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亞特尼斯所說的漢尼老爹所住的地方距離亞特尼斯的家並不遠，走上二十來分鍾就到了。

　　漢尼老爹的家在一條比較乾淨寬闊的巷子裡，從巷子中的環境便可以看出這裡的居住水平比亞特尼斯家的條件好上幾倍，而且也距離城市中央更進一些。從這座黑色城市中的布局可以知道，這城市也分成了三六九等，距離城市中心越近，環境越好，反之城市外圍的房子越差。

　　「漢尼老爹是個有本事的人，他是機甲維修師，很多人都喜歡去找他修理機甲。塞爾丁星的生活條件太差了，每天都有很多人都要出城去打獵尋找物資，機甲和飛車破損度嚴重，漢尼老爹有這個手藝，在這一帶挺吃香的。你知道的，這個地方資源缺乏，除了用命換取生存資源外，也只有擁有些技術的人才能過得好一些，免了出城的危險。我目前有空就和漢尼老爹學習修理機甲和制造各種機器，已經會自己制造飛車了……」

　　亞特尼斯有些囉嗦地和韶衣說明了漢尼老爹的情況，進而也算是介紹了這座黑色城市的環境，然後道：「漢尼老爹的脾氣有點怪，若是他說了什麼，你可千萬別……」

　　剩下的話在她莫明其妙地望過來時止住了，亞特尼斯心說她看起來挺單純的，應該能容忍壞脾氣的人吧？希望她不要因為漢尼老爹說了什麼不客氣的話直接就甩螺絲釘，真是太危險了。

　　來到一戶帶著院子的房子前，亞特尼斯拎出門卡對著儀器刷了下，門便開了。

　　進門後便見到一個用平整的地磚鋪就的院子，這個院子沒有種植什麼植物，而是堆放著很多機器零件，牆邊還停放了兩車破損的飛車和一架倒放在地上的機甲，一個穿著灰色衣褲的beta男性背著他們在修理著機甲。

　　「漢尼老爹，我來了。」亞特尼斯打了聲招呼。

　　漢尼老爹手上忙碌著，頭也不抬地道：「幫我將機甲腿拆下來，不要弄亂裡面的零件。」

　　亞特尼斯應了一聲，便擼起了袖子過去幫忙了。

　　韶衣以前見過羅門修理機甲，他在機甲身上上躥下跳，機甲武裝技師不僅發揮著他的修理技術，同時也考驗著他的武裝技巧，與機甲戰士的默契配合。現在看他們就坐在那裡安靜而忙碌地修理著機甲的內部，一樣樣精細的零件都拆分下來，感覺兩者之間極為不同。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漢尼老爹才抬起頭，沒想到會見到蹲在一旁看他們工作的韶衣，頓時愣了下，冷冷地道：「這個小娃娃是哪裡來的？不會也和你一樣吧？」

　　漢尼老爹外表看起來就像韶衣家鄉中的那種五六旬老人，不過滿頭亂蓬蓬、油膩膩的頭髮，眼袋下垂，板著臉時給人的感覺確實像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子。而且他這話，明顯是知道亞特尼斯是個omega，進而也懷疑韶衣是個omega。

　　亞特尼斯拿過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手，笑道：「老爹，這位是韶衣，是我在城外遇到帶回來的，她的打獵水平不錯，我們今天獵到了很多獵物，我給你留了些肉，稍會我煮給你吃。」

　　漢尼老爹唔了一聲，便沒有話了，繼續低頭忙碌著。

　　韶衣沒事可幹，就蹲在一旁看他們繼續忙碌，直到漢尼老爹擱一旁的水杯空了，理所當然地指使她去廚房裡倒水時，她也沒說什麼，拿著水杯進了廚房。

　　「……這小姑娘不是塞爾丁星的人，你是從哪裡帶回來的？也不怕帶了個麻煩？」

　　「老爹，我都帶回來了，能有什麼辦法？」

　　「你什麼性格我不知道？你確定這人能給你幫助？」

　　「總要試一試的。」

　　「說吧，你帶她過來有什麼目的？」

　　「她想聯絡外界，老爹你應該能做得到。」

　　「臭小鬼，想得簡單！」

　　他們以為說得小聲，韶衣卻聽得一清二楚，若有所思。

　　等她將水倒出來，兩人已經停止了說話，又繼續埋頭工作了。

　　等太陽落山時，亞特尼斯便洗淨了手，然後從空間鈕裡拎出了今天特地留下的異獸身上最嫩的肉塊，進廚房做晚飯了。韶衣自然跟著進去幫他打下手，不過她不會做，讓原本以為能偷個懶的亞特尼斯看著她無語了很久。

　　「真好命，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定是有高級機器人管家伺候得像公主一樣，我就沒這命了。」亞特尼斯嘟嘟嚷嚷，「漢尼老爹能做家務機器人，卻不肯做，還說我想要有機器人伺候，只能讓我自己做一個，真是小氣……」

