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看什麽？」女孩兒突然昂頭看向了鐘予歡，口吻有些冷。

　　鐘予歡默默地收住了目光：「你要紙嗎？」

　　「不要。」女孩兒冷聲說。

　　哦，差點忘了。

　　剛重生的女主，正是所有鋒芒都展露出來，滿腔憤恨的時候。

　　她當然不好撞人家槍口上。

　　鐘予歡默默地往角落裡挪了挪。

　　這時候，鐘予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摸出來一看，閃爍著的號碼是黎今遠的。

　　鐘予歡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一邊的女主，淩芝蘭，心情有一絲微妙。

　　鐘予歡接通了電話。

　　黎今遠的聲音從那邊傳了出來：「歡歡，我們到樓下了，你在幾樓？」他的聲音裡明顯帶著一絲焦急。

　　鐘予歡楞了楞，立馬說：「你們在樓下等我就行了，我沒生病，等我下樓和你們說。」

　　黎今遠的聲音這才平緩了下去：「好，我等你。」

　　這句話，又把霍承鳴給拋出去了。

　　那一頭，霍承鳴黑了黑臉。

　　黎今遠權當看不見，隻盯住了電梯的方向。

　　電梯很快到了一樓，電梯門打開，鐘予歡走了出去，淩芝蘭與她拉開了一步的距離，也走在了她的身後。

　　鐘予歡一眼就看見了黎今遠和霍承鳴的身影。

　　他們的身形越來越挺拔，已經逼近了一米九，一個穿著風衣，一個穿著西裝，站在那裡儼然成了兩道吸人眼球的風景綫。

　　臉倒是沒怎麽變。

　　不過也許是她看得太多了，所以沒什麽特別的新鮮感了。

　　鐘予歡走上前。

　　還不等她開口打招呼，黎今遠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抱了個滿懷。

　　然後他按了按她的背，低聲問：「不是你生病了？」

　　鐘予歡被抱得有點兒措手不及，又因爲個頭上的差距，這會兒她幾乎是埋在了黎今遠的胸口裡，只能瓮聲瓮氣地回答：「啊，不是我，是我爸爸。」

　　霍承鳴本來還擰起了眉，緊緊盯著黎今遠的動作。

　　但聽見鐘予歡的話之後，他的眉心立刻就舒展開了。這時候哪裡還顧得上其它的？霍承鳴低聲問：「怎麽回事？」說完，他伸手把鐘予歡從黎今遠的懷裡抽了出來，然後仔細地端詳了一下鐘予歡的面容。

　　「你一夜沒睡？」霍承鳴一眼就看了出來。

　　「唔，沒法睡，還在搶救呢。」

　　霍承鳴一把也將她抱住了：「歡歡……不要難過。」

　　「歡歡別難過。」黎今遠柔聲說著，也抱了上來。

　　兩個個子挺拔的青年，就這麽把她夾在了中間。

　　鐘予歡感覺自己儼然成了一塊兒夾心餅乾：「……」

　　明明小時候還覺得挺游刃有餘的啊！

　　同時對付反派和男主，完全沒有問題啊！

　　爲什麽長大之後，就好像有那麽一點的……吃力了？是怪我長得太矮了嗎？

　　鐘予歡欲哭無泪地想。

　　「我不難過。」鐘予歡說。

　　說話的時候，她的目光透過了縫隙，看見了淩芝蘭的身影。淩芝蘭走到醫院大門口的時候，突然回了個頭，她竟然朝黎今遠這邊看了過來，然後目光落在了鐘予歡的身上。

　　鐘予歡：「？」

　　這時候男女主應該還不認識？

　　淩芝蘭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然後扭頭大步走出了醫院。

　　這邊，黎今遠和霍承鳴毫無所覺，他們根本不在乎別人投來的目光。要不是場合不合適，他們都恨不得把鐘予歡抱起來哄了。

　　那是他們尚且年幼時最想做的一件事……當她受了委屈，當她難過的時候，他們無比地希望自己能够快快地長大長高，然後就能够將她抱住了。她的身形那麽的嬌小、纖細，一定可以抱在懷裡的。

