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這裡很安靜，每一個字都清楚地落進葉梵的耳中。

　　葉梵望著賀寒，認真地把他的五官看了一遍。

　　賀寒熟悉的聲線低低啞啞的，和她記憶裡的那個人重疊了起來。

　　那個曾經遙不可及的人，現在萬分真切地站在她的眼前。

　　葉梵張了張口，想要問些什麼。

　　但是，她的疑惑都已經在剛才賀寒的一系列行為中得到了解答。

　　看著葉梵發怔的模樣，賀寒不由得笑了。

　　一聲輕笑落在了寂靜的空氣裡。

　　過一會兒，節目就要開始了，賀寒不希望他們太過引人注目。

　　賀寒直起身來，他的視線始終放在葉梵身上。

　　化妝間裡傳來了一個聲音：「葉梵去哪了？你們有看到她嗎？」

　　這時，葉梵才緩過神來，她意識到這裡是廣電大樓，很容易被人發現的。

　　葉梵挪開了目光，轉身倉皇落下一句話：「我先走了。」

　　她快步走向化妝間，那邊的門敞開著，裡面透出亮光。選手們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從空氣裡傳過來。

　　賀寒默默看著葉梵的背影，直到她進了房間，他才起步離開了。

　　馬上就要錄製節目了，葉梵斂下了所有情緒，她不能讓大家發現自己的異樣。

　　過了一會，錄製時間到了，葉梵進了演播廳。

　　總共還剩下四個選手，除了葉梵以外，還有常素、沈珞珞和唐錦，她們四個人站在中央。

　　齊述站在她們的面前，而評委們則坐在齊述後面的位置上。

　　葉梵下意識瞥向那個高大冷峻的身影。

　　她清楚，賀寒就坐在那裡，那幾個人中，她一眼就望見了他。

　　葉梵的視線落在賀寒身上，恰好對上了賀寒的眼睛。

　　賀寒沉沉地望著葉梵，他漆黑幽暗的眸子裡，滿是深沉不明的情緒。

　　剛才發生的那件事情，就這麼藏在了兩人的心底。

　　只有他們知道，彼此複雜至極的思緒。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了幾秒，又各自移開。

　　葉梵神色淡然，她的手垂在身側，指甲卻輕輕地扣緊了掌心。

　　看到賀寒，剛才那件事又湧上了葉梵的心頭。

　　慌亂、驚喜、緊張……

　　複雜的情緒又重新一點一點地包圍了葉梵。

　　她的心，再次因為賀寒亂了。

　　葉梵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這時，齊述開了口：「葉梵，常素，你們上前來。」

　　葉梵走到齊述前面，常素站在葉梵的身邊。

　　齊述面帶笑意：「你們兩人在昨天的比賽中，都拿到了兩次試鏡機會，表現非常不錯。」

　　「你們在試鏡中的表演也受到了誇讚，所以，你們有資格直接晉級。」

　　齊述在講話的時候，葉梵能察覺到，那道熟悉至極的視線，正在看著自己。

　　葉梵作為選手，她被點評時，賀寒作為評委，視線望著她，並不會被大家發現什麼不對。

　　因此，賀寒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落在葉梵的身上，唇角帶著笑意。

　　仿佛只是評委對選手的贊許一樣。

　　齊述講完話，讓葉梵常素下去。葉梵能察覺到，賀寒的視線終於移開了。

　　她很輕地舒了一口氣。

　　齊述：「唐錦，沈珞珞，你們兩個到前面來。」

　　唐錦沈珞珞兩人站到前面，她們看著齊述，眼底滿是緊張。

　　齊述神情嚴肅：「總共有三個人可以晉級決賽，所以，在你們兩人中，只有一個人可以走到決賽。」

　　唐錦有些慌亂，她的掌心都出了一層汗。

　　沈珞珞也一改往日的活潑，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齊述：「我會先放一段你們倆在試鏡中的視頻，誰的表現好，誰就可以晉級。」

