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寧薇薇一臉懵地進入了母親的臥室。

　　周啓雪臥室的布置一向簡單柔和， 連燈光照在身上都帶點暖意，有風從窗口吹來，窗簾被吹起，只有一個單薄的身影靜靜地坐在床上， 看著她。

　　寧薇薇心都一顫。媽媽從來沒有用過這樣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麽多年的相伴，僅僅是小妍回來的這麽幾個月就什麽都不一樣了，因爲小妍是媽媽親生的。她永遠都不可能爭過小妍，少女心裡一陣酸楚， 手指不自覺地捏著自己的衣角。

　　「媽媽， 你叫我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就是想問問你最近錢够不够用。」周啓雪看著她， 緩緩道。

　　寧薇薇下意識就想起了自己偷走的那張信用卡，臉色騰地一下就紅了， 口中磕磕絆絆地道：「還行， 够用。」

　　她有些心虛，應該沒有被發現吧，畢竟媽媽對錢不太敏感， 不至於少了點東西都看得出來。這次也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

　　她跟小妍不一樣， 小妍是不會對她撒謊，薇薇却是連撒謊都這麽拙劣， 她本來以爲她是一個純真善良的孩子， 但是……

　　周啓雪忽然輕輕開口道：「既然够用的話， 就把那張卡放回來吧。」

　　如遭雷擊， 少女的身體顫了顫，臉色蒼白極了，一臉震驚地抬頭，「媽媽？」

　　美婦人的容貌精緻，身上的氣質不如金露那般肆意傲慢，却堅定异常，她的眼眸靜靜地看著這個少女，聲音清晰。「那張卡裡面有五百萬，你總不會一下子都用掉了吧？放回來吧。」

　　寧薇薇的身體都仿如風中弱柳一般晃了晃，難看的臉色滿是慌亂。

　　她真的都用掉了，落辰那裡收費不菲，她聽了他的過去之後，對這個人充滿憐惜，不希望他不情不願地去陪著別人，所以在那裡花了不少錢。三號公館是什麽地方，能在裡面玩的人都敢正面嗆付宇，那才是真正的銷金窩，紙醉金迷的風月場所。

　　還有她哥哥那裡也需要用錢，哪怕是五百萬，也都在這十幾天花的差不多了。

　　周啓雪看著這個孩子的臉色，哪裡還會不明白，心底的凉氣不斷往上冒，那可是五百萬啊，不是簡簡單單的五塊錢！這個孩子這些年，真的是被寧家養歪了！

　　她斂眸，聲音依舊平靜，只是放在床單上的手指骨節泛白：「你用在哪兒了？」

　　「我，我……」

　　「我問你用在哪兒了！」周啓雪打斷了她。

　　母親從來沒有用過這麽嚴厲的表情跟自己說過話。

　　寧薇薇都快哭了，就算她知道自己去三號公館的目的是去幫落辰，但她好歹還有些羞耻心，知道自己去這種地方絕對不能跟家裡人說，瞬間眼泪就下來了，「我，我，哥哥要用……」

　　「你真以爲我不會去查消費記錄嗎？」周啓雪居高臨下看著她，聲音平穩，身體却在輕微顫抖著，她疾言厲色，「寧薇薇，我再問你一遍，錢都用在哪裡了？！」

　　眼前的女孩哭得梨花帶雨，甚至撲上來，倒在床邊，可憐兮兮地仰頭看著她：「媽媽，我……我，我只是覺得那個人太可憐了，所以……」

　　「用在哪裡？」周啓雪覺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她瞪大著眼睛看著她，却發現自己已經看不懂這個孩子了。

　　「……三號公館。」

　　這種地方……

　　周啓雪哪裡會不知道這個地方？看著她疼愛了十幾年的孩子現在哭成這樣，她的心裡居然沒有多少心疼，只剩下悲哀了。那是她準備給小妍的禮物啊，小妍從小吃了多少苦，薇薇呢？她從沒有短過她什麽，要錢就給錢，哪怕這段時間斷了她的零花錢，至少還有寧維的一個月一萬，但是她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她閉了閉眼，仿佛累極了，輕聲道：「那是我準備給小妍的畢業禮物。」

　　給妹妹的禮物？！她居然拿了給小妍的禮物！

　　現在小妍在媽媽心裡地位多高啊，難怪媽媽一下子就知道了。完了！這回真的完了！

　　少女不可置信地抬頭，整個人被嚇得臉色發白，她連忙拽著周啓雪的衣角，口中連連哀求道，「媽媽，媽媽，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如果我知道小妍的禮物，我肯定不會動，我真的只是……」

