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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書齋 - 第141章字體大小: A+
     
    ☆、第141章 迴響

     專心研究的商四這回碰到了難題,因為鳳凰真火一旦離體,失去了鳳凰的控制,就會變得極度暴躁。想把它掬在一個地方都是難事,更何況還要讓它穩定持續地燃燒。

     商四甚至想過在都廣之野挖一個大坑,引溪水環繞四周,然後在坑底繪上陣紋,做成一個大火坑。如果真火的數量足夠,或許能夠燃燒很長一段時間。但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了,商四不希望下次來的時候都廣之野被炸了個精光。

     其實建木的提議是最有可行性的,五行相生,木生火。建木又是甲木,棟樑之木,能支撐天地通道,自然也能撐住真火燃燒。可這無疑會把建木的最後一絲生命也一起燃燒殆盡,這是他們都不願意見到的。

     偏偏建木是位極有奉獻精神的老大爺,自天帝羽化後,他的精神覺悟就愈發高了。可商四還記得壯年時的建木,也是個脾氣挺沖很有個性的大叔。

     記得有一次是誰來著,急匆匆地要趕回天上述職,一腳踩在建木葉子上,結果被建木直接抖了下去,摔了個狗啃泥。

     「你說人老了就老了,怎麼脾氣也改了呢?」商四一邊繼續琢磨著,一邊跟建木嘮嗑。

     建木答道:「這樣不好嗎?」

     「沒勁。」

     「不是人人都像你的,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當初那個樣子。」

     「我現在可是個好人。」商四勾著嘴角自我標榜。

     「那你以前可壞了,還經常指示小鳳凰幫你放火。」建木笑得無奈又充滿了懷念,那時候的商四看起來還是個十□□歲的少年,可小鳳凰更小,除了火大。那個火一噴出去,場面好看得很,一燒一大片,後頭跟著一大串追殺它的妖怪。可商四這個幕後黑手倒好,在旁邊嘬著小酒拍手鼓掌,笑得肩膀都在發顫。

     那個年紀的商四,正是最意氣風發年少風流的時候。

     一身寬袍大袖浪蕩不羈,喝到興起便擊箸而歌,天下沒有他不敢去的地方,天下也沒有他沒喝過的美酒。

     天上人間,為他著迷的人海了去了,可他偏偏像陣沒影兒的風,刮過就再沒了蹤跡。

     天帝以前坐在樹下同建木說話時,也曾說過商四的問題。他讓建木好好管管,說是以後神仙都沒了,興許這位爺還頑強地活著,那可就成天地一獨苗了,不能讓他敗壞天界名聲。

     天帝要給他做媒,押著他去瑤池,看各路仙女。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商四誰都沒相中,跑去開了個書齋。眾仙女們梨花帶淚,據說瑤池的水位線都往上抬了三公分。

     天帝覺得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問題,否則他實在無法理解商四的行為。他後來又去問了商四的好友星君,星君回答他說:他有病。

     建木也不能理解,雖然他是看著商四長大的,所以他心裡一直有些隱憂。直到商四帶著陸知非出現在他面前,那絲隱憂才終於化作煙雲。

     此時此刻,陸知非枕在商四腿上沉沉睡著,身上還蓋著商四的外袍。商四一隻手輕撫著他的頭髮,一隻手拿著樹枝在地上塗抹,坐姿慵懶,但已好幾個小時沒有挪過地方。

     陸知非睡得很甜,窩在他懷裡的太白太黑睡得更甜,而商四認真而專注於手頭的事務,偶爾看一眼陸知非,唇邊都帶著清淺的笑。

     這樣真好,建木想,這樣一來他就真的了無牽掛了。

     翌日,陸知非醒過來的時候,天邊還沒有絲毫的亮光。孤燈般的錦鯉在天上對他眨著眼,吐著泡泡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醒了?」商四撥了撥他額前的頭髮,有些壞心眼兒地去捏他的鼻尖。

     陸知非剛睡醒有點迷糊,任他這樣胡鬧,轉過頭埋在他腿上又眯了五分鐘。

     五分鐘後陸知非終於清醒了,爬起來坐在商四身邊,問:「你昨晚是不是沒睡?」

     「嗯。」商四也沒瞞他,「你說的那個陣紋,我快設計好了。」

     「真的能行?」陸知非有點小小的驚喜。

     「當然,你要相信你男人無所不能。」

     話音落下,商四帥氣地扔下樹枝站起來,「行了,準備開工。」

     陸知非問:「需要我幫忙嗎?」

     「親我一下?」商四調笑,他其實就是慣例逗圓圓,但沒想到陸知非真的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並且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幹。」

