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鐘予歡艱難地動了動嘴：「你快開車……不然一會兒交警來了。」

　　車裡的氣氛刹那就被澆熄了。

　　鐘予歡說完也覺得有點尷尬。

　　她覺得自己就跟不解風情的大木頭一樣……

　　可是這段時期， 她已經習慣了，在他們露出一點苗頭的時候，就立馬不解風情地按熄，所以到現在她本能之下， 就又這麽幹了。

　　霍承鳴的眼底慢慢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鐘予歡的目光避無可避，正和霍承鳴對視著，看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心底也痛快不起來。

　　早在這些年裡， 他們對於她來說， 已經被賦予了另外的意義。

　　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霍承鳴眼底的失望就被一抹更霸道的熱烈所取代了。

　　很顯然，霍承鳴絲毫沒有要放弃的意思，反而更堅定了內心的想法。

　　「罰款？吊銷執照？都沒關係。」霍承鳴穩如山：「我相信這點錢， 我還是付得起的。」

　　這下鐘予歡沒話說了。

　　鐘予歡無奈一笑， 身體驟然放鬆， 靠著座椅坐好了，也不想再掙扎。

　　但霍承鳴看見她的樣子， 却幷未覺得放鬆， 相反，還感覺到了一絲緊張。她幷不是會一味逃避的性格。一旦當她决定好要冷靜下來處理某件事， 她之後的决定就是別人無法動搖的了。

　　她的長相嬌美， 連聲音也都是嬌裡嬌氣的，可和她相處得越久，就越會明白， 她的內裡和外表大不相同。

　　「好吧，既然話趕話地說到這兒了……」

　　霍承鳴不高興地打斷了她：「不是話趕話，是我心底一直真正想說的話。它們在我心裡憋了太久。」霍承鳴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我快被憋瘋了。」

　　鐘予歡的臉色迅速冷了下來：「現在，讓我們冷靜且認真地來看待這件事。」

　　霍承鳴：「好。」

　　雖然他更希望，她能够在瞬間頭腦一熱，不管不顧地答應下來。但他也很清楚，如果希望以後變得更加的長久，那麽冷靜認真時做下的决定才是最好的。

　　鐘予歡想要抬手揉一揉額頭。

　　等手抬了抬，她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還被領帶捆著。

　　霍承鳴見狀，立刻明白了過來，馬上抬手給她揉了揉額角。他的大手溫熱，按摩的力道也恰到好處，以前霍承鳴沒少這樣幫她按摩。

　　鐘予歡的臉色緩和了一點。

　　鐘予歡想了想，還是開口說：「你的心思，我之前就發現了一點端倪。」這時候，鐘予歡就沒再扯到黎今遠的名字了。這時候再扯進來，就顯得十分不合時宜了，說不準又要把霍承鳴氣得翻臉，就別想再有冷靜的時候了。

　　霍承鳴一怔。

　　鐘予歡抿唇道：「你不是特別擅長隱瞞的人，其實很好看出來。但我又會想，是不是我自作多情……」

　　霍承鳴飛快地搶了話，急切道：「當然不是。」

　　「我之所以一直沒有捅破，也很簡單，就像我剛才跟你說的，親情是比愛情要更牢固的東西。我不希望這個東西變質。我爲什麽會考慮到溫雍辰的頭上也很簡單。如果他將來犯了錯，哦，就像現在，他已經犯了錯這樣，我就能毫不留戀地把他從我的圈子裡驅逐，絲毫不受傷害。他對我造成不了任何影響，從此後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依舊過自己的生活。」

　　鐘予歡想了想，還是把壓在心底最深的想法說了出來：「你不一樣的。」

　　她抬眸，看著他，軟聲叫：「承鳴哥哥。」好像曾經無數次叫他的時候一樣。

　　「我們十二三歲的時候就認識了，然後一起生活，直到現在……」鐘予歡說著也有點難過：「親人能相依爲命，愛人能嗎？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叫夫妻大難臨頭各自飛？當然你的人品我是相信的。但如果有不愛的那一天呢？那不是會變得格外的難堪。連前面很多年的情誼，一點也都留不住。」

　　霍承鳴緊綳著身體，一直忍著聽她說完。

　　他手背上的青筋都綳得凸了起來。

　　「我不想有那一天的難堪……」鐘予歡露出一點茫然之色。

　　可能是因爲她在這輩子，已經太早地擁有了一切。

　　完美的家人，豐厚的資産，還有一副健康的身體。她其實慢慢的，也不知道還有什麽值得去努力的事了……如果陪伴她最久的霍承鳴和黎今遠哪一天改變了，大概她就更覺得沒什麽意思了。

　　霍承鳴一直不敢輕易說出這些話，是怕失去她。

　　她也一樣的啊……

　　她也會擔心，現在輕易地答應了，等到將來無可回頭的時候，她就被迫要失去他們。

　　霍承鳴攥緊的手指慢慢鬆開，面上的表情也漸漸平和了。

　　他看出了一點她的泪意。

　　霍承鳴心底一疼，就跟被人狠狠揉過了一樣。

　　「歡歡……」霍承鳴露出一點咬牙切齒的表情，完全沒了剛才霸道進攻的氣勢：「韓櫻櫻之前跟你怎麽說的？」

　　「什麽？」

　　「她勸你考慮一下溫雍辰的時候，怎麽說的？」

　　鐘予歡眨了眨眼，更顯得眼底水光瀲灩，美不勝收，又有點惹人憐。

　　「沒說什麽，只是剛好我們達成了共識，覺得可以試一試談戀愛的滋味兒。」鐘予歡抿了下唇，有點羞惱地道：「畢竟沒談過啊，會好奇的。」

　　「可那不是談戀愛。」霍承鳴沉聲道。

　　一邊說著話，他一邊再度欺身上前，又把鐘予歡逼進了座位的角落。他將聲音壓得更低：「和溫雍辰可以，和別的人，只要符合你的條件，讓你感覺到滿意，就都可以。可你知道談戀愛要做什麽事嗎？要牽手、擁抱……」他的手指點在了鐘予歡的唇上，手指上都還帶著炙熱的溫度：「要接吻。」

