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小雛菊

　　電視劇的進展一切順利，因爲多出來的投資，電視劇在之前精良的製作上更加精緻很多，這個消息被媒體撲捉，拍到很多路透放在網上，自然而然就掀起了一陣狂熱的期待。

　　唐晚剛剛在公司開完一個小會，正要去劇組看看拍攝情况，手機鈴聲就響了。

　　張禾芮正在旁邊滔滔不絕的說話，大概又在討論最近哪個女明星的八卦，唐晚沒心思聽，所有的好心情都被來電顯示的名字打得七零八落，蕩然無存。

　　「發什麽待？手機響了，接……」張禾芮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沒說完的話僵在嘴邊，她皺了皺眉：「我去前面等你。」

　　唐晚接起電話： 「媽，有事嗎？」

　　「今晚來家裡吃個飯吧。」

　　「我沒空。」

　　「再怎麽沒空也要吃飯，把工作推一推，回家吃個飯。」

　　沒等唐晚拒絕，電話就被挂斷，唐晚盯著手機黑掉的屏幕發呆，嘴角牽起一抹自嘲的笑，回家？她現在哪裡還有家？

　　唐晚朝張禾芮走過去的時候她正在路邊買東西，見唐晚過來就把冰汽水遞給她：「下下火。」

　　唐晚跟她碰了下杯：「就你懂我。 」

　　倆人去劇組看了看拍戲情况，張禾芮盯著接下來的工作，唐晚去繼父家。

　　這事說來好笑，她的父母結婚後不久就同床异夢，雙雙出軌跟別人生下孩子，拉拉扯扯藕斷絲連直到十年前才離婚各自組建家庭，美名其曰是爲了唐晚才堅持多年。

　　也是十年前唐晚才知道，她在那個家甚麽也不是，父親有追求的愛人，母親又何嘗不是，他們跟彼此的真愛都孕育了愛的結晶，可她是什麽？一個偶然還是一個錯誤？

　　唐晚壓下心頭的煩悶把車停在車庫，上樓敲門，開門的是蕭玥，母親和繼父的女兒，蕭玥比她小幾歲，正在上電影學院。

　　蕭玥很是熱情，高高興興的把唐晚迎進屋，唐母魏香梨正在做飯，聽到開門聲出來看她一眼：「來了，馬上就吃飯了。」說完就進廚房繼續忙。

　　蕭如山這個繼父沒理她，自顧自的看電視，蕭玥推著她坐下，唐晚神情冷淡。

　　蕭玥從烟盒裡拿出烟，遞了一根給唐晚，唐晚壓根兒沒理她，蕭玥「切」了一聲給自己點烟。

　　這煙最近很流行，是娛樂圈女明星和影視學院的女學生都很愛的一款，唐晚是不抽煙的，不過也知道這個圈子的某些女孩子喜歡裝逼。

　　比如蕭玥，她的家庭情况還算可以，然而抽這樣昂貴的烟還是奢靡了一些。

　　唐晚想得通，蕭玥這個半隻脚跨進娛樂圈的人，怎麽著也得裝裝門面。

　　香烟的味道沒有男士香烟的尼古丁味道濃鬱，帶著點女生喜歡的清新味，蕭如山大概不喜歡蕭玥抽烟，看了她好幾眼，不過這個女兒是他的掌上明珠，他也捨不得駡。

　　因此就扭頭看了一眼唐晚，模樣十分不悅。

　　唐晚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蕭如山，蕭如山被她這冷冰冰又帶點嘲諷的眼神看得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繼女看著溫溫和和，其實渾身上下都是軟刺兒，要不是爲了蕭玥著想，他才不要這破人進自己家門半步。

　　蕭如山哼了哼，扭頭看電視。

　　半小時後，魏香梨招呼大家吃飯，唐晚像個小姐似的坐下，也不幫忙，有些冷清的眼神掃了一眼桌上的菜。

　　還挺豐盛，看來是有事求她了，不過也是，沒事的話，這些人是根本不會聯繫自己的。

　　蕭玥和蕭如山都看不慣唐晚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魏香梨也皺了皺眉，她把筷子遞給唐晚，唐晚慢悠悠接過筷子。

