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女人名叫丁秋月，剛大學畢業就和朗家老二結了婚，剩下了朗錦之。

　　這是鐘予歡曾經零星從丁外公那裡得到的信息。

　　現在她們坐在一家私房菜的包厢裡，剛點完了菜。

　　等服務員都退出去之後，丁秋月這才又開了口：「聽爸爸說，你代替你媽去福利院收養了兩個孩子。」

　　鐘予歡點頭：「嗯。」

　　「他們記在丁家還是鐘家的名下？鐘馳同意了嗎？」

　　「記在丁家的名下，但對外是算在鐘家。」鐘予歡回答道。

　　「你媽沒的時候，真的留給了你這樣的遺囑，讓你代她去收養兩個男孩子養大？」

　　「是。」鐘予歡頓了頓，終於忍不住開口：「您有什麽話，不如直說？」

　　「收養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你想過以後嗎？」丁秋月頓了頓，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接著說：「你外公早幾年立下了遺囑，說是將來財産分給我和你媽媽，按人頭分。這兩個孩子都記在丁家的名下，那也算是你媽媽的繼承人之一。也就是說，將來財産還要分給他們。」

　　鐘予歡心底的猜測一下子得到了確認。

　　果然！

　　是爲了錢來的。

　　丁秋月在擔心，多出來的這兩個孩子，會分走丁家的東西。

　　鐘予歡心下已經明瞭，但面上還是流露出點點困惑的神色，反問道：「這有什麽不對嗎？」

　　丁秋月噎了一下，才接著往下說：「就這樣把錢分給毫無血緣關係的人，你覺得值得嗎？」

　　「大姨，我沒有媽媽了，我爸爸有了新的家庭，外公年紀大了。我沒有可以倚靠的家人了。他們以後就是我能作伴的家人。當然是值得的啊。」

　　丁秋月似是覺得有些好笑，她低聲道：「予歡，你從小長在這樣的家庭裡，不知道錢的重要。你將來會後悔的。何况，我和你表哥，怎麽就不是你的家人了呢？」

　　「您和表哥都很忙啊。」

　　「你可以給我們打電話啊，我和你表哥沒空的時候，我們會派秘書來幫你的忙啊。」

　　「不一樣啊，他們能時刻陪在我的身邊，我難過的時候，不開心的時候，需要和人分享喜悅的時候，都有他們……這些難道能指望你們的秘書來陪我分擔嗎？」鐘予歡抿了抿唇，要不是顧忌到面前是丁汝雪的姐姐，她已經翻臉了。

　　丁秋月臉上的神色淡了下來，她道：「既然你是這樣認爲的，那好，我也就不勸你了。只是以後後悔的時候，不要說大姨沒有爲你著想過。」

　　鐘予歡笑了笑：「您放心，等哪天我媽入了我的夢，我一定和她說，大姨對我很好的。」

　　丁秋月的嘴角微微僵硬了一下。

　　這時候服務員敲了敲門，端著菜進了門。

　　可鐘予歡也沒胃口吃了，她起身說：「大姨，我肚子不太舒服，我先走了。」

　　「不先吃了再走嗎？」

　　「不了。」鐘予歡捂著小腹，快步走了出去，連回頭看一眼丁秋月也沒有。

　　出了飯店，鐘予歡就拿出了手機給霍承鳴和黎今遠發短信。

　　「你們在上課了嗎？」

　　一人發了一條。

　　霍承鳴和黎今遠已經在上補習課了，今天補的是英語，手機短信鈴響起來的時候，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拿出了手機。