　　最後還是鐘予歡覺得氣兒有點短，忍不住推開了他們。

　　兩個高個子往旁邊這麽一挪，鐘予歡立刻就覺得空氣好了許多。

　　「我沒事，我真的不難過，真的。」

　　黎今遠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他的手指帶著一點溫熱的溫度，驚得鐘予歡往後退了半步。

　　黎今遠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

　　好。

　　鐘予歡生生頓住了脚步。

　　摸。

　　這回抬手的却是霍承鳴，他的手指印按在之前黎今遠摸過的地方，霍承鳴擦了擦鐘予歡的臉頰，低聲說：「凉的，肯定有偷偷哭。」

　　「我沒有。」鐘予歡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是有點凉。

　　霍承鳴和黎今遠却不信。

　　黎今遠柔聲問：「歡歡吃過飯沒有？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口吻有點像是哄孩子。

　　這情景，簡直就是年幼時，鐘予歡將他們當做三四歲小孩兒一樣照顧對待，顛倒過來了。

　　「我正準備去吃，你們應該也沒吃？買一點回來，一邊走一邊吃，我不能離開太久。」她還得盯著徐芸惠。

　　麻煩是麻煩了點，但到了這樣的關鍵時刻，寧願麻煩一點，一勞永逸。

　　「好，那就買一點，一邊走一邊吃。」兩個人說著，又一左一右走在了鐘予歡的身邊。

　　之前他們也是這樣走的，沒什麽奇怪的地方。

　　但現在鐘予歡總覺得有一點怪怪的。

　　鐘予歡問：「你們不覺得我們這樣走路，從後面看上去很像是一個盆地嗎？」

　　「盆地？」霍承鳴疑惑出聲。

　　鐘予歡伸出手指，畫了個起伏的「凹」字圖形：「這不就是盆地嗎？」

　　黎今遠微微笑起來：「歡歡是不是不高興了？因爲比我們矮了？」話說完，黎今遠突然攔住鐘予歡的腰，將她就這麽抱了起來。

　　從剛才開始，他就想這麽幹了。

　　鐘予歡：？？？

　　她驚呆了。

　　一時間還沒能晃過神來。

　　黎今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彪悍了？

　　黎今遠微笑著說：「這樣就不是盆地了。」

　　鐘予歡：……

　　這就變成「凸」了啊！

　　這也不好看啊！

　　鐘予歡完全忘記了，之前她去康沃爾玩兒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然後讓霍承鳴給抱了起來。她回去之後，還和黎今遠說了這件事，說長得高真是了不起！上頭的空氣真好……

