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從昌平到京都最好走的是水路,不僅比車馬勞頓輕鬆還安全,只要不是碰上異常惡劣的天氣和凶悍的水匪,一路安全無虞。
左邵卿兄弟倆從尤溪鎮出發,花一天工夫到昌平郡時已經天黑了,於是選了一家乾淨的客棧住了下來。
這時候的客棧不比去年鄉試時人滿為患的情景,甚至因為剛過完年,顯得冷清了許多。
掌櫃的百無聊賴地拿著算盤折騰已經核對過三遍的賬本,時不時打個哈欠。
所以在見到左家這麼一行人進門時,掌櫃的眼睛都快笑沒了。
「幾位客觀住店還是打尖?」這一行人至少也十幾個吧,哪怕只住一晚也好啊。
左邵晏的小廝走上前,要了兩間上房和幾間中等的房間,然後指揮著眾人將該帶上的行李從馬車上搬下來。
左邵卿看著忙碌著的丫鬟小廝們,開始慶幸這趟旅途中沒有薛氏母女,否則麻煩的程度絕對不止是這樣。
原本薛氏是想讓他們帶著左淑慧上京的,薛氏有一個親妹妹就嫁在京城,也就是左邵晏兄妹倆的親姨媽,雖然以前關係淡了,但只要左家能起復,那關係還不是多走幾趟就熱起來了?
所以薛氏毫無壓力地搞出了個「走訪親戚」的由頭,想讓左淑慧先上京,這樣她也能將全部精力放在左邵陵身上。
左邵卿沒有話語權,只能默默發表抗議,或者樂觀地想:這路途遙遠,半路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只要稍微動點手腳……呵呵……
可惜左邵晏沒同意,他是上京趕考的又不是去遊玩的,哪有時間和精力照顧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妹妹?
雖然他同樣想攀上鎮國公府這門親,但如果錯過這次的春圍,他就要再等三年,他盼望了這麼多年絕不能因為任何事耽擱了。
「三弟,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明日開始就可以走水路了。」
左邵卿眨眨眼,一臉關切地說:「大哥也幸苦了,讓店家多弄些熱水泡泡去去乏。」
左邵晏朝他點點頭,然後上樓去房間休息。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左邵卿的房門就被人拍響了,門外一個婆子提著嗓子喊:「三爺,該起了,這都什麼時辰了?再不起就趕不上第一趟渡船了。」
左邵卿眉頭微蹙,眼中怒意一閃而過,他慢條斯理的起身,穿上衣服,將門外叫囂的婆子視為無物。
等他梳洗好,一把拉開房門,對上那婆子不耐煩的臉色,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問:「秦嬤嬤也是這麼叫大哥起床的麼?」
秦氏原本還想抱怨幾句,不知道怎麼的,剛對上左邵卿的眼神整個人就僵住了,那一瞬間,她整個人從頭涼到腳,彷彿被人一把扼住了喉嚨。
那是怎樣的眼神啊?即使在夫人盛怒之時她也沒覺得怎麼恐懼過,可是明明對面那雙漂亮的眸子中還帶著笑意。
而且,這人是左三爺啊!