　　他們的手機裡，聯繫方式稀少，除了同學就是鐘予歡。

　　爲了不錯過鐘予歡的消息，他們設置了專屬鈴聲，手機也不靜音，只是將聲音調低，調低到幾乎只有他們聽見的程度。

　　兩人拿出手機，看見鐘予歡的信息，第一反應就是不對勁。

　　鐘予歡吃飯的時候從不會拿出手機來玩兒，和他們一起吃的時候都是這樣，更何况是和長輩一起吃的時候。

　　霍承鳴更快地站了起來。

　　外教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用蹩脚的中文問：「怎麽了？霍同學？」

　　「有點事，抱歉。」霍承鳴匆匆說完，就下了樓。

　　黎今遠那一頭則先給鐘予歡回了短信：「正在上課，菜不好吃嗎？」

　　鐘予歡收到了回復短信，她低頭一看，就看見了黎今遠發來的這條。

　　她立馬回復：「在上課還不專心一點？把手機收起來。」

　　等回完消息，鐘予歡又退回到收信頁面，但却沒有看見霍承鳴的短信。霍承鳴沒有看見嗎？鐘予歡一邊感嘆霍承鳴上課真認真，但一面心底也忍不住有一點失落。

　　她今天和丁秋月說的話，幷不是假話。

　　如果說一開始，她僅僅只是想要改變原身的命運，和幼年的男主、反派結交上的話，那麽後來慢慢接觸得多了，兩個小少年都對她很好很好，兩個人都很棒很棒。

　　慢慢的，她也將他們從書中的人物角色裡剝離出來了，慢慢將他們看做了真正的鮮活的人。她也是真的想要和他們一起好好長大，將他們當做她在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裡，唯二的倚靠。

　　哦，當然，她所倚靠的另外一樣東西是錢。沒有錢，當然是不能好好過日子的。

　　鐘予歡收起手機，慢吞吞地朝前走動。

　　現在是去他們的補課班等他們呢？還是直接回家好呢？不如直接回家。回家還能把玩具摸出來玩一玩，她上個月才剛又新買了一箱玩具呢。

　　只是鐘予歡剛朝前邁了兩步，手機就響了起來。

　　嗯？誰又給她打電話了？

　　鐘予歡摸出來一看，發現上面閃爍著「霍承鳴」三個大字。

　　霍承鳴給她打電話過來了？

　　不是在上課嗎？

　　鐘予歡猶豫一下，還是接通了電話。

　　她正要開口問對方是不是在上課，霍承鳴的聲音却更先一步地從聽筒裡溢了出來：「歡歡，你在哪兒？」

　　「嗯，我剛從餐廳出來呀。就這家食味軒，以前我們吃過的這家。」

　　「站在那裡別動……或者你往學校的方向走……」

　　鐘予歡立刻反應了過來：「你要來找我？」

　　「嗯。」霍承鳴低低地應了一聲，就挂斷了電話。

　　鐘予歡左右瞧了瞧，旁邊就有一家咖啡廳。

　　她也不能站在這兒乾等啊，想了想，她就進了那家咖啡廳。

　　鐘予歡幷沒有等太久，從挂斷電話到見到霍承鳴的身影，前後也就才十分鐘的時間，她的咖啡才隻喝了兩三口。

　　不過鐘予歡還沒吃晚飯，這會兒喝了兩口咖啡覺得胃裡都跟著難受了起來。

　　她揉了揉胃部，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霍承鳴正準備給她打電話，一扭頭就看見了鐘予歡。

　　他個子已經高了不少，這會兒三兩步就衝到了鐘予歡的面前。他喘了喘氣，低聲問：「不吃了嗎？」

　　鐘予歡搖了搖頭：「不吃了。」

　　「難吃嗎？」

　　鐘予歡搖了搖頭。

　　霍承鳴抿了抿唇，挺拔的身形站在鐘予歡的面前，看上去像是一棵大樹。他問：「是不是她說什麽不好的話了？」

　　鐘予歡抬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承鳴哥哥，胃痛。」

　　霍承鳴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轉過身，背對著鐘予歡蹲下來：「我背你，我們去吃飯，去吃粥。」

　　鐘予歡慢慢趴了上去，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這才慢慢地開了口：「今天大姨問我，收養的是不是你和黎今遠……」

