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結束後的第三日， 宮裡的太監來南安侯府宣旨，皇上皇后已擇定南安侯之女陸念桃為太子側妃。與她同時入選的，還有一位武將的女兒。
來府裡報喜的太監說， 太子和陸念桃在賞花開始之前在園邂逅。陸念桃丟一個香囊， 尋覓之時偶遇太子，端的是淡泊恬靜， 落落大方，當下便入太子青眼。
“太子殿下的眼光可挑著呢，陸二小姐當真是好福氣啊，日後定寵冠東宮。”
林清羽聽得好笑。這種福氣，原來真的有人巴不得要。
然而側妃雖然地位尊崇，說到底也只是個貴妾， 不可按照三書六禮大辦婚事， 否則置未來的太子妃地。皇后讓欽天監選個黃道吉日， 到時候用兩頂喜轎人接進東宮便是。
陸念桃入東宮的日子定在一月後， 時間很是匆忙。清閑許久的梁氏終忙碌起來，上上下下為女兒打點著嫁妝。因為女兒， 南安侯對梁氏的態度也緩和不少， 侯府其他人更是上趕著討好正房——二小姐馬上要成為太子的側妃，等太子一登基，她至少是個妃位， 來日若誕下皇子， 前途更是無可限量， 現如今誰敢怠慢。
梁氏一有底氣，庫房的好東西是一箱一箱地往正房搬，看得歡瞳肉疼，他還想著少爺離開侯府的時候多分點家產呢。“少爺， 我方才聽庫房的管事說，夫人連皇后賞給小侯爺的江南絲綢也拿走！”
林清羽無所謂︰“讓她拿。”他倒希望陸念桃多裁件衣裳，討得蕭的歡心，最好夜夜與她同樂，最後死在她身上。
他知道他的想法過陰毒，但蕭值得。
轉眼，便到陸念桃出嫁的那一日。
吉時，南安侯和梁氏端坐在正堂上座，陸氏宗族長輩分兩邊。陸念桃的平輩之，只有陸晚丞坐在輪椅上，其他人都站著。
不多時，鳳冠霞帔的陸念桃在喜娘的攙扶下款款走來。太子側妃的喜服出自宮尚服局，雍容高雅，比林清羽的嫁衣華麗不止一點半點。陸念桃頭戴金釵鳳冠，上頭墜著珠簾，眉間還畫著花鈿。
陸晚丞想起一件大事，對林清羽道︰“清羽，新婚之夜你額頭也畫花鈿吧？”
“止是花鈿，”林清羽面無表道，“我還上妝。”
陸晚丞捶著輪椅的扶手︰“可惡，我當時是怎麼睡得著的啊。”
陸念桃走到父母跟前，跪下叩拜︰“女兒不孝，不侍奉父母身側。請父親母親受我三拜，以還養育之恩。”
梁氏含淚將女兒攙扶起身，正要說話，一個管事匆匆來稟︰“老爺夫人，太子來，說是來接親的！”
話落，堂內立即『亂』起來。
納個側妃而已，按照禮數，太子只須在東宮等人到即可。他親自來接親，當真是給足南安侯府面子。
陸氏宗族紛紛向南安侯道喜︰“太子殿下如此看側妃娘娘，這是我陸氏一族的福分啊！”
“這陣仗，哪像只是納側妃，便是大婚也不過如此罷。”
這個時候南安侯也不忘謹言慎行︰“莫要胡說。妻是妻，妾是妾，兩者如相提並論。你等且隨我恭迎殿下。”
陸念桃珠簾下的臉『色』變一變，被喜娘用蓋頭擋住。
林清羽道︰“我麼。”
陸晚丞笑得有些冷︰“啊。好歹是我表哥，納我親妹妹，怎麼說都要道聲喜吧。”
林清羽推著陸晚丞跟隨眾人來到侯府大口。蕭未像尋常迎親的新郎一般騎馬而來，他坐在儲君的轎輦之，南安侯到也未見他起身，與其說是來迎親，不如說是來彰顯他的身份地位。用陸晚丞的話來說，便是︰開始裝。
南安侯帶領一大家子人向他行禮。蕭慢條斯理地說聲“免禮”，在人群精準地找到林清羽和他身邊的陸晚丞，嘴角勾起饒有興致的笑，這才走出轎輦。
喜娘扶著陸念桃踏出檻，想像正常嫁娶那般陸念桃送到蕭手。蕭隻停一停，道︰“扶側妃上喜轎便是。”