　　「晚晚，嘗嘗這個糖醋裡脊合不合胃口。」

　　唐晚夾起一塊嘗了嘗，拿出紙巾吐在紙裡：「一般。」

　　魏香梨含笑指指桌上的魚：「嚐嚐這個？」

　　唐晚動也不動：「我不吃魚，懶得剃。」

　　「你當你是皇帝呢？」蕭如山瞪她。

　　唐晚笑了：「我還真是，憑我如今的地位，想吃蝦有人剝，想吃魚有人剃，走路有人扶，真要想吃什麽就有人跑八條街給我買，怎麽樣，你不服氣？」

　　他當然不服氣！蕭如山瞪著眼喘粗氣，簡直想一巴掌煽死唐晚。

　　中年男人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壓，狠狠喝了一口白酒，這才勉强壓下心中的悶氣。

　　「怎麼這麼跟你叔叔說話！」魏香梨嗔怪的看她一眼，親自給唐晚剃了刺夾到她的碗裡，期待的看著她：「嘗一口，媽媽特意做了你喜歡的口味。」

　　唐晚說：「沒胃口。」

　　蕭玥咬牙忍住：「姐姐，媽媽可疼你了，你看看桌上的菜，都是你愛吃的。」

　　不用看都是這樣，可哪個求人辦事的不做出點誠意來，當她多年的娛樂圈白混的？

　　蕭玥也給她夾菜：「姐姐你吃這個，這個好吃。」

　　唐晚輕飄飄的看了看蕭玥，這丫頭和很多娛樂圈新人一樣，人精似的，眼裡全是虛榮和名利，是唐晚從來都不會用的那一類人。

　　雖說娛樂圈是個大染缸，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都有，可你連心裡頭那點小九九都藏不住，可見也不是個聰明人，而唐晚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蕭玥被唐晚的眼神瞧得有些腳底生寒。

　　魏香梨護犢子一般的皺起眉：「晚晚，你妹妹好心，你嚐一口吧，聽話。」

　　唐晚聽到這句話，就懶得跟他們裝了。

　　她這個成天把「家和萬事興」挂在嘴邊的母親和那個成天懦弱道歉的父親都是一個樣，假模假樣的說愛她，其實早就不把她當女兒了。

　　幸好她看得開，也早就不把他們當親人，要不然還不知道會被戳心多少次。

　　唐晚涼涼的看著魏香梨：「說吧，要我幫什麼忙？」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魏香梨假模假樣的笑了笑，被蕭如山和蕭玥的眼神一看，笑得更加溫柔了：「不過是一些小事，我聽說你最近正在拍一部投資很大的電視劇，你妹妹是個好苗子，她隨我，有氣質，端得住。」