　　打那以後，黎今遠就牢牢記在腦子裡，幷且耿耿於懷至今。

　　霍承鳴瞥了一眼黎今遠，皺了下眉，倒是沒有說什麽。

　　黎今遠抱著人到了早餐店的門口，老闆娘驚訝地看了看他們，笑著說：「帶妹妹來買早餐？」

　　黎今遠愉悅地點了下頭。

　　鐘予歡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耳朵：「是姐姐。」

　　黎今遠充耳不聞。

　　老闆娘笑著打包好了包子、燒麥還有豆漿，遞給了一邊的霍承鳴，結帳的當然也是空著手的霍承鳴。

　　老闆娘見狀忍不住又笑了：「你們感情真好，不像我家，就兩個孩子，還天天跟對方過不去呢。」

　　霍承鳴一直悶著沒有出聲，這會兒才猝不及防地開了口，說：「她比較可愛。」

　　老闆娘楞了下，然後才又笑得合不攏嘴，說：「是，是。可愛的妹妹都招人疼麽。」

　　鐘予歡聽得想笑，但心底一邊又覺得有點說不出的暖，一邊又覺得有點兒奇怪。

　　他們打哪兒學了這麽多的漂亮話，還有奇奇怪怪的操作。

　　先是到她學校，突襲要給她驚喜。然後又追到了國內，還開口一個比一個會說。他們是趁她在悉尼的時候，不知道上哪兒去進修了嗎？

　　鐘予歡踢了踢黎今遠：「放我下來，你也不嫌累？」

　　「抱歡歡不累。不然背你也行。」黎今遠笑著說。

　　鐘予歡搖搖頭：「不了。」

　　黎今遠突然嘆了口氣：「以前念初中的時候，你還讓我背的，現在都不讓背了。」

　　「因爲那時候還小呀。」鐘予歡哭笑不得。

　　看，現在黎今遠還學會這樣的話術了！知道拿以前來說事兒了！

　　鐘予歡說完，伸手從霍承鳴那裡拿豆漿，霍承鳴避開了她的手：「你拿燒麥先吃，豆漿我拿著，你渴的時候，就著手喝。」

　　鐘予歡點點頭，拿過了燒麥。

　　黎今遠伸手要拿灌湯包，霍承鳴抓住了，沒給。

　　黎今遠衝他笑了下：「我拿著，喂歡歡吃。」

　　霍承鳴這才鬆了手。

　　老闆娘在背後笑著出聲：「有兩個哥哥可真好，我家就一個男孩兒，天天就知道欺負妹妹。」

　　鐘予歡轉頭衝老闆娘笑了下，然後轉回來，踹了下黎今遠：「叫姐姐。」

　　黎今遠被踹了，臉上也還是挂著笑，他笑了笑，叫：「歡歡。」

　　鐘予歡嘆氣。

　　本來還指望有個弟弟呢。

　　這下沒了！

　　早從黎今遠改口的時候開始，她就應該知道有這一天的！

　　三個人從見了面，就沒怎麽消停，吃個早餐都吃得磕磕絆絆，就這麽一路回到了醫院內。

　　等進了醫院，鐘予歡突然想起來還有朗錦之呢。

　　她把手裡的燒麥遞給霍承鳴，讓他先拿著，然後自己一邊掏手機。

　　「怎麽了？」黎今遠關心地問。

　　「給表哥打個電話。」

　　黎今遠和霍承鳴立刻就想到了朗錦之。

　　霍承鳴沉聲問：「表哥也過來了？」

　　「嗯，他陪我來的。」

　　霍承鳴和黎今遠頓時都不出聲了。

　　鐘予歡拿出手機，撥了號碼。

　　一回頭，才瞥見他們兩人臉上的表情都收起來了，看上去有一些微妙。

　　鐘予歡：「怎麽了？」

　　霍承鳴和黎今遠不說話。

　　而這時候，電話那頭也被朗錦之接起來了。

　　「喂。」朗錦之的聲音有一些沙啞。

　　鐘予歡心想，他不會也一夜沒睡？

　　「表哥，你現在在哪裡？」

　　「我和程秘書在醫院旁的酒店，事情結束了嗎？」朗錦之問。

　　「還沒有。」

　　「好，那等到結束了，我來接你。」朗錦之也不勸說她先離開休息，可以說是十分地配合鐘予歡了。

　　鐘予歡想到朗錦之一向乾脆利落的風格，怕他馬上挂電話，趕緊多說了一句：「表哥記得吃早餐。」

　　「……好。」朗錦之應完聲。

　　電話却還沒挂斷。

　　鐘予歡有點疑惑：「表哥？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啊，沒了。」那頭的朗錦之如夢初醒一樣，說完這句話，才挂斷了電話。

　　鐘予歡收起手機，正要回頭問黎今遠和霍承鳴。

　　但這時候她的手機又響了。

　　鐘予歡接起來，那頭傳出來了趙助理驚慌的聲音：「小姐，你現在在哪裡？快，快回病房這邊……先生，先生不行了……」

　　一時間，鐘予歡所有的情緒都退了個乾乾淨淨。

　　就這麽不行了啊。

　　鐘予歡快步朝電梯邊走去。

　　黎今遠和霍承鳴也沒有再說什麽，他們的眉心微微攏起，眼底帶上了絲絲擔心的色彩。

　　這會兒誰也不會再去吃朗錦之的醋了。

　　他們快步跟上了鐘予歡，手中沒吃完的早餐也先都扔進了垃圾桶。

　　「歡歡，別急。」黎今遠柔聲道。

　　「有我們。」霍承鳴說。他頓了下，又補了一句：「歡歡，我們都長大了。」

　　長大到，已經足够保護她，能給她做依靠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