絕對是本朝最年輕的解元,府裡的老爺成天高興的合不攏嘴。
當然,羅小六比老爺開心多了,三爺要是發達了,他這個貼身小廝也絕對水漲船高,起碼現在府裡的下人看到他都主動跟他打招呼了。
過完年,三爺要上京趕考了,羅小六和柳媽奮力的整理行裝,兩人都恨不得把家裡的東西搬空,最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上京的路上,他們甩開了左大爺,遇上了二老爺,還上了漕幫的船,羅小六還以為他們運氣太好,否則怎麼能有幸和陸公爺一起上京了?
它某些方面的神經比較粗,走了一路也沒發現他家主子和那位陸公爺的奸——情滿滿,還以為他家主子入了貴人的眼,以後一定會一飛衝天呢。
第一次見到陸公爺身邊的青衣侍從時,羅小六除了感慨一下對方的黑冷氣息,並沒有給與太大的關注。
都是做奴才的,也沒見得對方就比他高貴,而且那麼冷的一個男人,一看就不是個好像與的。
隱一的容貌其實不錯,只是身上的冷氣太盛,總是讓人不自覺地忽略了他的長相,即使真正看到他那張臉的人,也會在第一時間被他額頭上的疤痕吸引。
羅小六是個平常人,當然也是一樣的,他自認為和這個男人不會有太大的交集,因此更不上心了。
哪知道有一天他竟然在京都左府,不,是三爺的房裡看到這個男人,那一刻的震驚怎麼也壓抑不住。
入了京,羅小六在遲鈍也發現了三爺和陸公爺的關係不一般了,他心思沒柳媽那麼細,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反而覺得他們抱上了一顆大樹。
「啊……你這人怎麼這樣?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羅小六發現,自從這個男人跟著三爺後,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就沒見過你這麼懶的小廝!若是在鎮國公府,準得被打斷雙腿!」男人嘲諷道。
羅小六:我又不在鎮國公府,幹嘛遵守你們那一套,再說了,三爺對他好那是他的福氣,別人羨慕不來的。
他肯定,隱一一定是嫉妒他比他受寵,所以才總是找他的麻煩。
像這樣大半夜被人從被窩裡擰出來幹活已經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接下來的日子羅小六過的可謂心力交瘁。
偏偏隱一這個人神出鬼沒的,時不時從你背後鑽出來,時不時丟個東西下來,時不時出個聲嚇他一跳,可惜他連一片衣角都沒看到。
但他知道隱一一定在上面,否則剛才砸到自己腦袋上的核桃要怎麼解釋?
「別以為你是鎮國公府的我就不敢對你怎樣,我家三爺以後就是堂堂正正的鎮國公夫人了,等我成了管家,第一件事就是解僱你!」
「嗤……」上頭傳來一聲嗤笑,卻依然看不到人。
羅小六氣的胸口疼,這種敵在暗,我在明的感覺太憋屈了,他除了口頭上說說連人家臉都看不到,實在是氣憤。
「你有種下來,躲在上面鬼鬼祟祟的算什麼?跟老鼠一樣見不得光!」
一枚核桃砸了下來,羅小六這回看到了立即往旁邊一躲,顫抖著手指著上面,「你這人怎麼這樣,不知道我剛打掃完嗎?我一個人要干好幾個人的活,你居然還給我添亂!」
柳媽被送走後,三爺房裡的一切事情都是他包的,他既是三爺的貼身小廝,也是三爺的書僮,還是三爺的粗使丫頭,除了洗衣做飯什麼都得干。
偏偏在這種時候,有個人悠哉地看著他忙碌,還時不時搗點亂,羅小六不生氣都難。
但生氣也沒用,他大半時間連隱一的影子都看不到,除了自個生悶氣拿他根本沒辦法。
「哼!」他冷哼一聲,將地上的兩個核桃撿起來,發現居然是沒砸開的,乾脆找了鐵錘砸開吃了裡頭的肉,還往房樑上得意地笑了笑。
殊不知他這一幕全部落入了隱一的眼中,向來不苟言笑的男人看到他這麼幼稚的一面嘴角也染上了一點笑意。
隱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從小被訓練成隱衛,又在一群隱衛中脫穎而出成為首領,跟著陸爺征戰沙場,一直都是兢兢業業的。