     商四總覺得下一句應該是:小夥子。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好心情,大步過去把還在睡覺的九歌提留起來,「幹活了。」

     九歌睡眼惺忪,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四爺?天還沒亮呢……」

     「你幹不干活關太陽什麼事,快起來給我吐火!」商四一個巴掌拍上去,九歌差點一口火噴出來,都快得腦震盪了。

     商四壓榨九歌,九歌又轉頭去壓榨麟片。

     於是黑心包頭工找來了勞工甲,勞工甲又拖來了勞工乙,旁邊還有兩個小監工在瞎指揮,但他們都不知道其實真正的老闆是陸知非,工錢是提前預知的一個香吻,被黑心包工頭獨得。

     陸知非分到的任務是在旁邊給商四加油,以保證商四時刻充滿工作熱情。

     面對如此令人髮指的分工,勞工甲敢怒不敢言,賣力幹活。然而在開工半個小時後,他還是被黑心包工頭從樹上丟了下來。

     「你的審美令人髮指。」黑心包工頭如是說:「還是去當燒火工吧!」

     事情是這樣的。

     商四設計了一個新的陣紋,他打算把陣紋繪製在建木身上,然後再以禁咒為籠鎖住火種,掛在枝頭,跟陣紋相勾連。

     陣紋的思路還是柳生給他的,他教給虞涯的那個轉換大陣很有意思,商四花了一晚上時間去把它拆解,再結合五行大陣,最終才繪製出了新的陣紋。

     陣紋的關鍵在於平衡,木生了火,那麼為了避免木的枯竭,就必須引入新的元素。這個元素必須是都廣之野原本就有的,那就是水。

     商四讓九歌去挖溝,將四面八方的溪流全部連通,然後將水導向建木。這樣一來,建木就成為了一個中轉站,水生木,木生火,生生不息,枯木逢春。

     商四要用整個都廣之野來構建一個大陣。

     法力匯於筆尖凝成墨汁,商四站在樹幹上,大開大合地揮舞著手中的筆,將陣紋繪下。那些看似隨意的線條很快就遍佈粗壯的枝幹,線與線的相逢,勾勒出一幅幅玄奧的圖案。

     不拘於形,卻翱翔於想像之中。

     畫完了整體的枝幹,商四又換了一支小羊毫,開始在纖細的樹枝上繪製。

     樹枝太細,幾乎一壓就彎,商四卻穩穩地站在上面,或蹲在上面,目光專注,毫無疏漏。都說男人認真的側臉最帥,在下面看著的陸知非也這樣覺得。

     建木太大,一時半會兒根本畫不完,陸知非又把目光轉向九歌。他正在嘗試著把商四教的禁咒凝成一個虛擬的籠子,用以存放火種,只是過程不怎麼順利。

     陸知非看著他的十分鐘內,他已經被炸了三次了,英俊的九歌被炸成了殺馬特,還有一次震得商四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麻煩您自己一個人原地爆炸好嗎?」您的四爺朝您扔來一個白眼。

     「四爺……」九歌欲哭無淚,而陸知非則被商四用一個結界給護了起來,坐在那把南官帽椅上徹底成了此間唯一的看客。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在一派忙碌中只有你一個人閒適地坐著,半分塵埃也沾不到。就像商四平常在書齋一樣,躺在籐椅上揣著茶壺聽小曲兒,就他一人是大爺。

     如今陸知非也做一回大爺,但他覺得自己是個有使命的大爺。比如,他覺得自己是在見證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它正在自己面前慢慢成型,然後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化腐朽為神奇。

     也許這件事將不被廣大世人得知,它的偉大或不凡都將掩埋在歷史的縫隙裡,但這無礙於陸知非此刻的期待。

     商四繼續畫著,九歌繼續炸著,太白太黑繼續手忙腳亂地幫倒忙,而麟片在外面帶領著妖獸們挖了一天的溝,已經開始懷疑生命存在的意義。

     他到底是為什麼要變成人?

