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高級影視星球的全息投影設備，足以製造出矇騙過眼球的視覺特效。

　　在正式開拍之後，一道銀色光芒瞬間穿透雲層，籠罩出一片氤氳朦朧的仙家幻境。在這片銀色的光芒中，一棟棟亭臺樓閣如同羽毛漂浮在白雲之上，各個是雕樑畫棟，精美壯麗。

　　有了飛行輔助器之後，這種場景就不需要再吊威亞拍攝了，於是在近百個微型攝像機的拍攝下，只見無數穿著華美的人飛上高空，在這些樓宇中穿行。

　　萬年以前，大陸的東方沒有極光，只有白光殿。

　　白光族守護神殿千萬年，世世代代保衛這座神殿，付出一生。每一屆白光族的神子都會永遠住在這座神殿裏，如無允許，不可踏出一步，他擁有全族最強大的法力，他飛升成仙的那一日，便是下一屆神子降生之時。

　　一萬三千年前，白光神子鳳修法力無邊，保衛族人不受他人侵犯。但是在他這一生最為繁盛的時候，他卻愛上了一個普通的女人，叫做相思。相思只是個普通的白光族人，但是她卻擁有最溫柔的心和最包容的感情。

　　神子不能愛上任何人，否則白光族會遭到大難。

　　於是，相思死了，死在全族人的陷害與圍攻下，被困在神殿裏無法離開的鳳修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人成為灰燼，於是他從此成魔，一瞬間滅了白光族全族，但是在他的劍刺穿了最後一個族人的身體時，一切卻忽然大變。

　　那些橫亙在地上的屍體突然變成了一道道瑰麗唯美的極光！

　　白光族的每一個人都成為了極光，飛往了天空之中，綻放出無限璀璨的光芒。

　　鳳修怔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這時的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種茫然。即使成魔，他也無法控制這種冥冥中的力量，他感覺到天地間有一種力量正在促成這件事的發生，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

　　真正讓鳳修超脫一切的，是相思的思念。

　　“相思一念”，這是大BOSS鳳修的滿血復活神技能，就在相思的屍體即將變成極光的時候，鳳修拼盡全力想要挽回，但是卻什麼也做不了，於是他實在控制不住的決定揮劍自刎，這個時候就觸發了“相思一念”。

　　一刹那間，時光倒流，等鳳修再回過神的時候，他又回到了那個威嚴壯闊的神殿，也突然見到了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妻子——相思。

　　鄭心凝扮演的相思挽了髮髻，斜插著一隻白玉簪子，正在盛湯。

　　這是鳳修與相思成為夫妻後的第一天，也是唯一一天。十二個時辰後，相思身死，鳳修入魔，族人全部化為極光，飛往天空。

　　“怎麼呆住了？”溫柔的女子輕聲問道。

　　狹長的鳳眸慢慢睜大，等鄭心凝又重複了一遍之後，猝不及防的！楚言忽然伸出手，一把將對方攬入自己懷中，那懷抱實在太緊，緊得沒有一絲縫隙，鄭心凝無奈詫異地長大雙眼，不解地問道：“吃飯吃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楚言沒有開口，只是雙臂縮緊，更加抱緊了懷中的妻子。

　　鄭心凝笑著推開了他，問道：“才剛成了夫妻你就這樣，要是讓旁人知道，這可怎麼好……”

　　聲音戛然而止，鄭心凝怔愣地看著眼前的愛人。

　　只見這個身穿銀色錦袍的神子，正在無聲的哭泣。眼淚順著那眼角緩緩滑落，雙眼沒有眨，但是那淚水就是控制不住的流下，沿著姣好的臉線慢慢地流淌。

　　在過去演過的這麼多劇裏，楚言還真沒演過任何一場哭戲。在開拍前，段導也非常擔心他的哭戲，因為哭真的是一門學問。有的人哭得就讓人無法苟同，眼淚鼻涕一大把；而有的人哭起來就我見猶憐，恨不得抱入懷中好好哄哄。

　　而楚言的哭戲，沒有一點可憐，更沒有一點低俗，他就好像一隻最美麗、最高貴的花瓶，輕輕地碰落在地，碎成了一地，讓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先是一怔，接著忽然感到了一種鋪天蓋地而來的悲傷。

　　那種悲傷，僅僅是看著都能感受到。

　　你不懂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才能有這樣的悲傷，這種悲傷已經醞釀成了一片海洋，幾乎要席捲出一場暴風雨，讓所有人都無法逃脫。

　　就連鄭心凝也呆了片刻，幸好她的戲份裏本來就有驚訝的這一段，所以鄭心凝趕緊回過神來，再次進入狀態，她秀眉一蹙，緊張地問道：“相公，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怎麼……”

　　“不要說話。”

　　楚言一開口，聲音沙啞低沉，粗礪沉悶。

　　鄭心凝猛然停住，只聽少年繼續開口說道：“讓我再……再好好看看你。”

　　這聲音裏的思念實在太過濃厚，看著眼前的銀袍神子，鄭心凝不自覺地也入了戲，她下意識地柔和一笑，輕聲道：“好，你要看我，多久都可以，我和你可以永永遠遠地看下去。”

　　這句話仿佛是一個鑰匙，瞬間就讓鳳修停住，眼淚仍舊無聲地落下，但是他忽然拉住了愛人的手腕，在後者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大步走到了神殿大門之前，在邁出殿門的前一刻，停住腳步。