被分到左邵卿身邊他當然不願意,成天看著這左家一家子 的內鬥就跟看戲似的,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所以隱一無聊了,偏偏他不能把左邵卿怎麼樣,所以只好把羅小六當成自己的小玩具,時不時逗逗他,看著他發飆,也是個不錯的消遣。
看著時辰,隱一遁走,出去解決吃飯問題順便給三爺帶點肉食,左府的下人確實過分了,剋扣三爺的飯菜不說,送來的飯菜不是冷的就是半生不熟的,明顯故意為之。
隱一被主子耳提面命地交代過,一定要照顧好三爺的三餐,所以買吃的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從鼎食軒帶了一隻燒雞一份荷葉蒸排骨,隱一路過糕點鋪子又選了幾樣時興的糕點,他記得羅小六喜歡吃這些。
回到左府,廚房的午膳果然又沒送來,雖然之前教訓了一個叫馬婆子的老女人,廚房對三爺上心了點,可是這個家畢竟握在薛氏手中,敷衍了幾天後又固態萌發了。
隱一回去的時候發現只有三爺在看書,羅小六並不在,他悄悄將食物放在桌上,然後就隱到了暗處。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出去找一找羅小六的時候,就看到他提著食盒進來了。
「三爺,這些惡婆娘越來越過分了,今天說是給您燉了燕窩,時間遲了所以沒來得及送來,這就算了,結果他們所謂的燕窩不過是一點屑末,湯就跟白水似的,您是沒瞧見,大爺的那份燕窩是滿滿噹噹的,都快裝不下了……」
羅小六進門放下食盒就開始嘮叨,隱一發現,這小子有時候即使沒有人搭理也可以一直說下去,真不知道他的話怎麼能那麼多。
隱一作為暗衛,話自然是少的,一年說一句話也不成問題,所以看羅小六這個話嘮就覺得格外稀奇。
「咦,那個死人臉回來了?還好有他每天帶點吃的, 否則咋們非餓瘦不可。」羅小六將桌上的食物打開,頓時一股肉香飄了出來,他聳著鼻子聞了聞,陶醉的眯起眼睛。
隱一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張臉,羅小六外貌一般,和左邵卿站在一起根本吸引不了人的目光,可是隱一卻輕易地被他吸引了。
他總是笑笑的,即使上一刻被自己氣瘋了,沒過多久又能笑著跟他說話,一點都不記仇。
等他擺好飯菜,左邵卿才放下書本,過來隨便吃了點東西又回去看書了。
「爺,這些糕點我能吃麼?」羅小六和左邵卿的關係和好了之後,對他也就沒那麼恭敬了。
「那本來就是給你買的吧?」左邵卿壞笑道。
他並不太喜歡這些甜膩的糕點,而且裡頭的綠豆糕點一看就是羅小六的最愛,顯然不是給他買的。
「不會吧?真是特意給我買的?」羅小六嘴裡塞了一塊糕點,跑到房樑下抬頭問:「隱一隱一,謝謝你買的糕點啊,哪裡買的?很好吃!」
隱一看著他雙頰鼓起來拚命咀嚼的樣子,像極了一隻小松鼠,眉眼間也柔和了下來,雖然沒出聲,卻暗暗決定以後給他多帶點。
羅小六沒聽到回答有點失望,不過他性格樂觀,吃著吃著就把隱一忘到腦後了。
日子就在羅小六對隱一的感激與憤恨中度過,他一面感激著隱一給他買吃的,一面記恨著他時不時捉弄他,苦與樂並存。
「隱一啊,不是我說你,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卻依然是個小小的侍衛,你難道不應該反省一下自己嗎?」羅小六再次有求於隱一時,笑得比花兒還燦爛。
「那你有何高招?」
「做下人的最重要的就是揣摩主子的心思,事事以主子為先,主子說往東就絕對不能往西,我家三爺現在也算是你主子了吧?」
隱一眯著眼睛點頭。
「那就是了,這事既然是主子交代下來的,那你幫忙不正好向主子表明忠心麼?一旦得了主子的青睞,以後還怕少了你的好處?」
「說來說去都是虛的,換點實際的好處來!……不如……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羅小六想也不想就點頭:「好啊,說吧,什麼條件?」
羅小六一句話就把自個給賣了。
「等事成之後再提不遲!」隱一雙目有神地看著他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心裡有一股暖陽流過,他想,他大概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