     鬼知道呢。

     不過努力總是有收穫的,在又一個黑夜來臨之際,麟片抬頭看出去,終於看到建木近在眼前。九歌也順利地做好了十幾個燈籠一般的小籠子,燈籠沒有紙面,只有粗糙的欄杆。仔細一瞧,那欄杆像黑霧一般流動著,沒有實體。

     九歌抹了把汗,再接再厲。等到夜色完全籠罩時,商四終於完成了整棵樹的繪製。麟片也回來了,在商四的指示下繞著建木挖出一條一人寬的護城河一般的水渠。

     商四抬頭看了一眼夜空,都廣之野的夜晚,一顆星星也無。

     這讓人不爽,非常不爽。因為這會提醒你,夜空是假的,太陽也是假的,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欺騙和荒蕪。

     所以,改變它。

     商四抽出了他最大的一支筆,如一把劍般,用力刺下。黑色的墨汁浸入大地,而後在商四快速卻富含著某種韻律的步伐中,被拉伸成一條條黑色的線。

     揮起,甩下,墨點飛濺,聚紋成陣。

     商四的動作依舊是隨性的,然而今日這隨性中彷彿也帶上了某種不可言說的虔誠意味。他專注的眼神,彷彿帶著某種特殊意味的步伐,讓四周的空氣忽然都沉靜下來。

     沒有人出聲打擾他,就連最鬧騰的太白太黑也安靜地坐在一旁,大眼睛烏溜溜地盯著商四,充滿了好奇。

     筆峰轉過一個彎,鋒利的一豎接連刺破三根線條,卻又在收尾時忽然宛轉,畫出一個圓弧,繞回了圓陣的起點。

     最後一筆落下,商四微微喘了口氣,目光卻不曾離開建木分毫。揮一揮手,九歌做好的那些燈籠悉數朝他飛去,而後在他指尖劃動間,一個個自動掛上枝頭。

     「火。」商四道。

     九歌立刻會意,閉上眼,雙手合十在胸前。他做了個深呼吸,對著手掌輕輕吹了口氣,手掌再向兩側拉開時,數十個丸子大小的火種便赫然浮現。

     「去!」九歌睜眼,雙目中迸發出一道精芒,臉色卻有點發白。可見一口氣吐出那麼多火種,對他來說也是件消耗極大的事情。

     然而那樣的場景,無疑是極度美麗的。

     數十顆、甚至上百顆流星飛向建木,像一場光明的雨,又像是一道流星的彩虹。

     建木上的燈籠像碗,接住了一顆又一顆火紅的雨滴。這雨滴在發光、發亮,於是整棵建木都亮了起來。儘管夜色是那樣漆黑,讓鳳凰真火都失去了往日的耀眼,可黑暗與光明融合之後的色彩,是溫暖的。

     太白太黑由衷地發出了驚嘆,仰著腦袋看掛滿了燈籠的樹冠,好像看到了漫天的繁星,「看,是星星呀!」

     對,是星星啊。

     陸知非情不自禁地在椅子上站起來,向著星星伸出了手。白日裡還滿是枯葉與禿枝的建木,此時此刻像是披上了一層魔幻與奇妙的外衣,流光溢彩。

     那些複雜的陣紋有著最漂亮的花型,纏繞著樹枝,親吻著幹裂的粗糙的表皮,在不斷順著樹枝延伸向夜空時,開出一朵朵璀璨的火花。枯葉在花朵的映照下,彷彿也重新煥發了生機,那枯黃不再是衰老的象徵,而是太陽的金黃。

     那種金黃毫不刺眼,反而讓陸知非有種想要把眼睛閉上,讓陽光灑落的衝動。然而就在他的眼睛快要閉上的剎那,一些自腳下升起的光變衝破他的睫毛,落入了他的眼睛裡。

     鳳凰真火的光芒,順著樹上的陣紋一直延伸到地上。地上的圓陣隨即被點亮,以建木為中心,那些狂草一般放浪形骸的線條像大地的裂縫,綻開了熔岩一般火熱的光芒。

     只是眨眼的時間,圓陣被激活,然而那光芒的延伸仍未停止!

     陸知非驚訝地看到溪水折射出波光,那是從大地的裂縫中洩露出來的岩漿?還是樹上燈籠的倒影?