　　霍承鳴低低應了聲，表示在聽。

　　鐘予歡大致挑了丁秋月的話和他說了。

　　「只是有一點點的難過。」鐘予歡的小拇指在霍承鳴的眼前彎曲起來，說：「就只有這麽一點點。」

　　她是爲丁汝雪和原身感覺到難過。

　　再一下就想到了自己上輩子的親人，他們對她多好呀。

　　可是現在已經身處陌生的世界了，回不去了呀。

　　霍承鳴背著她，慢慢往前走，一邊走一邊低聲說：「對不起。」

　　「爲什麽要說對不起？」

　　「拖累了你。」

　　「沒有呀。」鐘予歡將他抓得更牢，凑在他的耳邊低聲說：「如果本身就是不好的人，也幷不會因爲我不收養你們而改變啊。應該樂觀點想，我拿到手的錢還變多了呢。」

　　霍承鳴的面色沉沉，嘴角抿緊，眼圈微微發紅，但却說不出話來。

　　他的手反托住了鐘予歡的腰，緊緊托住，像是扣了什麽稀世珍寶在自己的背上。

　　「我會不會把你壓得長不高啊？」鐘予歡趴在他背上低聲說。

　　「不會。」

　　「那以後多背背我呀。」

　　「好。」霍承鳴說著停下了脚步：「到了。」

　　鐘予歡抬頭一看，粥店就在眼前了。

　　她正從霍承鳴的背上滑下來，但霍承鳴却牢牢抓著她，就這麽背著她進了門。

　　店裡的服務員大概也是頭一回見到這樣進店的，先是一楞，然後才正了正神色，問：「請問幾位？」

　　鐘予歡趴在霍承鳴的背上，立馬就居高臨下了，她扭頭和服務員說：「要個包厢。」

　　服務員立馬將他們帶到了包厢。

　　而霍承鳴這才將她放在了椅子上，隨後就脫下了身上的制服外套。

　　鐘予歡抬頭看了看，霍承鳴的脖子上、胸膛前，都是汗水。

　　這時候鐘予歡的手機又響了。

　　不會是黎今遠打來的？

　　鐘予歡拿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竟然還真是黎今遠打來的。

　　「喂。」

　　「歡歡你在哪兒？」那頭傳出了黎今遠的聲音。

　　「在粥店，怎麽了？」

　　「學校附近那家粥店嗎？」

　　「唔。」

　　「歡歡，我和老師請了假，我過來找你。」

　　黎今遠從收到鐘予歡的短信後，就始終覺得不大對勁。平時這個時候，她很少會給他們發消息的。

　　黎今遠到底還是坐不住了，所以離開了教室，先給鐘予歡打了電話。

　　鐘予歡應聲：「好呀，我在這裡等你。」

　　「好。」說完，黎今遠挂斷了電話。

　　「黎今遠一會兒過來。」鐘予歡抬頭和霍承鳴說。

　　霍承鳴低聲說：「不管他，我們先吃。」

　　鐘予歡也的確是餓得胃都疼了，於是點了點頭，立刻點了菜，讓服務員快些端上來。

　　等黎今遠趕到的時候，鐘予歡剛吃了兩口粥。

　　黎今遠快步走到了鐘予歡的另一邊坐下，這才看了看霍承鳴，問：「你來多久了？」

　　鐘予歡咽下一口食物，低聲說：「剛才我從食味軒出來，承鳴哥哥就過來了，唔，他把我背過來的。」

　　「怎麽了？」黎今遠頓住了，眉眼間流露出了一點焦灼之色：「哪裡不舒服嗎？」

　　「胃痛，不過現在吃了東西就好了。」

　　黎今遠鬆了口氣：「那多吃一點。」

　　鐘予歡點了點頭。

　　因爲鐘予歡餓壞了，其他兩個小少年也餓得不輕，大家很快就吃完了飯。

　　結完賬之後，大家一起走出了門。

　　但是鐘予歡剛走到臺階上，黎今遠突然在她面前蹲了下來，說：「我背歡歡回去。」說完，他就扭頭看著鐘予歡，眼底綻放著溫柔又期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