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壞事

　　黎今遠很快重新和大使館聯繫上了，而節目組的所有嘉賓、工作人員，包括嘉賓自帶的助理、保鏢等等，都已經吃上了飯。吃飽喝足，置身具有拜占庭式建築風格的別墅，周圍都是荷槍實彈、人高馬大的外國雇傭兵。

　　於是大家徹底拋開了憂慮和慌亂，頭一回感覺到原來安安穩穩地坐下來吃頓飯，是這麽美好的一件事。

　　而這樣的結果，還得得益於人小霍總。

　　節目組上下嘴上沒說，也沒敢在這麽多人的情况下，還不識趣地學著尹奇奇的樣子去討好霍承鳴。鐘予歡在現場，毫無疑問，人小霍總和黎今遠肯定是以她爲中心了。誰要是還不長眼往上凑，討好未必能討好，但討人厭是肯定的了。

　　等吃完飯，霍承鳴把鐘予歡往樓上送，送她先去休息。

　　而節目組導演也將大家召集到了一塊兒，商談拍攝改期的問題。因爲節目錄製的緊張，儘管已經提前多錄製好了一期，但擔心這一期的錄製遲遲沒有結果，所以第五期肯定要推遲播出了。

　　關鍵的問題就是這一期……

　　「更改拍攝地來不及了……就接著錄，把素材錄够怎麽樣？之前沒出事的時候，咱們也錄了不少東西了，就這麽捨弃不用，也還是比較可惜的。」導演開口說著，看向了黎今遠。

　　現在大家都暫時陷在這兒，不是一時半會能回國的，其他明星不想配合也得配合。唯獨鐘予歡和黎今遠不一樣，現在他們在人家的地盤上呢，那不最終還得看黎今遠，哦不，鐘小姐的小姐嗎？

　　導演相信，只要鐘小姐點了頭，一切都好辦。小霍總那裡自然也就會點頭了……

　　而就在導演充滿殷切的目光之下，黎今遠微微屈指食指，慢吞吞地敲了敲桌面，像是在思考。然後導演就看著他的眉頭微微皺起，說：「不錄了。」

　　導演頓時如同被一個晴天霹靂砸成了兩瓣兒。

　　這簡直比躲在教堂裡還讓他覺得煎熬！

　　「……黎少，不錄了？您不錄了？」

　　「我和歡歡不錄了，霍哥那裡……你們去問。」黎今遠說。

　　「鐘小姐說的不錄？」導演小心翼翼地出聲追問道。

　　黎今遠掀了掀眼皮，溫柔的眼闊形狀裡，傳遞出的是微冷的光，他說：「自從錄製這檔節目，就沒有什麽令人開心的事發生……」

　　當然，這話說出來，是有點昧良心的。

　　畢竟對於最初上節目的黎今遠來說，他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和鐘予歡一起入鏡……節目的內容，能賺多少錢，會因此而獲得多少人氣，反倒成了次要的東西。每一期錄製，黎今遠當然其實都是開心的。

　　但現在……他不希望再有任何錄製意外。

　　他無所謂，可鐘予歡不行。

　　而且……

　　黎今遠的目光微微一動，隱晦地朝溫雍辰看了一眼。

　　他不知道溫雍辰是真的喜歡歡歡，還是出自演員的表演欲，非要在鏡頭下表現自己。如果他再而三地接近歡歡，黎今遠覺得總會有那麽一天，自己徹底控制不住了自己，在鏡頭下對著溫雍辰大打出手。

　　而偏偏這時候，溫雍辰突然插聲了，他說：「這是鐘小姐的意思嗎？黎少問過鐘小姐自己的意願嗎？」

　　黎今遠垂下的目光更冷了。

　　……

　　而另一邊。

　　鐘予歡上了樓，進了臥室。

　　霍承鳴：「浴室裡準備好了換洗的衣服，乾淨的洗漱用具。先睡一覺？」

　　他之前打的那通電話，之所以講了那麽久，其實倒不是溝通多麽麻煩，而是在用土耳其語和對方交代，應該準備什麽樣的衣服，什麽樣的洗漱用品，甚至是什麽樣的菜色……零零碎碎一說起來，少說也得花上個五六分鐘。