     都無所謂了,此刻也沒人去探究。

     因為波光在向外擴散,以極快的速度沿著縱橫交錯的溪水一直延伸向都廣之野的深處。陸知非站在椅子上往外看去,就見光亮像水暈一般一圈圈往外擴散,濃黑的夜被打破,被夜色吞噬的草葉搖晃著纖細的身軀,妖獸們在低吼,它們彷彿聽到了來自溪水中的召喚,正在徘徊著、迷惘著探尋前路。

     這讓他不由想起了人類都市裡的燈火,華燈初上時,接連亮起的燈火。

     那是人類文明創造的奇蹟,是一個城市的脈搏,而此時此刻在他面前亮起的那些溪水,不正如大地的脈絡一般,如此清晰而壯觀。

     「成功了!」九歌激動地大喊,旁邊累得坐在地上的麟片也滿臉欣喜。此刻的都廣之野跟平日看起來是那麼的不一樣,不管是眼前的美景還是風中傳來的自由的氣息,都讓人身心愉悅。

     聽,那些迎風搖擺的草葉,彷彿也在歡欣鼓舞。

     太白太黑則看得都顧不著腳下了,三步一個趔趄,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探照燈。

     商四拍拍衣服上沾到的塵土,無情地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只成功了一半呢,一個個大驚小怪的,沒見過世面。」

     「一半?!」九歌霍然回頭,「四爺你可別告訴我……」

     恰在這時,大地傳來一聲震動,震得九歌晃了晃,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他驚訝地往外看,什麼都沒看到,但那聲「咚——!」還依然迴響在他耳畔。

     就好像有人拿著一個巨大的鼓槌,在名為大地的這面鼓上用力地敲了一下。

     「咚——!」又是一聲。

     九歌立刻嚴肅起來,遠方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心裡完全沒數,「四爺這到底是什麼啊?不會又什麼問題吧?!」

     商四搖搖頭,「這是迴響。」

     「迴響?」陸知非望出去,他心裡更傾向於這是一聲有力的脈搏。

     「咚——!」這是第三聲。

     九歌嚴陣以待,商四一把將陸知非從椅子上抱下。陸知非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搞懵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下意識地攬住他的脖子。

     然而裹挾著清新氣息的風卻在背後襲來,那風裡沒有一絲一毫的肅殺氣息,讓陸知非不由往後看去。

     那是脈搏,也是迴響。

     是都廣之野的脈搏,是無數溪流從盡頭傳來的迴響。

     那些波光又回來了,以比去時更快的速度,邀風一起,刮向建木。

     無數的草葉被吹上天空,錦鯉風箏也被吹得直上雲霄,嘟著嘴用力地擺著尾巴一臉蠢樣。太白太黑光顧著看熱鬧,也被吹了個四仰八叉,四仰八叉了還不算,又在地上接連滾了幾圈,一直撞到建木才停下來,「哎喲哎喲」的聲音不絕於耳。

     只有被商四提前護住的陸知非一點事也沒有,一眼不眨地見證了「迴響」的整個過程。

     「咚——!」歸來的波光匯入圓陣,又沖上建木。

     陣紋在發光,巨大的樹冠劇烈地震顫了一下,樹葉為這迴響而歡呼,枝頭掛著的燈籠便瞬間光芒大盛。恍惚間,陸知非好像還聽到了清脆的鈴鐺,面前的景象也驀然讓他想起四個字——火樹銀花。

     真美,這是此刻所有人心裡的唯一感受。

     太白太黑揉著腦袋,看得呆了,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淚都忘了要滾下來。建木感覺到自己體內不斷流轉的生命力,喉嚨裡也有些哽咽。

     雖然這些澎湃的生命力只是在他身體裡走個過場,但萬千溪流中終有一滴水會滲入他的身體,變成他的養分。

     商四這孩子,總是這麼的……

     建木有些詞窮,這時商四轉過頭來衝他眨了眨眼。那一瞬間他的眼睛裡彷彿還有著當初的頑劣和張揚,但建木知道那兒的最深處一直是柔軟的,經年未變。

     很快,風停了,迴響也隱入地下,只餘一樹火花輕輕搖曳。

     陸知非跟商四肩並肩在建木樹下坐下,幫太白太黑擦著大花臉,聽他們語無倫次地描繪剛才的激動心情,一切又變得平靜起來。

     九歌和麟片出去了,他們要再去妖獸群裡走一遭,為明日的離開做準備。

     商四見陸知非累了,便叫他躺下休息,轉身去給陸知非煮點熱水洗臉。陸知非盯著他忙活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又仰躺在地上看夜空。