　　他的目光牢牢抓住了鐘予歡，說：「還要上.床。」

　　鐘予歡有種自己又被燒透了的感覺。

　　頓時羞耻得不行。

　　「還不止這些。」

　　霍承鳴沒談過戀愛，但不妨礙他在决定要去追鐘予歡的時候，向自己的助理、下屬、生意夥伴去取經。

　　「他們會度過許多的雙人時光。一起看書，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在電影院裡手牽著手……如果沒有一點愛意的支撑。那麽一個人做這些，和兩個人做這些有什麽區別？有什麽意義？你從中感覺不到一點快樂。甚至只會覺得，這樣的活動是在浪費你的時間，還不如讓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去玩兒。至少友情也有情在裡頭，你和朋友一起玩的時候，還能真實地笑出聲。」

　　「歡歡，你不懂談戀愛。」

　　鐘予歡一楞。

　　她不得不說，霍承鳴說的有道理。

　　當然，女性和男性一樣，其實都有著性方面的需求。當年紀到了之後，自然就會需要得到紓解。

　　鐘予歡本來幷不介意和戀愛做這樣的事，但被霍承鳴這麽一說，她突然也覺得不對勁了。

　　如果沒有感情摻雜在中間，那還有什麽意義呢？

　　一個完全不被她喜歡的男人，大概還不如一根按.摩.棒來得有用。

　　皮相……

　　皮相是會看膩的吧。

　　鐘予歡想了想，如果真的談了戀愛，雙人時光多到那樣的地步。她竟然發現，自己完全接受不了。

　　她大概的確會像霍承鳴說的那樣，會覺得約會還不如做點別的來得有趣。約會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

　　這不就本末倒置了嗎？

　　她談戀愛是爲了獲得另一種快樂。

　　如果獲得不了快樂，那還去做這件事幹什麽？

　　但……但那也不代表她就得和霍承鳴戀愛啊！

　　鐘予歡抬眸，又對上了霍承鳴的目光。

　　霍承鳴的聲音更低啞了：「歡歡，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要試就要試真的戀愛。假的有什麽意思？你不愛我沒關係，我愛你啊。」

　　他盯著她，如同一頭隨時蓄勢待發的野獸。

　　鐘予歡忍不住問：「你爲什麽喜歡我？會不會是你，把親情弄錯了，當做了愛情？」

　　霍承鳴無比堅定地搖頭：「沒弄錯。喜歡就是喜歡，沒有理由。」

　　「怎麽會沒有理由呢？」鐘予歡露出疑惑茫然的表情。

　　「如果我能把我喜歡你的地方一一羅列出來，那不過是我在喜歡你身上的條件而已，任何滿足這些條件的，那不是都能被我喜歡嗎？」霍承鳴定定地看著她：「所以，哪怕別人再變心，我也不會。」

　　鐘予歡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我想想。」

　　霍承鳴抬手撫過她的頭頂：「你說我是不一樣的，你在我這裡，也是不一樣的。從始至終都是這樣。」

　　「我才是怕你變心的那個人。我怕你離開我，擁有自己的家庭，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霍承鳴的口氣突然就變了，夾雜了一點森寒的味道：「我會瘋的，歡歡。」

　　鐘予歡楞楞地抬頭去看他。

　　他眼底的光芒比之前更盛了，似是要把她整個吞沒。

　　霍承鳴凑在了她的耳邊。

　　看上去就跟他整個人都壓在了鐘予歡的身上一樣。

　　「答應我吧，歡歡。不會有我變心的那一天。」他的手扣在了領帶結上，另一隻手扣住了鐘予歡的後腦，强迫她和他對視起來：「你只要知道，是我在求你。求你喜歡我。」

　　鐘予歡徹徹底底驚呆了。

　　她知道霍承鳴喜歡她。

　　但她不知道，原來他的喜歡，比她想像得要更多！

　　「叮鈴鈴——」鐘予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霍承鳴迅速抽開了她手上綁著的領帶，還低頭給她揉了揉手腕。鐘予歡拿過手機，喘了口氣，解鎖、接聽。

　　衛杰的聲音從那頭傳了出來：「鐘小姐，黎少遇上一點麻煩了，不，也許不是一點，也許是個不小的麻煩。」

　　鐘予歡張了張嘴，想說黎用難道就幹看著？但想了想，這人說不定也沒安好心。於是只好把情緒往下壓了壓。

　　她踹了一脚霍承鳴：「黎今遠出事了。」

　　霍承鳴不太高興，但還是踩下了油門。

　　鐘予歡這人有個毛病，護短。

　　而這個毛病，也完美傳染到了朗錦之、霍承鳴和黎今遠的身上。

　　在霍承鳴這兒，黎今遠是個大敵沒錯。

　　但既然他們都被劃分在了一個家的圈兒裡，那就不是別人能伸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