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銜洲側頭去看喬燼,“說。”
喬燼立刻低下頭,小聲道歉:“對不起,我下次不任性了。”
“怎麼受的傷。”
喬燼縮了縮肩膀,心虛的撒謊,“我……我今天練舞不小心扭到腳了,不疼的,真的一點也不疼。”
“行了,你這是當你傻還是我傻,腳扭了疼不疼我不知道?說實話。”
喬燼還是不肯說,一側頭看到寧藍放在桌上的晚飯,靈機一動說:“你餓……餓了嗎?”
“不餓。”
喬燼抿著唇,委屈的扣著手指看著他。
“別撒嬌,裝可憐也沒用。”
喬燼看他臉色蒼白,胸前裹著厚厚的繃帶,還有滲血跡象,實在不想讓他太操心了,於是怎麼也不肯說。
“喬喬,現在說實話我不兇你,如果等我自己查出來,你確定自己受得住嗎?”
喬燼咬了下嘴唇,“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沒有……沒有撒謊。 ”
“真的?”
喬燼猛點頭。
陸銜洲感覺到喬燼本能的排斥抵觸,他不太了解自閉症不敢冒進,好不容易有一點不那麼怕自己了別再因為這個逼問而縮回殼裡。
喬燼沒學會依賴他之前的每一步,都要走的謹慎無比。
“吃飯吧,吃完了讓寧藍送你回家。”
“你生氣了嗎?”
喬燼吃了幾口就沒胃口了,看他閉上眼不再逼問自己,反而更加不安了,局促的扣著手指說:“我下次不這樣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陸銜洲又睜開眼,“喬喬,你知道我對你來說代表什麼嗎?”
喬燼搖頭,又點頭,不太確定的說:“丈夫?”
“然後呢?”
喬燼不知道怎麼說了。
陸銜洲說:“你嫁給我的同時,保護你、照顧你,寵愛你就是我的責任,你無論發生任何事都可以告訴我,依賴我本身就是你的權利。”
喬燼不是很明白,在他的意識裡,楊芹和馮玉生之間沒有過這些詞的任何體現,只有逆來順受。
“不懂嗎?”陸銜洲想坐起來,有些扯動了身上的傷口,但還是半坐起身來,喬燼忙拿了個枕頭給他墊背。
“以前你受了委屈,都是怎麼做的?”
喬燼垂下頭說:“媽媽說讓我乖一些,我……不太聰明,容易受欺負的話,不跟他們玩就好了。”
陸銜洲眉頭皺起來,渾身的氣壓像是一下子被壓到零度,不太聰明就躲開其他人?難怪他到現在都是一副逆來順受,戰戰兢兢的樣子。
“過來。”
喬燼遲疑了一下,挪著腳走的近了一些,被他握住手,“受了欺負應該找家裡的大人幫你撐腰,不是躲起來不讓他們看見。”
“可是… …”
陸銜洲撥開他的手指與他十指相扣,字句緩慢的交代,“我就是你家裡的大人,明白嗎?”
喬燼似懂非懂,陸銜洲知道自己一次不能教他太多,讓他學會依賴應該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能急於一時。
“你聽不聽我的話?”
喬燼遲疑了半秒,點頭。
“聽話就好,下次如果有人欺負你,應該怎麼做?”
喬燼心裡沒底,試探性的問他:“告訴你?”
陸銜洲鬆開他的手,抬起來揉揉他的頭,溫和的笑說:“喬喬好聰明。”
喬燼絞著手指,可是他們都說他很笨,只會拖後腿,什麼都做不好。
“我……我真的聰明嗎?”
陸銜洲回答的毫不遲疑:“當然。”
——
陸銜洲正換藥的時候寧藍來了,要接喬燼回家,不知道靠在門邊跟他說了些什麼。
他猶豫了一會,小聲說自己不走。
陸銜洲疑惑:“怎麼了?”