　　「現在，先放沈珞珞的試鏡表演。」

　　大家齊齊看向大螢幕，上面放著的是沈珞珞試鏡時的片段。

　　視頻播完了，齊述看向沈珞珞，問：「你覺得自己的表現怎麼樣？」

　　沈珞珞苦笑了一聲：「我表現得不太好。」

　　她是一個歌手，對演戲方面本來就不在行，雖然經歷了這麼多期，她的演技進步了一些，但是和專業演員比，還是差了很多。

　　金牌製作人董羨點評：「在演這段情境的時候，你應該更投入一些，不然，觀眾的視角會認為，這一段怎麼輕飄飄地就揭過了。」

　　「你自己投入到這個表演中，才會引起觀眾的共鳴。」

　　沈珞珞點頭。

　　齊述：「下面放唐錦的試鏡視頻。」

　　播完視頻後，唐錦緊張地看著評委。

　　董羨：「你的神情和動作，和剛進比賽時候相比，確實進步了一點。」

　　嚴格來說，唐錦和沈珞珞兩人都比不上常素葉梵，但是沈珞珞畢竟是個歌手，她的演技和唐錦比較，沈珞珞在表演方面確實會吃虧一點。

　　唐錦鬆了一口氣。

　　下一秒，董羨又說：「但是……」

　　唐錦的心又提了起來。

　　董羨：「你的臺詞方面會讓人有些出戲，這方面要好好練一下。」

　　唐錦又開始緊張起來，她白著一張臉：「知道了。」

　　點評完唐錦沈珞珞的表演，齊述看向她們：「評委會根據你們的試鏡表演打分，等結果出來的時候，我就會宣佈，最後晉級的人是誰。」

　　葉梵一行四個人離開，在等候廳等待。

　　緊張的氣氛籠罩著等候廳。

　　唐錦忐忑不安地想著，她可是一線小花，如果就這麼淘汰回家了，她的臉往哪擱。

　　最重要的是，她還輸給了葉梵，這就更丟臉了。

　　沈珞珞對這次結果倒是看得很開，她如果輸了，是她技不如人，沒什麼好糾結的。

　　葉梵坐在等候廳裡，她看著螢幕上的賀寒。

　　此時，評委們正在討論，這個場景展現在鏡頭上。

　　等候廳裡沒有鏡頭在拍攝她們，所以，葉梵不用擔心自己的表情會被別人拍到。

　　葉梵注視著賀寒，視線沒有移開。

　　賀寒似乎知道葉梵在看自己。

　　他抬起頭，狀似不經意地瞥了鏡頭一眼。

　　那雙深邃沉黑的眸子，就這麼望了過來。

　　隔著螢幕，賀寒與葉梵兩人四目相接。

　　兩人沉默地對視了幾秒。

　　很快，賀寒低下頭，繼續討論。

　　僅僅幾秒的時間，葉梵的心跳卻驀地快了幾分。

　　她垂著眸，纖白的手指緊緊握著，神色看不分明。

　　過了一會，評委計算好分數，分數已經在齊述的手上，評委離開了。

　　葉梵四個人一起回到演播廳，葉梵又望向賀寒的位置。

　　那裡空空蕩蕩的。

　　他離開了。

　　葉梵斂下情緒，心情平靜。

　　齊述讓唐錦和沈珞珞上前來，他望著這兩人，緩緩開了口。

　　「評分結果已經出來了。」

　　沈珞珞和唐錦皆心頭一緊。

　　齊述慢悠悠地問了一句：「所以，在你們兩人中，到底誰可以晉級呢？」

　　這是一個疑問句，但是答案就在齊述手裡。

　　下一秒，答案就會揭曉。

　　唐錦的心跳得快極了，她緊張得不行，害怕聽到這個結果。

　　沈珞珞也目不轉睛地看著齊述，唇角抿得緊緊的。

　　空氣安靜緩慢地流動著，沉沉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演播廳裡，寂靜的空氣中，響起了齊述的聲音。