　　韶衣對他的抱怨不置可否，相處了一天多，這個初見面時滿眼算計和渴望的少年變成了個摳門少年，對生活精打細算，雖然小氣了一些，卻也真實，識時務，這種人挺好相處的，只要你能讓他們忌憚或心服口服，不虞他們會出賣你。

　　亞特尼斯動作利索，很快便將晚餐弄好了，異獸的肉做成了紅燒和烤肉，弄了兩大盤，還有一籃子黑麵包。沒有疏菜可惜了些，只是塞爾丁星土壤貧瘠，疏菜什麼的比肉還貴，就別想了。

　　漢尼老爹吃了塊烤得油滋滋的烤肉，乾瘦的兩頰動了動，面露異色，「今天的烤肉不錯。」

　　亞特尼斯指著韶衣道：「她做的。」對於韶衣會做烤肉，亞特尼斯也覺得不可思議，不是個被精養長大的omega麼？應該是個生活白癡才對嘛，怎麼會做這種事情？有些搞不懂了。

　　韶衣沒說話，多吃了兩口烤肉，因為以亞特尼斯那摳門的性格，下一頓又要喝營養劑了，現在要過過嘴癮再說。

　　等吃完了晚飯，天色也黑了。

　　亞特尼斯將廚房收拾好，然後蹭到漢尼老爹那裡，說道：「老爹，我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

　　漢尼老爹陰沉的眼睛看向韶衣，皺著眉道：「要制作能和外界聯絡的通訊器並不難，只要花些時間罷了。只是，我有什麼好處？」

　　亞特尼斯一聽，便給韶衣使眼色。

　　「你要什麼好處？」韶衣問道。

　　漢尼老爹背著手站在院子裡，「我是個老頭子了，在塞爾丁星生活了一輩子，有吃有住，有門修理機甲的手藝，能養活自己，暫時不求什麼。」

　　韶衣安靜地聽著，等著他的下文。

　　「我和養大亞特的老頭子做了一輩子的朋友，他唯一的心願便是要為亞特弄一個正常身份，將他送離塞爾丁星。」

　　「可以！」

　　「那行，五天後，你們過來取！」

　　漢尼老爹說著，不給他們反應，直接將他們轟出了門。

　　亞特尼斯呆呆地站在門口，面對著那扇緊閉的門，眼裡有些濕潤，然後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紅著眼對韶衣道：「行了，老爹已經答應了，咱們五天後再過來。」

　　「嗯。」

　　趁著夜色，兩人往亞特尼斯的家行去。街道上的路燈有些昏暗，甚至有些地方根本沒有燈光，天空被濃厚的烏雲復蓋，連星月都看不到，顯得周圍更黑了。街道上雖然還有人，但是卻多是行色匆匆，或者是不懷好意。

　　亞特尼斯雙手插在褲兜上，鼓鼓的褲兜裡可以看到槍的形狀，對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回以獰笑。認出亞特尼斯的人自然不會上前來找不自在，免得這個少年直接擰斷四肢，倒是看到和亞特尼斯一起的韶衣時，不免生起了些心思。

　　塞爾丁星充滿了犯罪和欲望，長相嬌軟白嫩的男性和女性都十分受歡迎，若是沒有反抗能力，只能受那些alpha欺辱。

　　亞特尼斯的狠戾他們見識過了，但是韶衣卻是個新面孔，而且長得十分的具欺騙性。所以，當有人趁著夜色出手時，亞特尼斯心裡冷笑，冷眼看著韶衣出手。

　　當看到幾個人還沒近身呢，連慘叫也叫不出來便流血倒地時，不說潛伏在黑暗中觀察的人，就是亞特尼斯自己也嚇了一跳，生怕韶衣在城裡殺了人不好交待，忙道：「沒殺人吧？」

　　韶衣搖頭。

　　亞特尼斯鬆了口氣，然後想起了什麼，又問道：「你用了螺絲釘？」

　　韶衣點頭。

　　然後，亞特尼斯用行為充分向世人說明了什麼叫摳門，他直接跑過去，將被韶衣用來做暗器的螺絲釘從那些人的肉體上摳了出來，不理會他們痛得扭曲的臉孔，用他們的衣服抹去了血後回收了。

　　果然是個死要錢的！

　　有這個警告，他們回去的路上雖然窺視的目光依然很多，卻沒有人再敢出手。亞特尼斯聳聳肩膀，在這種地方，只有狠才能活下去，韶衣看著乖乖巧巧的小白兔樣，沒想到下手也這般狠，出乎意料地合他胃口。

　　「明天咱們繼續出城打獵，多獵一點，有剩餘的錢我再給你買身衣服。」亞特尼斯心情大好地對韶衣道。

　　韶衣點頭，覺得內褲該換了，不過不好意思對個男人說，明天就多殺點異獸換錢吧。

　　******

　　同樣的夜晚，城主府裡，管家接到了外界來的信號，匆匆地去書房給主人稟報。

　　「三皇子的近衛隊副隊長藍瑟要來塞爾丁星？為什麼？」城主馬爾茲驚訝地問道，「確認屬實？」

　　管家有些忐忑道：「我們已經反復分析過信號，確實是三皇子的近衛隊發來的信息，他們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聽說這附近的小行星都搜索過了，過兩天就會搜索到塞爾丁星。還有，他們希望咱們不要洩露他們的行程。」