　　魏香梨年輕時是芭蕾舞演員，現在也還在教兒童芭蕾舞，蕭玥也是從小學習，不過吃不了苦，中間荒廢了。

　　不提這個還好，提這個唐晚就覺得諷刺，人家別的芭蕾舞者高潔得像天鵝，這對母女就像吸血鬼。

　　「所以呢？」唐晚挑眉問。

　　「所以……」

　　蕭玥看魏香梨有些猶豫，著急說：「姐姐，我能不能進你的劇組拍戲？不做女主角都行，姐姐你那麼厲害，能不能給我安排個角色？」

　　她搖著唐晚的胳膊，真像個跟姐姐撒嬌要糖吃的小丫頭，唐晚覺得可笑，冷冷抽出手：「你想演什麽樣的？」

　　蕭玥眼睛一亮：「我想演重頭戲！姐姐給我安排個角色應該不難吧，你可是無所不能的製片人啊。」

　　馬屁都拍上了，唐晚莞爾：「可以啊。」

　　既然別人跟她裝家庭和睦，母慈子孝，唐晚也拿出一貫的左右逢源風格，溫柔的拍拍蕭玥的頭髮：「你是我妹妹，我怎麼能不幫你呢。」

　　聽這話是答應了？

　　魏香梨忙給她夾菜：「媽媽看到你們感情這麽好就放心了。」

　　蕭玥更是殷勤的給她捏起了胳膊，就連瞧不上唐晚的蕭如山也鬆了鬆眉頭：「還算你有點良心。」

　　魏香梨狠狠瞪他一眼，蕭如山悶頭喝酒，唐晚雖然始終沒吃什麽東西，但態度還算溫和。

　　送走唐晚後，蕭玥幫著母親收拾殘羹剩飯，看到唐晚一口沒吃的飯，端起來就倒進垃圾桶：「沒想到唐晚這麼好騙。」

　　想到自己跟她撒嬌的模樣，蕭玥的神色冷了一些。

　　魏香梨皺起眉：「唐晚畢竟是你姐姐，對她尊重點。」

　　蕭玥哼了一聲：「你是不知道她的名聲在圈子裡有多臭，不知道被多少個男人睡過，拽什麼拽！」

　　想到這個，魏香梨洗盤子的手頓住，也是皺了皺眉：「你可別跟她學啊。」

　　「當然不會！我可沒她那麼骯.髒！」

　　「怎麼說話呢你？」魏香梨有些不高興，但更多的不高興是來自於唐晚那些緋聞。

　　始終是沒有養在身邊的女兒，沒想到竟然靠犧牲色相成功了，魏香梨心中嘆氣，看了看蕭玥才覺得舒服許多。

　　蕭玥把碗扔開，開始搜母親的衣服。

　　「你幹什麼？」

　　「給我錢買煙。」

　　「你一個月抽多少？家裡的錢都要給你敗光啊，什麽烟這麽貴，兩口烟就吐沒了。」

　　「你懂什麼！」蕭如山不滿唐晚，自然也有些不滿自己的老婆，哪怕是不喜歡女兒抽烟，這時候也幫著蕭玥了：「玥玥讀的可是電影學院，以後可是要當大明星的，肯定得從現在就開始包裝，別人抽的烟我女兒也不能落在後面，玥玥過來，爸爸給你錢。」

　　蕭玥歡天喜地的抱住蕭如山的胳膊，對母親吐了吐舌頭：「媽，你擔心什麽，唐晚不是答應給我安排角色嗎，我一定會一炮而紅！」

　　魏香梨無奈的笑笑，也是真的盼著這個女兒能紅，唐晚雖然也是她的女兒，不過跟蕭玥這個貼心小棉襖比起來，卻還是不一樣的。

　　想起唐晚的緋聞，她不喜的皺起眉，决定找個時間跟唐晚談談，讓她不要再爲了利益出賣自己，要是傳出去多丟臉！

　　**

　　蕭玥是第二天進劇組的，她帶了很多東西，像是個來度假的千金小姐。

　　現在是夏天，拍戲格外的熱，因爲是大製作，從導演到劇組的每一個工作人員都格外忙碌，沒人理會蕭玥，她隨便拉了一個人：「導演在哪兒？我找導演。」

　　正好她拉的是劇組的場務，場務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皺起眉：「你誰啊你？」

　　「我是唐製片的妹妹，我來拍戲的。」

　　「唐製片？」

　　這可是個不能得罪的人物，不過：「你說你是她妹妹，沒聽過唐製片有個妹妹啊。」

　　蕭玥不信：「你幫我找一下導演，導演肯定知道，我姐姐都給我安排好角色了，我真是唐製片的妹妹！」

　　場務懶得跟她囉嗦，冷笑著把她推開，他忙得很，沒功夫跟這樣的女生多說一句話。

　　蕭玥跺著脚在劇組找導演，哪怕是拿著遮陽傘，可頂著三十幾度的高溫還是熱得不行，她心裡有火，覺得唐晚不重視她，她剛剛給唐晚打過電話了，不過沒接通。

　　她在劇組等待許久後，終於有個人走過來：「你是蕭玥？」

　　蕭玥忙點頭：「我是唐製片的妹妹蕭玥！我是來拍戲的，我姐姐給我安排角色了！ 」

　　這是她一下午見誰都要說的話，面前的工作人員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走吧，我們導演找你。」

　　蕭玥高高興興的跟這個小哥過去，導演是個中年男人，由於天氣熱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正拿著扇子搧風，邊扇邊看劇本，頭也不抬：「你是蕭玥？」

　　「是的，導演，我是……」她又要把「我是唐製片的妹妹」這句台詞拿出來，然而導演抬手攔住她，指了指攝影機前面的景：「我們馬上要拍主角掉下懸崖的戲，你來。」

　　主角！？

　　蕭玥沒想到自己竟然演主角，一時激動的不知道怎麽才好。

　　副導演讓場務過來：「帶她換衣服，趕進度，快點啊。」

　　飄飄然的蕭玥被帶下去換衣服，又被人帶到攝影機面前，她站在懸崖邊往下看，懸崖是真的，高度有三米多，懸崖下有很厚的軟墊以及很多工作人員，以確保演員不會有任何人身安全，不過這麽高的距離跳下去，哪怕有軟墊也會覺得不舒服。

　　蕭玥却不怕，心內的雀躍幾乎將她淹沒，萬萬沒想到自己能演主角！看來這個唐晚還算有點本事。

　　她站在懸崖邊，等待開拍。

　　導演懶洋洋的坐在機器面前，工作人員打板：「action！」

　　蕭玥應聲尖叫，跳下懸崖，重重摔在軟墊上。

　　導演皺眉：「重來。」

　　蕭玥又跳了一次。

　　導演表情冷漠：「再來。」

　　蕭玥沒辦法，只得重跳。

　　後來反復跳了十多次，導演總是不滿意，最後生氣的站起來，指著蕭玥大駡：「你哪裡來的替身演員！？會不會做動作！慘叫聲跟叫.床似的，滾！不會拍就趕緊滾！」

　　什麼？蕭玥瞪大眼睛，替身？

　　不是主角嗎？不是重大戲份嗎？

　　她在驚楞中被工作人員拎著胳膊扔出劇組，由於跳了十多次，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更是有些站不穩：「怎麽回事？我不是主角嗎？」