　　俊美的神子在陽光下，仿佛要飛升成仙。

　　他用冷淡至極的目光掃視了整個白光族一圈，最後開口，聲音冷漠如神靈：“我，白光神子鳳修，在此立誓。凡是傷害相思者，鳳修滅其九族！逃到天涯海角，也必誅你生生世世，令你不可成人，只成孤魂野鬼，牲畜禽獸！”

　　這一瞬間，強大可怕的氣場四散開去，一道銀色的神光也從年輕的神子身上蔓延到了四周。鳳修垂眸，眼神冷漠，仿佛看不到四周的族人，又仿佛端坐于霜天之上，沒有人可以侵犯！

　　見到這一幕，相思也是怔愣。

　　但是下一秒，卻見鳳修忽然轉首，嘴角微翹，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來。他的聲音柔和，他的愛意幾乎要從目光中溢滿出來，他將自己的愛情放在了手心，只差將炙熱跳動的心臟捧出來，交給眼前的溫柔女子。他說——

　　“我們，回家。”

　　這場戲，到此為止！

　　這算是非常平淡的一場戲了，但是完成出來的效果卻讓段導非常滿意，只是一直嘟囔著這個全息投影的效果真是太不怎麼樣了，後期的特效還是得做著，夠不上他預期的效果。

　　有了一個開門紅之後，接下來的拍攝就更加順暢許多。等到鄭心凝去拍攝一場自己的單人戲時，楚言走到導演組那邊，只見段導竟然在回看今天的第一幕戲，認真地觀察。

　　楚言微愣，問道：“段導，還在看之前的戲嗎？”

　　聞言，段思源又看了那虛擬影像好一會兒，接著才轉過頭看向楚言。此時的楚言還穿著一身戲服，神子鳳修的服裝全部都精細華美，銀絲勾勒，白色狐裘，即使現在不是演戲，也襯得楚言清俊優雅，帶著一種獨有的仙人氣質。

　　段思源用複雜地眼神看著楚言，片刻後才道：“不用叫我段導了，我只比你大八歲，和心凝一樣，你叫我段哥就行。不過……你的演技給我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楚言，我很好奇，給你製作AI劇本的人是誰？”

　　楚言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就將周和輝給賣了：“是周哥。”

　　段思源一愣，神情古怪地說道：“周和輝？沒想到他現在水準這麼好了。不過你的演技也很好，對劇本揣摩得很好，我剛才又看了一遍你這個哭戲，哭得確實……很好。”

　　楚言笑了笑，接受了這個表揚，問道：“段哥，真的要把吻戲減了？”

　　沒錯，這就是楚言來的原因。

　　在遊戲《仙緣》裏，“相思一念”只是讓鳳修無法自殺，並且重新變成仙人，守衛極光萬年。而在電影《極光》裏，段導卻將這裏進行了改編：“相思一念”使鳳修不停重生，他不斷地想要去改編歷史，卻一直被“天道”控制，永遠得到原來的結局。

　　原本在劇本裏，鳳修和相思是有三場吻戲的。第一場是在鳳修第一次重生，滿以為可以重頭再來；第二場是在鳳修第十九次重生之後，決定放棄相思前，留下的告別之吻。而最後一場則是在臨近結尾了，第九十九次重生，鳳修抱著即將化為極光的妻子，印上了一個血吻。

　　聽了楚言的話，段思源神色變了變，道：“你想要吻戲？”

　　楚言道：“畢竟這是一場愛情電影，如果只有一場吻戲的話，我想人物形象會不會有點單薄？”

　　這次不等段思源開口，補完妝的鄭心凝就走過來，無奈地說道：“小言，你也得給我點面子啊。我下個月就要嫁人了，我老公可是個醋罎子，你又長得這麼帥，他肯定會吃醋。而且段哥以前拍的愛情電影，很多都是沒有吻戲的，每部效果也特別棒啊，少點親熱戲也不會有問題的。”話音一落，鄭心凝看向段思源，問道：“對吧，段哥？”

　　段思源哼了一聲，算是同意。

　　楚言半信半疑地先行離開，準備補妝、再拍下一個鏡頭，誰料他一走開，段思源就沒好氣地問道：“怎麼突然要減吻戲？我可不像楚言，我瞭解你，你不是個會在意這種東西的人。”

　　聞言，鄭心凝卻是一臉無奈地攤攤手，笑眯眯道：“我也是無可奈何啊。段哥，天盛給這部劇投資了三億，減幾場吻戲應該問題不大，而且也不會影響到劇情。上頭是這樣要求的，我也只能這樣說了。”

　　頓了頓，鄭心凝遺憾地搖首：“不過我倒是不怎麼想減呢，楚妍妍果然和《盛世》裏的一樣，長得很帥啊，剛才對戲的時候我幾次都被他給帶進戲，好像真的看到了癡情的鳳修……”

　　段思源沒有理會鄭心凝的調侃，他的視線一直盯在楚言的身上，注視著他進入換衣間。等到鄭心凝也走開後，段思源才若有所思地嘀咕道：“確實長得很好看，演技也很好啊……”

　　不過片刻，段導又打開剛才那才那段哭戲視頻，再次看了起來。

　　一時間，劇組裏三個最重要的人物是各懷鬼胎。不過他們誰都不知道，已經被租賃下來的這顆A-12影視星球，此時此刻卻迎來了一個突如其來的客人。

　　星際停機場裏，賀柏深摘下墨鏡掃視了不遠處的空中樓閣一眼，接著再次抬步，向《極光》劇組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