喜娘怔怔，不敢多問，帶著陸念桃上喜轎。蕭徑直走到陸晚丞跟前，道︰“表弟臥病已久，母后和孤均擔心不已。也不知道表弟近來身子可有好轉。”
陸晚丞笑道︰“沒什麼好轉，恐怕要讓殿下繼續擔憂。”
蕭俯下身，話是對陸晚丞說的，眼楮卻看著林清羽︰“表弟放心，等你後，孤替你好好照顧小清羽。”
“‘小清羽’。”陸晚丞低笑出聲，“我有點好奇，殿下怎麼稱呼那位剛納的側妃——小桃桃？”
蕭不悅地眯起眸子︰“表弟有說笑的氣，不如還是省下來多養養身體。畢竟人一死，一切都結束。”
陸晚丞微微一笑︰“殿下大可放心。只要我沒說結束，什麼都不結束。”
蕭直起身體，深深看林清羽一眼，轉身道︰“回宮。”
送親的隊伍漸漸遠，南安侯和梁氏忙著招呼陸氏宗族，林清羽和陸晚丞不湊這個熱鬧，回到藍風閣。
林清羽蹙著眉道︰“蕭已經有陸念桃，為……”
“為還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你？”陸晚丞賣著關子，“你知道喜歡找替身的人有什麼共同點麼。”
“說。”
陸晚丞語氣輕蔑︰“他喜歡對已經到手的東西置之不理，對得不到的永遠蠢蠢欲動。若你一早便從他，他反而不對你有這麼大的興趣。可現在，你成第一個敢拒絕他的人，他當然對你另眼相看。”
林清羽眉頭皺得更緊︰“這不是犯賤麼。”
陸晚丞笑道︰“說對，這是犯賤——咳。”
陸晚丞咳起來，止也止不住的，林清羽輕拍著他的背，道︰“睡一兒罷。”
陸晚丞喝完『藥』便睡過。花『露』從頭走進來，張望著道︰“少君，少爺呢？”
“剛睡下。怎麼。”
花『露』壓低聲音︰“凶肆的夥計來。”
凶肆是售喪葬用物的鋪子。林清羽選的是京城最古老的一家凶肆，大瑜還未建朝，這家凶肆已傳承百年。除售物，凶肆還為客人包辦喪儀，只要有銀子，可以來一個風光大葬。
林清羽朝內室看眼，問︰“人在處。”
“在府口候著呢。”花『露』道，“他說，今日侯府辦喜事，他不便入府，免得帶來晦氣。”
林清羽在侯府口見到凶肆的夥計，雖然做著喪儀生意，卻是個活潑開朗的︰“少君有什麼要求盡管提，我店定竭盡所，為侯府辦好這場白事。”
林清羽從未經手過喪事，不免有些茫然。他看著侯府大上貼著的“喜”字和屋簷下懸掛的紅綢緞帶，想很久，說︰“按他喜歡的來罷。”
這段時日，陸晚丞睡得多，醒得也多，每次睡不到一個時辰咳醒。醒醒睡睡，一天也過。
這次他醒來，正是傍晚時分。他看到林清羽坐在他床邊，安靜地守著他，夕陽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溫暖的余暉。
陸晚丞眼前出現重影，下意識地喚道︰“清羽……”
林清羽道︰“我在。”
陸晚丞『迷』『迷』糊糊地問︰“東宮那邊，有消息嗎？”
林清羽默然不語。
香料由鼻而入，想要達到想要的效果豈是一日之功。沒有三五個月，難見成效。
“先不說這個。”林清羽溫聲道，“晚丞，你喜歡什麼顏『色』？”
陸晚丞愣愣，像是意識到什麼，笑著說︰“如果是我以前，我穿黑白灰多一些。但如果是在大瑜，我喜歡穿紅『色』，配長發好看。”
林清羽點點頭︰“好。”
“話說，林大夫是在為我準備後事嗎？”陸晚丞笑眯眯道，“的都無所謂，但棺木我不自己來挑。”
“……為。”
陸晚丞開著玩笑︰“我要挑一個睡起來舒服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