　　「唐錦，恭喜你成功晉級。」

　　唐錦鬆了一口氣。

　　沈珞珞神情有些黯淡，但她很快就展開了笑容：「我知道我演得不好，以後繼續努力就行。」

　　齊述安慰道：「不要緊，你已經做得很優秀了，只不過再努力一點就好了。」

　　常素和葉梵上去，擁抱了沈珞珞。

　　葉梵覺得有些可惜，她和沈珞珞相處得很好，兩人已經是不錯的朋友了。

　　唐錦也去抱沈珞珞，幸好是她贏了，不然的話，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結果。

　　節目錄製結束，節目組的人帶領著選手們去了另一個攝影棚，因為決賽即將來臨，為了讓節目更吸引人，她們每個人都錄了一個專屬的VCR。

　　錄完VCR以後，已經是深夜了。葉梵拿出手機，想聯繫她的經紀人，叫團隊的車過來接自己。

　　這時，螢幕上突然彈出了最新的新聞。

　　葉梵眸色一緊，她點開了那條新聞，一雙眼睛盯著螢幕看，一眨不眨。

　　一條重大新聞憑空砸起巨響。

　　【今晚十一點發生一起車禍，司機酒駕導致撞上一輛黑色路虎。據悉那輛黑色路虎是賀寒的座駕。汽車嚴重變形，賀寒和經紀人疑似生命垂危。】

　　上面還附上了照片。

　　救護車趕到現場，汽車的後半部分已經撞變形了。傷患在救護車裡，具體情況沒有被拍到。

　　葉梵想都沒想，立即撥通了賀寒的電話。他的手機已經處於關機狀態，沒法接通。

　　她臉色發白，隨即打給了關睿，但是鈴聲響了很久，那邊還是沒有人接聽。

　　葉梵問了問戴近山，電話雖然通了，但這件事剛發生，戴近山不在場，他完全不瞭解具體情況。

　　她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快步到門口，坐上團隊的車。

　　葉梵很快就做了一個決定：「不要回家，先去醫院。」

　　「你確定？」戴近山皺著眉建議，「現在那裡應該有很多記者，如果拍到了你怎麼辦？」

　　葉梵扭過頭，看向戴近山，她的眼神很堅定：「我要確保賀寒的安全，不然沒法安心回家。」

　　戴近山沉默了一會，他看著葉梵認真的表情，嘆了口氣：「好吧。」

　　葉梵抿緊了唇：「謝謝理解。」

　　汽車離開了廣電大樓，開到了公司樓下以後。戴近山換了另一輛車來接葉梵，他們把她送到了醫院的後門。

　　所有的記者都圍在正門那邊，因為受到管制，不能進來。

　　戴近山跟醫院的人打了聲招呼，證明自己是華瑞公司的人以後，得以放行。

　　葉梵帶著口罩，黑色羽絨服裹住身體，她把帽子拉得極低，完全看不清楚長相。

　　她跟在戴近山幾個人的旁邊，進了醫院。

　　戴近山詢問了前臺的護士：「車禍送來的傷患在哪裡？」

　　護士指了指樓上：「在五樓。」

　　葉梵聽到後，立即跑向了電梯。她按下按鈕，但是電梯的數位一直維持在十幾層，緩慢地下落著。

　　她想都沒想，直接跑進了樓梯間，一層一層地跑到了五樓。

　　五樓病房很安靜，已經是深夜了，只有走廊亮著燈。

　　葉梵心神一緊，跑向走廊盡頭的手術室。門緊閉著，她氣息不穩，停下了腳步。

　　葉梵緊盯著手術室的門，越來越多的擔憂浮上心頭。

　　賀寒會不會有事？他一定會平安從手術室裡出來吧？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他，難道就要這麼快失去他嗎？

　　賀寒生死未卜，葉梵今晚還剛和他相認，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

　　她的想法很肯定，無論自己是否會被記者拍到，她一定要來醫院看賀寒一眼。

　　時間似乎變得極其緩慢，每一分一秒都像是煎熬。

　　葉梵身後忽然響起了腳步聲，然後停了。

　　那人仿佛是怔住了。

　　他頓了幾秒，一道熟悉的聲線響了起來，念出了葉梵的名字。

　　「葉梵。」

　　葉梵猛地一愣，隨即又聽見了賀寒的聲音就這樣清晰地響在她身後。

　　「手術室裡面的那個人不是我。」

　　葉梵轉過身去，她抬起頭，對上了賀寒的眼睛。

　　他漆黑的眸子盯著她，目光極深。

　　賀寒手臂受了傷，臉上也有擦傷，卻襯得他的氣質愈發冷冽。

　　賀寒望著葉梵，因為長時間的奔跑，她的頭髮有些凌亂，烏黑的長髮垂落在臉側。

　　她戴著口罩，一雙眼睛依舊清亮。

　　那個本來應該好好躲著記者的人，現在卻站在這裡。

　　賀寒薄唇微動：「你就這麼擔心我嗎？」

　　葉梵雙唇緊抿，喉嚨乾得厲害，發不出聲音來。

　　她沒有開口，只是站在那，點了點頭。

　　看到賀寒平安的那一刻，葉梵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走廊上寂靜得可以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先前緊繃著的一根弦，終於鬆了下來。

　　下一秒。

　　賀寒快步走向葉梵，將她猛地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冬夜裡，空氣凝冷得很，但他的擁抱很溫暖。

　　冰冷的醫院裡，一個擁抱讓葉梵身上的寒意都被化解。

　　葉梵伸出了手，有些顫抖地回抱住賀寒。她把頭埋進他的胸膛，在黑夜裡抱住了這道光。

　　曾經照亮過她生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