　　周啓雪已經不想聽下去了，她漆黑的眼眸盡是疲倦與不耐煩。

　　「薇薇。」她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你太讓我失望了。」

　　原本薇薇已經成年了，交男朋友了還出去開房她雖然覺得有點早，但也沒訓得厲害，但是現在居然已經學會偷錢，去那種地方揮金如土了，誰教她的！這是一個好孩子該做的事情嗎？

　　不不不，媽媽這是什麽意思？！

　　寧薇薇心中慌亂極了，手指緊抓著她的衣角，仿佛這樣才能帶給她安全感，泪眼婆娑。她哭了好一陣子，但是周啓雪的表情都很平靜，以前她只要一哭，媽媽都會心軟。

　　現在真的不一樣了，因爲媽媽的心肝寶貝回來了。

　　小妍才是媽媽最看重的人。

　　她心裡某個地方才慢慢崩塌了，慌亂慢慢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委屈，不服氣，她忽然抬起泪眼，表情從剛才的柔弱變得憤憤，她開口道，「明明是媽媽有了小妍已經不需要我了，媽媽說這種話不就是爲了幫小妍嗎？」

　　周啓雪睜大了眼睛，楞楞地看著說出這句話的她，這句話像是一顆□□一樣，在外面盤旋了很久，才慢慢鑽入了她的耳朵裡，傳到了她的心裡，周啓雪的胸膛開始劇烈顫抖，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柔柔弱弱，眼角含泪，表情却顯然憤怒的女孩。周啓雪覺得氣得頭都在發暈，整個人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清秀少女站了起來，咬緊下唇，還在流著泪，整個人都如同電視劇中的受害者一樣，臉上毫無愧疚，滿是對她的控訴：「當初小妍沒有回來之前，媽媽你從來不會跟我這麽說話的，我一直陪著媽媽，我們感情也很好，但是現在小妍回來了，媽媽就不需要我這個養女了，就是因爲我不是媽媽的親生的嗎？哪怕是小妍做了再壞的事情媽媽也能忍對吧，現在我只是拿一點錢去用媽媽就這樣對我了，我錯在哪裡了？明明就是因爲媽媽變了！」

　　「就因爲我不是親生的！所以我現在無論做什麽都是不可原諒的事情！」寧薇薇不顧一切把自己內心的話一股腦都說出來了，哭得稀裡嘩啦，却死死咬著嘴唇看著她以前最喜歡的媽媽。

　　原來著十幾年的感情和陪伴都比不上小妍的那一身基因。以前她就算用了幾百萬又怎麽樣，媽媽都不會計較的，但是只要牽扯到小妍，她就已經不可原諒了！

　　寧薇薇轉身就逃開，她已經受够了這個毫無人情味的家了！自己再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她轉身的瞬間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周啓雪异常難看的臉色。

　　在路過門口的時候，她看見了金露依靠著墻邊而站，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强忍著泪水，就算是在媽媽面前哭，就算是在別人面前哭，她都不要被寧妍看到！

　　都是因爲寧妍她！

　　擦肩而過的瞬間，金露忽然抬起下顎，傲慢而優雅，整個人如同一隻慵懶的名貴猫兒，口中輕聲道，「姐姐還真是厲害，那一張嘴都能把黑的說白的，反正無論怎樣姐姐都沒錯，錯的是別人，姐姐總是最無辜的受害者啊。」

　　寧薇薇連看都不看她，眼泪奪眶而出，轉身就往外面跑。

　　哪怕是盛夏天氣，但是一出門風吹在身上，不知道是身上冷還是心裡更冷，寧薇薇一個人沿著道路走了很久，連脚上都有些疼了，她茫然地看著路邊的樹林，滿肚子委屈，爲什麽會這個樣子？哥哥也不被爸爸喜歡了，自己現在也這樣了，以後該怎麽辦啊？

　　她蹲了下來，抱著自己的雙膝，絕望地哭了起了。

　　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眼泪朦朧中看到了一輛車接近她，一個人從車上走了下來，她抬眸——這個男人有著一雙异色的瞳孔，整個人英俊异常。

　　「你還好吧？」

　　寧薇薇的情緒忽然被這一句關懷壓垮了，猛然崩潰，直接上前抱著這個陌生的男人，哭得稀裡嘩啦，還沒哭一會兒，就因爲累極了，哭得暈了過去。

　　章昊天抱著她，看著她的异色瞳孔底閃過一絲詭譎，他的手輕輕觸碰到了她的臉頰，心底一片滿足。

　　她終於來到自己身邊了啊。

　　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