     此時此刻的寧靜讓人安心,好像連最後一絲塵埃都落定,他擁抱著廣闊的天地,廣闊的天地也以溫暖的胸膛擁抱著他。

     迷迷糊糊間,他有了一絲睡意,只是在將睡未睡之際,他的手忽然碰到一塊冷硬的石頭,讓他一下子醒了過來。

     石頭?剛才這裡有一塊石頭嗎?

     陸知非揉著眼睛坐起來,轉頭看去,就不可置信地看見建木的樹根旁出現了一塊很大的石頭。石頭的表面很光滑,看著像是常有人在上面坐著。

     「商四!」陸知非很有自知之明,沒有去碰,直接喊人。

     商四急忙跑過來,看到那塊石頭時目光微愣,隨即又好像鬆了口氣,說:「沒事兒,這是以前天帝常坐的那塊石頭,來到這裡的很多人都坐過,譬如周王,譬如那老道士,你也可以。」

     我也可以?陸知非覺得有些神奇,這可是天帝坐過的石頭,天帝那是什麼人物啊。

     不過轉念一想,他還跟商四大魔王睡過呢,坐一塊石頭怎麼了?跟商四處久了,陸知非地眼界不得不說提高了很多,隨即大方地在石頭上坐下,也過了把癮。

     商四在旁邊看著他,目光溫和而平靜。

     陸知非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一心感受著這塊與眾不同的石頭,想像著它是否跟花果山的神石一樣,裡面能蹦出一隻美猴王。

     他的手摸過光滑的石面,好像隔著千萬年的光陰與先人對話,正想與商四打趣幾句,目光卻在石頭前的草叢裡瞥見一個字。

     陸知非伸手撥開雜草,一撇一捺,一個「人」。

     寫字的人大概正是坐在他如今的位置,手裡拿著一根枯樹枝,在地上寫下了這個字。

     為什麼是個「人」字呢?

     陸知非這樣想著,撿起旁邊掉落的樹枝,便不由自主地沿著先人的筆跡描繪。這動作有些突然,連他自己都有些冷怔,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出於好奇?還是見禮?

     還是覺得這個字莫名地有些……熟悉?

     陸知非說不上來,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寫下去,樹枝停在原地,踟躕不前。然而就在這時,商四握住了他的手,灼熱的體溫順著他的掌心傳過來,還有些微微的汗濕。

     他有些緊張?

     陸知非詫異,「商四?」

     然而商四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陸知非的手上,過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來。那雙黑色的眼睛,和這雙眼睛裡裝著的星辰夜空,就這樣撞進了陸知非的視線裡。

     「你真的願意永遠跟我在一起嗎?」他輕聲問。

     「為什麼……這麼問?」

     商四微笑,空著的那隻手把他被風吹亂的頭髮撥正,說:「這個字,在這裡被無數人寫過,所以千百年也不曾磨滅過痕跡。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寫下了最後一筆,也許是某個得道高人正在思索人間大道,也許是某個神仙不小心把人間帶來的香火留在了這個字裡,總而言之,在漫長的歲月中,我就誕生了。」

     陸知非嘴巴微張,難怪他剛才看這個字會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其實這次帶你來也是抱著碰運氣的打算,你能不能看見這個字,全靠運氣。或者你們人類更喜歡用那個詞——緣分。但這個字裡疊加了太多人的意念,不是你一個普通人類能夠寫出來的,所以你如果要重新描繪出這個字,就等於走到了我的世界中來。」

     「你的……世界?」

     「對,漫長的、永遠看不到終點在哪裡的世界,時間久了之後,你或許會覺得枯燥乏味,會後悔。你將看著身邊一個又一個人死去,只有你一個人被拋在時間長河之外,你擱淺了,再也不能走了,你會困在那個世界裡,永遠、永遠都……」

     陸知非伸出手,摀住了商四的嘴。他低頭,跟商四額頭相抵,聲音有些低沉和瘖啞,「不要說了,我都明白。」

     商四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是他沒有對陸知非表露過的,鏡面粗糙的另一側。他如此渴求著陸知非能真的來到他的身邊,可又害怕他一頭紮進來,最後卻發現這不是他要的鏡花水月。