羅小六一直知道隱一不是好人,卻是第一次知道他心黑手黑,算計起人來比三爺不枉多讓,看著被女人截下來的左大爺,羅小六隻能在心裡為他默哀了。
事情辦的很漂亮,三爺也高中狀元了,羅小六成日裡走路都帶著風聲,對左府的嚇人頤指氣使,好好的做了一回狐假虎威的事情。
轉眼三爺要出嫁了,羅小六在知道這個消息時鬆了口氣,說實話,他很不喜歡呆在左府的感覺,哪怕現在沒人敢得罪他了,他依然不喜歡,這下子總算要解脫了。
羅小六的父母家人當初並沒有一起上京,而是留在了尤溪鎮老宅,羅小六當天就求了左邵卿,看看能不能把一家子接出來。
左邵卿給了個最直接的辦法,讓隱一去把羅家一家人的賣身契偷出來,只要沒了賣身契,他們要把羅家人接出來易如反掌。
羅小六當天對隱一的態度好的不得了,諂媚地笑道:「隱一你最能幹了,你就幫幫我吧,咋們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了如何?」
隱一臉上驀地一冷,「一筆勾銷?」是要互不相欠的意思麼?
「對啊對啊,你看你最近沒少欺負我,我都沒報仇,你也不能太氣不是?」
「那是你報不了仇吧?」每次想到羅小六叉著腰抬起頭呼呼地望著房梁的樣子,隱一就覺得好玩。
「額,話雖如此,但以後咋們就是一家人了,也應該相互幫助才是。」
「一家人?」隱一心裡動了動,溫度再次回升。
「是啊是啊,你看,三爺要嫁給陸爺了,以後我們就都是鎮國公府的下人了,不就是一家人了麼?」
「哦?」隱一意味不明地回了個字,心裡有些失落。
不過沒關係,他們有的是時間,他總會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的。
賣身契到手後,羅小六並沒有把父母接到京都,而是給了錢替他們買了宅子買了田地,也算是盡孝道了。
在鎮國公府的日子果然如他想的那般美好,羅小六升職了,成了三爺院子裡的管事,雖然還不是一府總管,但好歹手下有人了。
尤其三爺的院子裡還有四個貌美如花的大丫鬟,隨便一個都能勾走他的魂,成天和這些人一起共事,羅小六別提有多美了。
要是能娶到其中一個……嘿嘿,那這輩子就完美了。
可惜夢想很好,現實卻往往很滲人。
羅小六看著步步逼近的隱一,抓著被子叫道;「隱……隱一,你半夜跑我房間來做什麼?你現在已經不是隱衛了,沒必要大半夜跑出來嚇人吧?」
隱一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憤怒的小臉,勾起唇角說:「我是來取回契約的。」
「什麼……什麼契約?」
「不你記得你還欠我一個條件麼?」
羅小六想了想,確實有這麼回事,於是鬆了口氣,「原來是這事兒啊,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又不違背良心道德的,我一定做到!」
「好,這可是你說的。」黑暗中,羅小六沒發現隱一雙目中流轉過的精光。
「嗯,當然,這點信用還是有的。」
隱一坐到床邊,一隻手摸上羅小六因為睡眠被壓出來的紅印子。
冰冷的指尖觸摸到溫熱的肌膚時,兩人同時抖索了一下。
「你……你幹什麼?」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是來履行承諾的……」
羅小六心驚肉跳,拍開他的手說:「那你倒是說啊。」
「我要你!」
「……」羅小六一時沒能理解這三個字的意思,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我要你!」
「什麼?」
「沒聽清楚嗎?那我再說一遍,我要你,就這麼簡單?」
簡單?簡單個屁啊!羅小六瞬間暴走,握起拳頭就往隱一地面門砸去。
拳頭在即將碰到隱一時被對方接了下來,寬厚的手掌包裹著羅小六的拳頭,一冷一熱,觸感鮮明。
「你混蛋,你明明說過不會是為難我的事情的,而且也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內。」
「這不在你的能力範圍內嗎?你只要乖乖躺著就行了。」