　　馬爾茲心裡也有些不確定，三皇子現在不是在戰場上麼？他的近衛隊拱衛他的安全，理應跟著他去戰場，怎麼會在蛇夫星系活動？

　　等馬爾茲將對方發來的信息反復看幾遍，臉色不由沉了下來。

　　那個叫藍瑟的近衛隊副隊長明顯警告的語氣讓他意識到三皇子的近衛隊出現在這裡不簡單，而且，他們提出的要求也有些古怪，要尋找一群潛逃到這裡的星際暴徒，讓他注意塞爾丁星上的陌生人。

　　塞爾丁星明面上是隸屬於帝國的星球，但是誰不知道也是星際海盜的溫床，帝國流放罪犯之地，雖然沒有可以開采的資源，但是卻有著凶惡的異獸和蟲族，維持星球裡的人的生存並不難。很多流落在這裡的人，若是無法離開，都會自動扎根此地，陌生面孔多得是，但也沒有人太在意。

　　所以，藍瑟提出的這個要求也未免太奇怪了，根本不符合常理。

　　紀爾茲城主這邊正在琢磨著，宇宙中，一艘星艦急速往塞爾丁星而來。

　　星艦的艦長室裡，赫爾臉色陰沉地攔截著星空中的信號，他身後站著神色冰冷的藍瑟，藍色的臉色慘白，眼底下還透著濃濃的青色，顯然是很久沒有休息了。

　　半晌，赫爾終於抬頭道：「放心吧，從這些信號中可以知道，那群星盜也沒有找到韶小姐。」

　　藍瑟皺起眉頭，「韶小姐在休眠艙裡，沒有營養液供應，若是她沒有醒來，我擔心會出事。已經搜尋了好幾個小行星，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藏起她，或者教那些星盜得了手。副官，是我輕敵了，等見了指揮官，我自會領罰，辭去副隊長的職位。」

　　赫爾心裡也擔心，而且藍瑟所說的也是事情的最壞結果。韶衣基因修復失敗，基因幾欲崩潰，最後不得已才將她放入休眠艙凍結她的身體，以此來緩解基因崩潰。現在，因為那群星際海盜的襲擊，韶衣連人帶休眠艙一起消失，不管是在那群星際海盜手裡，還是遺失在這茫茫宇宙中，都不是什麼好下場。

　　眨了下因為幾日沒睡而酸澀的眼睛，赫爾說道：「這次的事情會洩露行蹤，說明一開始就有人盯上你們了，才會出動了那麼多星盜來襲擊星艦，而且目的十分明確，顯然就是韶小姐。」說到這裡，他冷笑一聲，「雷幾年沒剿他們，他們倒是安逸了，連雷的人也敢動，等找到韶小姐，你就將功贖罪吧。」

　　藍瑟低頭應了一聲。

　　「過兩天就到塞爾星了，這個星球和其他幾個行星不同，行事不宜過於張揚，那馬爾茲可不是善男信女，若是讓他知道咱們的目的，還不知道他會不會搗鬼。」赫爾揉了下太陽穴，近日為了查找韶衣的消息，腦子片刻不得休息，腦仁有些疼。

　　兩人正說著，突然星艦的通訊信號亮起。

　　當看到信號的來源時，赫爾和藍色臉色同時變了下。

　　赫爾苦笑道：「看來雷已經知道了。」說著，打開了通訊，雷修的身影出現在三維屏幕中。

　　他臉色看起來很不好，黑髮凌亂，臉上還沾著血跡，一雙眼睛變成了深沉濃郁的深藍色，看到他的眼睛色澤，赫爾和藍瑟心裡咯登了下，知道他氣瘋了，可能理智都要沒了。

　　「雷……」

　　「你們在哪裡？」雷修聲冷冽，不含絲毫感情。

　　「我們已經搜尋了幾個行星，兩日後即將抵達塞爾丁星。」赫爾簡短地答道，「依照攔截的信號分析，韶小姐的休眠艙當時就是在那一帶消失，若是在塞爾丁星找不到，估計就是在拉姆斯星或者是附近的因倫星。」

　　見對方什麼話也不說，直接關掉了通訊，赫爾忍不住撫額。

　　藍色遲疑地道：「指揮官好像是在流光的駕駛艙裡。」

　　「不用懷疑，他直接駕駛流光過來了。流光是九級智能機甲，只要主人的精神力足夠支撐，速度並不比星艦差，甚至可以說更快，他應該是等不及就來了。」赫爾邊解釋著雷修的行為邊查詢了下戰場上的信息，臉色鬆緩了不少，「戰事告一段落，雷修有一個月的假期。」

　　所以，人就這麼殺了過來了，片刻也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