喬燼抿著唇,眼底充斥著些微的懼意和遲疑,但還是怯生生的指了下他的傷,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想照顧你。”
陸銜洲一怔,饒是他這樣的心思也沒明白喬燼為什麼明明這麼怕他卻不肯走,明明自己也受傷了卻固執的想留下來照顧他。
“這裡只有一張床,你不走,只能跟我住了。”陸銜洲指了指病床,笑說:“我的傷不礙事,你明天還要去學校上課,住這兒休息不好,聽話,回家吧。”
喬燼垂下頭,似乎有些沮喪的乖乖轉過身,像是個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可憐兮兮的。
陸銜洲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說:“等等。”
喬燼轉過身。
“跟我住確定不害怕?你寧藍姐姐走了就沒人送你回家了,我開不了車就算你哭也沒用,懂嗎?”
喬燼不太肯定的跟他討承諾,“你說了不會標記我的。”
陸銜洲真的很想問問他,到底知不知道標記代表什麼,就算不標記,他有一萬種在不標記的情況下弄到他哭的辦法。
寧藍低聲說:“陸總,把握機會。”
陸銜洲恍然,問她:“你跟他說什麼了?”
寧藍朝他一眨眼:“機會可遇不可求,相信我,對於這種小可愛,賣慘是最有用的,說不定你喊句疼,他就能讓你親一晚上。”
陸銜洲朝她“和善”的笑了下,“繼續說。”
寧藍縮了下脖子,輕咳了一聲站起來,嚴肅的說:“我還有事,先走了,如果有事隨時打我電話。”
喬燼腳有傷,走路也不大方便,寧藍走之前幫忙打了水過來。
他沒照顧過人,不太熟練的給陸銜洲擦手擦臉,指尖碰到他皮膚的時候呼吸亂的一團糟。
好不容易才把一場酷刑似的洗漱弄完,喬燼滿頭都是細汗,陸銜洲伸手給他抹去,問他,“腳還疼不疼?”
“嗯。”喬燼沒試過跟陸銜洲獨處,不自覺的繃緊神經,信息素早已悄悄地溢出來。
陸銜洲說:“很緊張?”
喬燼小心的盯著他的臉沒敢說話,陸銜洲忽然笑了,“我好看嗎?”
喬燼遲疑了下,然後點頭。
陸銜洲又說:“這麼盯著我看做什麼,你也想親親我?”
喬燼慣性似的點頭,然後突然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慌亂的解釋: “不是……我……對不起。”
陸銜洲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上床來,等他乖乖爬上來了,幫他蓋上被子才說:“我逗你玩兒的,別緊張,睡覺吧。”
喬燼雖然上了床,還是有點緊張的往後挪了挪靠在床沿,小聲說:“我睡沙發吧。”
陸銜洲:“那我讓寧藍回來接你。”
“別,別讓她回來。”喬燼一是不想走,他想學著怎麼照顧別人,不想總是被照顧,而且也不想折騰寧藍來來回回的跑。
“那就乖乖睡覺,不許說話。”
“你不睡嗎?”喬燼抿了下唇角,把頰邊的梨渦壓出一點凹陷。
“我也睡了,乖一點把眼睛閉上。”
喬燼乖乖閉上眼,估計是太累了沒一會就睡著了,陸銜洲看了會他的睡臉,輕舒了口氣拿出寧藍留下的文件。
文件夾裡只有兩頁紙,輕的很,但內容卻一點也不輕鬆。
喬燼的親生父親殺了人,他們母子因此而遭受的冷眼和羞辱,東躲西藏的過日子卻仍舊支撐不了巨額賠償金。
喬震驊。
陸銜洲指尖在這個名字上摩挲了兩下,總覺得似曾相識,他卻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或是這個名字了。
翻過第一頁,楊芹帶著喬燼改嫁到了馮家後看上去生活開始有起色,然而在第二年的時候他就得了自閉症。
東躲西藏的那些年裡喬燼沒事,到馮家後反倒得了自閉症,在那裡經歷了什麼不得而知,楊芹開始帶他頻繁的看醫生,花了大把時間想把他拽出來,像是一個慈母。