羅小六又羞又怒,沒想到隱一竟然會用這種辦法羞辱他,他抬腳朝隱一踹去,「你想都沒想,你想找男人就去小倌館啊,要多少有多少!」
把他當成什麼人了?羅小六頓時委屈了,眼眶也紅了起來。
隱一用力一拉,將羅小六摟在懷裡,緊緊地抱著他,沉聲說:「不,我只要你。」
「沒門!」羅小六眼淚嘩啦啦地留下來,嘶啞著嗓門吼道。
隱一點了他的穴,將人放倒在床上,對上他驚恐的雙眼說:「我說了,我是來履行契約的,沒有你拒絕的權利,而且……我只要你!」
羅小六對上他的眼睛,第一次從這雙深沉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光亮,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讓人心悸的亮度,讓他心跳如鼓,面紅耳赤。
「我……」他開口,想說自己不願意,他覺得自己不可能喜歡男人,他明明應該喜歡女人才對。
話還沒說完,嘴唇上被一雙略微冰涼的唇封住,那一刻,羅小六整個人都燒起來了,尷尬有之,憤怒有之,羞澀有之,就是沒有噁心。
這個吻逐漸加深,兩人唇齒相貼,舌頭相繞,竟然說不出的舒服。
當兩人分開時,羅小六氣喘吁吁,雙頰酡紅,猶如喝醉了一般,一雙迷離的眼睛看著隱一,閃動著迷人的光彩。
隱一見他不排斥,再也不壓抑自己的慾望,撕開他的衣物壓了上去。
他解開羅小六的穴道,對方卻跟毫無知覺般,依然一動不動的躺著,直到被隱一吻的室息才抬起雙手推在隱一的胸口上。
「你……」
「噓……別說話,閉上眼睛……」
羅小六不知道著了什麼魔,竟然真的聽話的閉上眼睛,感受著那人肌膚上船來越來越高的溫度,享受著那雙粗糙的手掌帶來的快樂,漸漸沉淪。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羅小六深深地後悔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身體無處不痛,而那該死的始作俑者卻不知所蹤,這讓羅小六又傷心又氣憤。
隱一將食物端進來的時候,羅小六正紅著眼睛呆坐在床上,看到他的時候抄起枕頭就砸過來。
隱一側身避過,步伐穩定地走過去,「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吃完我給你上藥。」
「上……上什麼藥?」
「昨晚有些過了,你沒發現自己受傷了嗎?」
羅小六頓了頓才明白他所謂的受傷是什麼地方,臉嗖的就紅了,連露出來的脖子也紅成一片。
隱一眼神暗了暗,把食物放在一旁的腳凳上,喂他吃了肉粥,「我問過三爺了,他說你這幾天要吃流食。」
「咳咳……你居然拿這種事去問三爺?」羅小六一巴掌拍在隱一臉上,惱羞成怒。
隱一也不反抗,那一巴掌對他來說就跟撓癢癢似的。
羅小六打完反而鎮定下來了,他原以為隱一隻是要求和他春風一度,以後還是各過各的。
可是這件事他既然讓三爺知道了,肯定就不能當做沒發生過,想到昨夜隱一說過的那句話,羅小六面紅耳赤地低頭。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就保持著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在外人面前依然是不相干的兩個人,只是每到夜裡,隱一總是出沒他的房間。
他以為他們這輩子大概就要這麼過了,他也沒指望能像三爺那樣風光出嫁,呸呸,他是男人,才不稀罕嫁不嫁的。
只是沒想到,隱一會當眾跪在三爺面前,說要求娶他,羅小六明顯感覺到,自己內心是興奮多過於羞澀的。
雖然不是明媒正娶,雖然這段姻緣無法得到官府的承認,雖然只是個形式,但羅小六已經很滿足了。
他一輩子都記得婚禮那天,他穿著火紅的衣裳,看著那個男人騎著駿馬慢慢走近,朝他伸出手,堅定地牽著他步入喜堂。
拜天地,入洞房,他們完成了正常夫妻該有的形式,那一夜,他摸著隱一額角的傷疤,小聲說:「隱一,以後你就是我的了,這輩子都是。」
「嗯,我是你的,這輩子都是……」
紅燭高照,錦帳低垂,喜被上鴛鴦交頸,喜被下掩蓋著一室春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