　　鐘予歡點了點頭，挨著床沿坐下。

　　床邊圍著床帳，床帳半遮半掩，坐在那裡的鐘予歡不見一點狼狽的模樣，反倒在疲憊之中，漂亮得更加動人。

　　霍承鳴定定地看了一眼，就轉身準備出去。

　　鐘予歡却出聲叫住了他：「承鳴哥哥。」

　　霍承鳴頓了頓，轉過了身。

　　鐘予歡歪頭衝他拍了拍床。

　　霍承鳴眼皮重重一跳，喉頭突然像是被堵住了一樣，變得乾澀、灼熱起來。周圍一切的聲音突然都遠去、模糊了，他聽見了自己心跳「砰砰」的聲音。

　　……什麽意思？

　　霍承鳴的大腦無法再繼續轉動。

　　「過來啊。」鐘予歡納悶地看著他，催促道。

　　怎麽站在那兒跟木頭了一樣？

　　鐘予歡無奈地道：「你不累嗎？那你站著吧。」

　　霍承鳴驟然回神，想也不想就邁出腿，兩步跨到了鐘予歡的身邊，挨著坐了下來。

　　鐘予歡身上淡淡的香水氣，一下子就鑽進了霍承鳴的鼻子裡，若有似無地撩動著人大腦中的那根弦。

　　霍承鳴的呼吸不自覺地就重了重。

　　「你什麽時候到這裡來過？我去上大學的時候？」鐘予歡歪頭看著他：「那個外國男人叫什麽？」

　　霍承鳴腦子裡散亂的思緒一下子被衝散了。

　　「……嗯，就是那個時候。那個人，不是什麽重要的人。」霍承鳴選擇了說一半藏一半。

　　鐘予歡挑了挑眉。

　　不過也算是好事了。

　　至少沒有完全藏著掖著，一點都不肯透露給她。

　　「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你說，還是我來問？」鐘予歡再度開口。

　　霍承鳴目光垂下，盯住了鐘予歡的面容。

　　她也正在看他，目光認真。

　　霍承鳴又怎麽抵擋得出這樣的目光？

　　應該說，從她一聲「承鳴哥哥」把他叫住了之後，他就抵擋不住了。

　　「我第一次來這裡，是跟著陳先生過來的，幫他談一個生意。後來就不是了……現在這個地方，房産在我的名下。」

　　「那個外國佬叫考伯，一個墨西哥人。他手底下帶的人，就是一群雇傭兵，我只是恰好雇傭了他們，我是他們的老闆……」

　　霍承鳴雖然都交代了，但有些地方却交代得比較含糊。

　　比如說……

　　「短期雇傭？還是他們長期受雇於你？」鐘予歡問。

　　霍承鳴沉默了一下：「長期。」

　　「難怪來得這麽快。」鐘予歡點點頭。

　　霍承鳴小心地打量著鐘予歡的神色，然後才出聲說：「我沒有幹什麽壞事。」

　　鐘予歡噗嗤笑出了聲：「我知道你沒做什麽壞事。」

　　霍承鳴悄悄鬆了口氣，嘴角微微帶出一點笑意：「嗯，遵紀守法。」

　　「做人要有底綫。」鐘予歡點點頭，說到這裡，她的話音一轉：「當然。你要做壞事，我也攔不住的呀。不管將來你是做什麽壞事都好，只要別讓我知道，可能也就這麽過去了。但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了……」

　　鐘予歡搖搖頭：「那就不會再有未來了。」

　　聽到這句話，霍承鳴却幷不覺得輕鬆。

　　不管將來你是做什麽壞事都好……

　　壞事……

　　什麽樣的才算是壞事？

　　大到殺人放火。

　　小到……用盡一切手段不讓她和溫雍辰談戀愛，這算是嗎？

　　「怎麽不說話了？」鐘予歡納悶地看著他：「難道你真想做壞事兒啊？」

　　「沒什麽。」霍承鳴神色恢復了正常。

　　鐘予歡認真看了會兒，又沒能從他臉上看出點端倪，心裡忍不住小聲嘀咕，真够悶騷的……

　　「那好了，沒事了。」鐘予歡連澡都懶得洗了，她甩掉了鞋子，把腿蜷上了床：「你走吧。」

　　霍承鳴的聲音變了調：「……沒事了？」

　　「嗯，沒事了。你又沒有瞞著我，幹乾脆脆地說了，那我也沒什麽想問的啦。反正你又不會害我。對吧？」

　　霍承鳴心底一軟：「對。」

　　「嗯，那就沒事了。」鐘予歡躺了下去。

　　霍承鳴動了動唇，最後什麽也沒有說，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心裡却一下子說不出的失落。

　　那她剛才把他叫過來又有什麽意義呢？只是說了幾句話，只有那麽幾句話……

　　他想留下來。

　　霍承鳴的腦子裡突然閃現了這個念頭。

　　霍承鳴轉身朝鐘予歡的方向看了一眼，鐘予歡已經鑽進被子裡了，只剩下脚還露在被子外，脚上穿著豆沙紅的襪子。

　　霍承鳴想過去幫她掩掩被子。

　　但這還不够。

　　霍承鳴蜷起了手指，垂下了目光，臉上微微變色，心底掀起了巨浪。

　　他想留下來，躺在她的身邊，把她抱在懷裡。

　　霍承鳴抿緊唇，同手同脚地走出了房間。

　　他爲自己突然生出來的齷蹉念頭感覺到了羞愧，但很快鋪天蓋地席捲來的，是更多的渴望。腎上腺素更在刹那間被推到了頂點。

　　不管將來你是做什麽壞事都好，別讓我知道。

　　鐘予歡的聲音又一次響在了霍承鳴的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