喬燼病情稍有起色,但自此不能像個正常的小孩一樣生活了,膽小怯懦,話也說不好,和現在幾乎無異。
陸銜洲一行行往下看,喬燼剛分化不久馮玉生便著急的為他去基因管理局登記、請求婚姻分配,當時還分配到了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Alpha,信息素契合度91%。
霍泰。
平城大學的學生,家境良好。
後來,基因管理局匹配到他與喬燼有99%的信息素契合度,他並不願意娶所以也沒有打聽過,原來喬燼之前還有個Alpha未婚夫。
一個Omega原則上不能分配第二個Alpha,哪怕信息素契合度再高,馮玉生不顧後果的把喬燼塞給自己,不難想像出喬燼在馮家的地位。
喬燼哭著說馮玉生想“侵犯”他,馮朝恩在他的午餐和水杯裡撒尿放昆蟲屍體,他那麼膽小,楊芹對他來說就是唯一的保護傘,然而這把傘只會讓他乖,讓他聽話。
十多年的扭曲壓迫他還能長成如今這樣善良可愛,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陸銜洲拿起手機輸入了自閉症三個字,下一秒便跳出了許多較為官方的解釋,他看了一會。
自閉症會重複問同樣的問題,譬如,他一直非常堅持的“標記”,因為聽過的問題會很快忘記,他記不住。
如果說正常人的記憶是一條完整可推演的線,那麼自閉症就是一個個點,他們要花費大量的功夫把一個個點連接在一起才能結合成一句完整的話。
所以對於他們來說,對話是一個很難的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利落而簡單的對話。
相對的,對他們來說感情也一樣,他們分不清愛情親情和友情的不同。
即便到了以後喬燼學會依賴他了,都不一定知道什麼叫愛情。
他正想著,手機忽然響起來,他側過頭看了一眼,是喬燼的手機。
陸銜洲想按掉,但按的那一秒忽然反悔,接起來放在了耳邊。
那頭的人像是喝醉了,含含糊糊的大著舌頭,邊兒上聲音嘈雜,聽起來是個酒吧。
“小騷貨,幹什麼呢,老子生日都不來。”
陸銜洲眉頭瞬間擰起來,信息素抑制不住的衝出來,把旁邊睡著的喬燼都嚇的無意識哆嗦。
他伸手拍了拍喬燼安撫,克制著收了信息素,看他動了動腦袋往被窩裡鑽了鑽,這才又聽對面說話。
“你躲,躲的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下次老子就直接標記你,我看你還怎麼拒絕,到時候發了情自己掰開求著老子艹你,裝他媽什麼可憐,那眼神兒不就是勾引我嗎,勾引了又不給摸,裝他媽矜持。”
“姜少牛逼!”一陣歡呼聲尖叫聲此起彼伏,起哄讓他繼續說。
他更得意起來:“等老子玩膩了,跪過來舔老子都不要你。”
陸銜洲問他,“姜明利是你什麼人。”
姜飛酒勁兒上頭,雖愣了一秒,但還是沒醒過勁兒來,大著舌頭問他,“你,你他媽誰啊。”
陸銜洲聲線冰冷,“我是他先生。”
姜飛喝的太多,口不擇言道:“先生?先什么生,你們都興這麼玩兒啊,下次我也這麼玩兒讓他喊我老公,喬燼是不是在你床上呢我說怎麼不來我這兒,哎他艹起來爽嗎?嘖嘖那個腰和腿,玩起來一定夠勁兒,是不是特別緊咬著你不放啊,那個小騷貨,你怎麼搞到手的?”
陸銜洲怒極反笑,將電話掛掉用自己的手機給寧藍髮了條消息,讓她五分鐘之內查出這個手機號碼的歸屬者。
如果確認是姜明利的孫子,那麼姜家在平洲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卑微陸總的情話語錄:被欺負了應該找家裡的大人幫你撐腰,而不是躲起來。我就是你家裡的大人,明白嗎?
現在,你家裡的大人要幫你撐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