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天的病假過後，楚言準時返回劇組。劇組裏的每個人都對他噓寒問暖，有關心他現在身體恢復得怎麼樣的，也有擔心他接下來拍戲的時候會不會感到疲累的。

　　楚言的好人緣在這個時候就體現了出來。

　　往日裏，楚言正常地拍戲，和劇組的這些工作人員雖有交集但卻不深。而現在，當他病了後，工作人員就開始紛紛關心起他來，幫他化妝的化妝師也詢問他身體情況，就連場務小姑娘也關心地跑過來，問需不需要專門為他準備一些薑茶。

　　這個世界的藥物非常有效，楚言的身體早在兩天前就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他謝絕了這些工作人員的好意，讓於彤彤幫自己準備好白開水後，就翻出劇本，再看了看今天要拍的這幾場戲。

　　X先生與主角幾人的五場對決已經徹底落下帷幕，高智商的燒腦劇情全部結束，底下就是一些收尾了。既然X先生已經真的宣佈離開圈子，那秦暮也沒有什麼好再留下來的理由了，於是在今天楚言要拍攝的戲份裏，就是秦暮與主角幾人的道別戲。

　　到最後，秦暮也始終是世界排名第二的詐騙犯，沒有成為第一。

　　對這樣的結果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反而有種看開了的感覺。秦暮英俊瀟灑，多情多金，他擁有這一生都花不完的錢，被他騙過的小女生小男生也可以從美國排到華夏。

　　《欺天三騙》的時代背景是二十一世紀，那麼就可以說，在整個地球上，秦暮已經沒有任何想要超越的目標了。主角三人組雖然現在是世界第一，但是秦暮卻並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對於這個自大傲慢的男人來說，這三人只不過是乳臭未乾的小屁孩，兩年前他將這三人騙得團團轉，兩年後也依舊可以。

　　在今天的第一場戲裏，楚言坐在主角三人組的小事務所的沙發上，與羅思皓玩牌。

　　羅思皓所扮演的北山卓在最近一年裏已經漸漸學會了用智謀詐騙，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後，他也把秦暮看作是自己人了，所以一場決戰結束，他便挑戰起了秦暮。

　　秦暮穿著一件深紅色的毛呢大衣，右腿疊在左膝上，淡定冷靜地垂眸望著對面的北山卓。他的右手上夾著一枝香煙，朦朧的煙霧從細長的手指間嫋嫋升起，令北山卓看不清秦暮的表情，只覺得他似乎是在笑，但又好像不在笑。

　　一張牌落下，另一張牌再落下。

　　北山卓每次都信心滿滿，但是到最後卻一次次地以失敗告終。從頭到尾，秦暮始終後仰著靠在沙發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仿佛完全沒上心。

　　見狀，北山卓更是氣得牙癢癢，叫嚷著要再挑戰。

　　在楚言的帶動下，羅思皓的演繹十分生動，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完全被楚言這副“我眼裏根本沒有你，你只是個渣渣”的模樣給激怒了。劉導看著虛擬投影裏的畫面，高興得直點頭，這一幕並沒有喊卡，很快就過去了。

　　面對北山卓的挑釁，秦暮自然是不痛不癢，只當是打發時間，而一旁正在擼代碼的朱莉亞卻沒好氣地說：“你當然玩不過他，他出老千了。”

　　北山卓立即炸毛：“出老千？！你居然出老千了？！”

　　本該是被人抓住出老千而十分心虛，可是秦暮卻慢條斯理地抬起了頭，用無所謂的眼神看著北山卓，眉頭一挑：“嗯，我出了，你知道我什麼時候出老千了嗎？”

　　行裏有規矩，說別人出老千可以，但是你得抓住人家出老千的證據。北山卓一時語塞，他趕緊回頭看朱莉亞，誰料朱莉亞搬了個電腦轉過身去，留下一句：“我猜的，我哪知道他怎麼出老千的，你等零回來吧。”

　　北山卓：“……”

　　秦暮薄唇一勾，但笑不語。

　　這一幕戲就此結束，下一幕戲是零回來後，北山卓氣憤地要求零幫他出口氣，一定要抓住秦暮出老千的證據，於是秦暮和零玩了一把牌。

　　第一局零還真沒發現秦暮是怎麼出老千的，但是在第二把後，他便淡定地想要揭露秦暮的手段，誰料秦暮卻將牌往桌子上一攤，似笑非笑地望著零，道：“你真的就想只和我玩兩局？”

　　這一刻，人渣本質盡顯！

　　明明在戲外楚言是個非常溫雅有禮的人，可是一到鏡頭下，屬於秦暮的人渣味道就不要錢地往外四散。

　　你瞧瞧這話說的！你明明知道零對你有那種意思，人家抓到你出老千的證據了，你還威脅人家“你真的和我只玩兩局，不想和我永遠地玩下去”，這簡直就是渣男啊！

　　零要是個可愛的小姑娘，你早就被觀眾們的唾沫給淹死了！

　　雖然現在所有觀眾也都知道，你丫根本就是個花心大蘿蔔！

　　這場戲淩棋還是NG了兩次，每當楚言和他說了這句話後，他總是忍不住地有些愣神，讓劉導也頗為無奈。等到這幕戲艱難地拍完後，就是楚言在《欺天三騙》劇組的最後一個鏡頭了。

　　打牌結束後，秦暮和零來到事務所樓下的小酒吧喝酒。坐在吧臺上，兩人各自拿著一杯雞尾酒，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透徹晶亮的酒液襯得楚言手指白皙，俊美的面容也更為立體深邃。他額前的碎發全部被發膠撈向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目光冷淡，唇邊也沒什麼笑意，嘴上說著一些回憶往昔、順便調戲零的話，但是語氣中卻始終沒太走心。