     時間可以抹平傷痛,時間也可以帶來悲苦。

     追求長生一直是人類難解的心結,然而他們不懂被時間遺忘的痛苦。

     「可是那裡會有你一直陪著我,對不對?」陸知非輕蹭著商四的鼻尖,說。

     商四看著他溫和的目光,心跳有些快。

     「我們會看著很多人離開,但我們也會碰到形形□□的新的人。如果跟你在一起,我不會失去繼續結交朋友的勇氣,也不會因為枯燥無味而擱淺,我們的旅途只是比其他人要長那麼一點點,一點點而已。即使看不到結局,但就因為太遠了看不到,所以才可以盡情地揮霍時光,才可以跟你做所有想做的事情,不是嗎?」

     商四頓了很久,才緩緩地說了一聲「是」。他的聲音有些抖,閉著眼抱住陸知非,撫慰自己那顆忽然間變得有些脆弱和敏感的心臟。

     過了許久,兩人才分開來。陸知非握著那根樹枝繼續寫字,他寫得很慢、很專注,然而當他寫完第一筆,再寫第二筆的時候,樹枝就再也不肯挪動半分了。

     陸知非用力,樹枝還是不動,彷彿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繼續寫下去。他想起商四說過的話,轉頭看他。

     商四搖搖頭,這件事只能靠陸知非自己。

     太白太黑倒是著急,想要過去幫忙,可他們還沒碰到那根樹枝呢,就被齊齊彈了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兩個小胖子傻眼了,陸知非卻不敢有絲毫分心,因為他感覺自己只要一疏忽,樹枝就會立刻脫離這個字。

     一人一字就這樣僵持了許久,冷汗從陸知非的鼻尖低落,滲入字跡,可這絲毫不能改變什麼。

     陸知非深吸一口氣,臉色已然有些發白。可他的眼神還是沒有絲毫動搖,想以區區凡人的力量,妄圖對抗諸多先人留下的意念。

     陸知非自己也感覺到了一絲可笑,但他就是不想放手。他不知道這個機會錯過了還會不會再有,凡人如何?神仙又如何?

     眾生都不過是世間一粒沙,他或許來自沙漠,可他就是想留在大海。

     用他細小的身軀,去填補那個大海中的孤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陸知非仍然沒有寸進。商四看著不忍心,就要出手幫忙。這樣或許會遭到嚴重的反噬,但他也管不了了。他怎麼能讓圓圓吃一點苦呢?不能。

     然而就在這時,陸知非感覺胸口有什麼在發燙。與此同時一股磅礴的力量從胸膛擴散,順著他的手臂灌進他的筆劃裡。

     陸知非來不及思考這股力量是哪裡來的,眸光一亮,立刻搭著這股力量的順風車用力寫下最後一筆。

     樹枝破開泥土,將多年前的字跡再度加深。忽然風起,塵土迷了陸知非的眼睛,也吹動了建木的樹葉。它們在搖曳著,莎莎聲傳進陸知非的耳朵,似乎在給他加油。

     不要斷,不要斷!

     還剩最後一點點!

     陸知非艱難地用力地劃下,可就在這時,那根脆弱的樹枝終於發出一聲清脆的悲鳴,斷成兩截,從陸知非手中脫出。

     「啪!」陸知非的腦袋瞬間放空了,然而商四一聲疾呼順利地把他的神思拉回來,他沒有片刻遲疑地用手指接上了斷裂的筆劃。

     被斷枝不小心劃破的手指劃過粗礪的地面,補上人字的最後一筆。嫣紅的顏色像少年眉間的硃砂,美得驚心動魄。

     塵埃,落定。

     陸知非大口地喘著氣,唇角卻不由自主地彎起。他想到了那股力量的來源,是建木送給他的那片葉子。

     他在心裡跟建木說著謝謝,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商四。四目相對的剎那,商四一把將他攬入懷抱,沙啞的嗓音在耳邊不斷輕呢著他的名字。

     「圓圓,圓圓。」

     「我在這裡。」陸知非這樣回答他。

     你和我,或許就像人字的兩筆。

     在無數次書寫過後,終會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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