左邵卿湊到她耳邊輕聲說:「秦嬤嬤年紀不小了吧?這一路到京都可得一個多月呢,也不知道路上熬不熬得住?」
秦氏雙腿發軟,「砰」的就跪了下來,抖索著身體說:「三爺恕罪,老奴……老奴只是性子急了些……」
她想通了,出了左府,眼前這位就是正經的主子,大爺就算顧著臉面也不會給自己弟弟難堪,更何況,她可不認為大爺會為了自己為難三爺。
到時候,如果三爺真發起狠來,自己連申冤的地方都沒有。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頭頂上傳來左邵卿特有的清潤純良的聲音:「秦嬤嬤這是怎麼了?一大早的要請安也不必行此大禮啊……起來吧,不是趕時間麼?」
視線中一片白色的衣擺飄過,等腳步越來越遠,秦氏才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摸了一把冰涼的額頭,才發現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心有餘悸,不知道是自己的問題還是三爺真的有這麼大的氣勢,不管怎樣,以後這個惡人她可是不當了。
吃完一頓簡單的早餐,眾人將原本就打包好的行李裝車,又問客棧要了些乾糧和水就上路了。
等他們趕到碼頭時,已經過了一個時辰,昌平是大郡,人口眾多,商業繁華,往來的商船和客船都不少,一片欣欣向榮之象。
左邵晏領著眾人抬著行李往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船走去,船上已經有六個健碩的大漢,大冷天的也只穿著單薄的棉衣,看到左邵晏同時諂媚地笑了起來。
「左大爺到了?小的們等候多時了。」
左邵晏不鹹不淡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這些人雖然地位不高,但今後一段時間要靠他們撐船,不好得罪太過。
等大家齊心起立將行李搬上船,又分配了房間,船家呼喝一聲,就開船了。
左邵卿分到的房間很小,羅小六作為貼身小廝只能在他屋裡打地鋪,柳媽和另幾個婆子擠一個屋,這種逼仄的環境讓左邵卿想半路分道揚鑣的心更堅定了。
左韞陽漕運的生意越做越大,手裡的人手和船都不少,按理來說,他們出門完全不要考慮這交通問題,不過左韞陽並沒打算讓大房知道他這塊的生意,左邵卿就更不想了,這裡頭可是有他三成利呢。
所以大房的人以為這位二叔只有幾艘破船運運貨而已。
推開房間的窗戶,左邵卿望著往後倒退的景色,突然聽到有人喊道:「快看!那是漕幫的船!」
左邵卿將腦袋神了出去,循聲看去,就見他們後面追上來了一排船隊,打頭的一條船掛著大大的旗幟,上頭顯眼的黑色骷髏明晃晃地進入眼睛。
左邵卿前世已經有過一次上京經歷,也見過漕幫的船,知道這是他們船隊的標誌,他默默地想:也不知道陸錚將漕幫收入囊中了沒 。
那排船隊至少有十幾條船,護著中間的一艘大客船追了上來,他們速度很快,眨眼間就超過了左邵卿所在的船隻,揚著帆朝遠處駛去。
左邵卿摸了摸胸口,剛才有一瞬間心跳加速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船隊太壯觀了?
「呵,這又是漕幫哪個大佬出行?竟然搞出這麼大的陣勢。」甲板上,那幾個船夫正在忙碌著。
「真有氣勢啊,大哥,我看咱們也加入漕幫得了。」
「就咱們這樣的小魚小蝦,進去了也只能幹苦力,還不如自己做主來的自在。」
「我聽說最近漕幫內部有異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內訌起來了,嘿嘿……」一個船夫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可別!」那船老大呵斥了一句:「這漕幫一亂啊,道上的匪寇肯定會多起來,到時候咱們有命出去沒命回來就慘了。」
漕幫是漕運上第一大幫,他們會對來往的船隻收取保護費,行事蠻橫無理,但確實有起到保護的作用。
有些船家死活不樂意這個錢,漕幫也不逼,只是萬一這船上個殺人越貨啥的,那也別指望漕幫會幫忙。
久而久之,慣常在這個運河上行走的船家都習慣了給保護費,為了這點錢丟了命可不值得。
「也是,不過這幾天沒聽說河道上發生什麼大事,應該只是小打小鬧吧。」
左邵卿關上窗戶,躺到狹窄的硬板床上,看著忙碌的柳媽說:「柳媽,別忙著把東西取出來,先放著吧。」
「這一路至少要走二十天的水路呢,很多東西都是要用的東西,不拿出來用的時候就不方便了。」
左邵卿心想:再過兩天他們就分道揚鑣了,東西折騰來折騰去麻煩,於是隨意編了個借口:「我一個大老爺們哪有那麼多該用的?沒有的去大哥那順一個來就好了,反正他那裡都是好東西。」
柳媽果真停下來了,「可不是,您是沒瞧見啊,那邊把大爺的痰盂都帶上了,還是鑲金的呢。」
左邵卿嘿嘿一笑,狡黠地說道:「這要是半路被搶,大哥損失慘重啊。」
「爺,這話可別亂說,好的不靈壞的靈,咱們可在一條船上呢。」
「是是。」那就等著他們不在一條船上了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