　　工作人員聽了冷笑：「這可是今年有望衝擊最佳電視劇的劇組，你那一毛錢演技，做個動作都做不好，還主角，路人甲都輪不到你！」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蕭玥怒氣衝衝的給唐晚打電話，然而電話還是打不通。

　　「好啊，唐晚，你竟然躲著我！我不會放過你的！」蕭玥恨恨的看了看忙碌的劇組，跺著脚離開。

　　唐晚到劇組的時候就聽說了這事，特意買了咖啡犒勞整個劇組，跟導演看戲的時候，唐晚道謝：「麻煩導演了。」

　　導演搖頭：「如果那個蕭玥真是個有演技的，我可不會幫你，可我看了一下就頭疼，生氣也是真情實感，現在的年輕演員，演技簡直太輕浮了。」

　　說起如今演藝圈的現狀，導演也是頗爲頭疼：「唐製片，我喜歡跟你合作是因爲咱們志同道合，都喜歡用有演技的演員，如今能好好磨礪演技，保持赤城之心的演員不多了，我信得過你！」

　　唐晚莞爾：「放心，我不改初衷。」

　　導演點頭：「那太好了，我替觀衆謝謝唐製片。」

　　「導演哪兒的話，是我替觀衆謝謝您，謝謝您拍了這麽多好劇！」

　　倆人相視一笑，多年合作的默契盡在不言中。

　　**

　　蕭玥被扔出劇組後就回了學校，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被劇組當做替身演員的消息早就流傳出去。

　　剛進學校，她就感覺到了各種各樣打量的目光，輕視的，嘲笑的，睥睨的。

　　「這就是那個蕭玥？騙人說自己是唐製片的妹妹，想去劇組混個角色，結果被人趕出來那個？」

　　「就是她！我聽說導演駡她叫起來像叫.床，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真不知道哪裡來的臉，竟然說自己是唐製片的妹妹，誰不知道唐製片是獨生女，哪兒來的妹妹！」

　　「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家裡窮還裝逼，沒演技還誰都看不起，活該被劇組扔出來！」

　　蕭玥再也聽不下去了：「你們閉嘴！」

　　她匆匆跑回自己的宿舍躲起來。

　　然而影視學院的學生都是人精似的，活像一個小型娛樂圈，捧高踩低的手段屢見不鮮，之後幾天，蕭玥體驗了一把被人校園暴力的感覺。

　　學校論壇裡全是她穿著戲服跳下懸崖的照片，還有導演怒駡她的視頻片段，有人惡搞成鬼畜視頻，一傳十十傳百，蕭玥在校內紅了，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她最近都不敢去上課了，各種各樣嘲笑的眼神幾乎將她吞噬，宿舍的同學本來就不喜歡她，因爲這事更躲得遠遠的。

　　蕭玥坐在安靜的宿舍，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爲唐晚在推波助瀾，她惡從心起，却又不知道從哪裡去找唐晚出這口氣。

　　她又拿出手機給唐晚打電話，這一次總算打通了，沒等唐晚說句話，蕭玥就開始駡：「唐晚你這個賤人！竟然敢害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等我紅了，我一定把你被男人睡的那些事抖出來，別人不敢說我可敢！你最好趕緊給我安排一部戲，讓我做女主角，否則我馬上找媒體爆料，說簡家少爺簡燁跟你曖昧不清，你們早就搞在一起，說不定私生子都有了，你看著辦吧！」

　　蕭玥猛地挂掉電話，又駡了幾句「賤人」「婊.子」之類的髒話才覺得勉强出氣。

　　然而蕭玥不知道的是，唐晚的手機早在幾天前就被宴非白摔了，而宴非白爲了補償唐晚，重新買了一部手機準備送給她，剛剛把SIm卡裝進手裡就接到這個電話，正好把蕭玥罵唐晚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壓抑沉悶的房間裡仿佛還殘留著蕭玥駡人的聲音，羅管家小心打量先生的臉色，發覺他的神色比任何時候都陰沉可怕，心中一顫，趕緊低頭。

　　宴非白看著桌上的手機，盯著那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凉薄地勾起唇：「我想見見這個人。」

　　羅管家把頭埋得更低：「我馬上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