　　這樣一個優雅清貴的男人，一身深紅色的長衣，五官俊逸，如同雕刻。他漫不經心的一個抬眸，唇邊勾起的一個弧度，便如同毒藥，讓站在片場外的工作人員們也忍不住地心悅於他，對零現在的感受是深有體會。

　　世界上真的就有那麼一種人，你明明知道他是個人渣，但還是忍不住地會被他吸引。

　　華夏一直有一句話形容這類人：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即使現在這句話被很多人嗤之以鼻，但是說實話，神秘優雅的壞男人真是蘇到每個人的骨子裏，就算你知道他對你的花言巧語都是調戲，你也心甘情願地沉淪其中。

　　一整個晚上，秦暮沒喝幾杯酒，卻將零徹底灌醉。在醉了後，以往聰慧睿智的零也迷離了眼神，一直嘀咕著什麼“X真是輸得一敗塗地”，然後就往秦暮的身上倒去。

　　按理說，這時候情場老手就該付個酒錢，走到隔壁開房去了。在大電影前面的劇情裏，秦暮的那位FBI朋友就曾經調侃過秦暮，說這男人就是一個行走的生殖器，男女通吃，還一直在上，三天兩頭地往酒店裏帶人。

　　秦暮自然沒承認老朋友的調侃，但是事實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比如這一次，當零倒在他的肩膀上時，他抽煙的動作微微一頓，片刻後才將錢放在了吧臺上。

　　楚言和淩棋的身高相仿，淩棋這樣忽然倒下去也沒有顯得十分突兀，反而將零的形象表現得非常出色。他一隻手輕輕地攬在楚言的腰間，楚言靠著吧台繼續喝酒，等喝了幾分鐘後，忽然抬頭問那酒保：“他一直在你這喝酒？”

　　那酒保一愣，點頭：“這位先生好像是樓上事務所的吧？很少來我們這喝。”

　　楚言輕輕頷首，等到將一整杯的金色雞尾酒全部喝完後，他忽然將倒在自己肩膀上的淩棋一把拉起，半抱著往酒吧旁邊的沙發上一扔，接著轉身來到吧台處，嘴唇一勾，露出一抹危險迷人的笑容：“他的朋友應該會下來找他，我先走了。”

　　聞言，酒保下意識地問道：“先生，您不帶您的朋友一起走嗎？”

　　這話落地，楚言轉身的步子倏地一滯，最後他直接抬起了右手在空中做了個“拜拜”的手勢，然後毫不留戀地抬步離開。

　　一身深紅色的大衣，高挑頎長的身材，就算是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秦暮的離開也瀟灑恣意得讓人忍不住地被他吸引。那酒保之前就一直關注著秦暮和零這邊的情況，最後他看著秦暮遠去的地方微微出了神，還沒反應過來呢，便聽到沙發那裏傳來聲響。

　　酒保詫異地睜大眼，驚呼：“先生，您醒了？”頓了頓，他道：“您的朋友剛走。”

　　零將皺巴巴的襯衫整理好，淡定地朝那酒保點了點頭。他來到吧台處又點了一杯雞尾酒，等到喝完這一整杯後，才將自己的空杯放在了秦暮剛才喝過的那個高腳杯的旁邊，接著轉身離開。

　　秦暮離開前，在零的耳邊說了一句“晚安，我的零”。

　　而如今，零也離開了，他神色正常地回到了事務所，北山卓叫囂著還要再找秦暮挑戰，不停地問秦暮那個混蛋到底在哪里。零倒是沒回答，等過了一會兒，朱莉亞從電腦前探頭：“人呢？”

　　零翻看著當天最新的報紙，語氣平淡地說道：“走了。”

　　朱莉亞敲代碼的動作突然一停，北山卓叫嚷的聲音戛然而止。過了三秒，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節哀順變！”

　　零：“……”

　　無語片刻後，零道：“我喜歡的是秦暮妍，不是秦暮，懂？”

　　朱莉亞和北山卓還是一臉“您老節哀順變”的表情。

　　零：“……”

　　不過這一次，倒是沒讓零等待多久，忽然，事務所的門口響起了一陣熟悉的風鈴聲。這是在《欺天三騙》的每一集網劇裏都會響起的聲音，只要有雇主上門，就會推開大門，發出這有著象徵意義的風鈴聲。

　　北山卓詫異地轉頭，朱莉亞停下了碼代碼的動作，零放下手中的報紙，淡定一笑：“又有新生意上門了。”

　　到這裏為止，其實楚言的戲份早已結束，不過他並沒有走，而是留在片場，又看了一會兒。他看著主角三人組與往常一樣聆聽雇主被騙的事情，北山卓義憤填膺，朱莉亞開始查資料，零則淡笑著說道：“我們‘欺天’小組，幫您要回您被騙走的錢，但是，收取三成的利潤。”

　　那可憐的雇主立即激動地點頭。

　　於是，主角三人組再次行動起來。朱莉亞很快查到消息，三人便起身離開事務所，開始新一輪的詐騙。然而就在零拿起自己的衣服、開門即將離開的時候，他桌子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那是零不怎麼用的手機，嗡嗡地響了兩下，螢幕上亮出了一行字——

　　『X先生，一千萬已經到賬，合作愉快。』

　　零拿起那手機看了一會兒，接著自嘲地一笑，將手機扔進了水杯裏，咕嚕嚕地冒著泡。

　　X輸了，輸得一敗塗地——這句話，零從來都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