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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消帝王恩 - 第120章字體大小: A+
     
    第120章 逐鹿

      虞清雅說的親近,但她的眼神裡、表情裡,滿滿都是優越感。

      虞清嘉不慌不忙,也含笑看著虞清雅,問:「可是,四姐你做得了主嗎?」

      虞清雅表情一僵,虞清嘉繼續說了下去:「賜婚,這個賜字,恐怕四姐用不起。四姐想炫耀優越,想給人賞賜東西,至少,等自己拿到再說吧。」

      虞清雅冷笑了一聲,臉色陰沉下來,終於不再裝模作樣:「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覺得我不過是給廣平王當側妃,以後成不了大氣候。可是你怎麽不想想,古往今來多少家族因爲女子一飛衝天,這些女子就都是正妻嗎?你現在看不起我,可是以後還不是得仰仗我,巴結我。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你以後嫁的再好,夫婿頂天了也只是臣,見了我還是得屈膝行禮。不光你低人一等,你的子子孫孫都只能替皇家賣命。而我不一樣,我只要生下兒子,就能裂土封王,代代榮耀。」

      虞清嘉笑了,她和虞清雅彼此都下過殺招,只不過現在在外面,不好撕的太難看,讓外人看笑話。虞清嘉笑意明媚溫軟,其他女子在遠處看到,只會覺得虞清嘉在好聲好氣和虞清雅說話。虞清嘉笑著,緩緩說:「既然你這麽滿意自己的婚事,那你爲什麽還要一遍遍重複這些話呢?」

      虞清雅楞了一下,虞清嘉聲音動聽,然而說出來的話却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扎向虞清雅最心虛的地方:「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這句話沒錯,只不過文武百官賣給的是皇帝,有權力决定別人生死的,也是皇帝。四姐要嫁的,只不過是一個皇子吧?不對,我說錯了。」

      虞清雅氣的不輕,她正想著反駁,突然聽到虞清嘉自己說「錯了」。虞清雅以爲虞清嘉自認理虧,她正打算大肆嘲諷,就聽到虞清嘉笑眯眯的,繼續說:「我怎麽能這麽說四姐。婚嫁只限於正妻,妾哪能用嫁呢?」

      虞清雅怔住了,待反應過來之後怒火中燒,她暴怒道:「你大膽,你竟然敢這樣對我說話!」

      「怎麽不敢呢。」虞清嘉說,「你連正妻都不是,還擺皇妃的譜,簡直貽笑大方。當初潁川王說了要娉你爲正妃,你故作姿態,當衆拒絕,等潁川王依你的意取消了,你又埋怨潁川王薄情寡義,出爾反爾。虞清雅,你自己都不覺得自己可笑嗎?父親說願意爲你出頭,你不肯;老君偏心你偏心得毫無原則,可是你却親手毒殺了她。」

      虞清雅本來情緒激動,聽到虞老君的名字,她心神一寒:「你說什麽?」

      「你覺得我在說什麽?」虞清嘉眼中冷光躍動,突然凑近了,在虞清雅耳邊說道,「四姐,事到如今,你以爲你殺了老君的事還是個秘密嗎?父親知道,我知道,連虞家其他長輩,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虞清雅身體不住地抖:「不可能,父親他不可能告訴別人……」

      「父親不說,別人就不會說了嗎?」

      兩人近距離相視,虞清嘉的眼睛清澈如湖,裡面浮動中點點寒光。虞清雅被這樣的目光凍得一激靈,猛地福至心靈:「是你!」

      虞清嘉輕輕笑了,雖然沒有回答,可是無异於默認。虞清雅出奇暴怒,暴怒之外還覺得恐怖。先前虞文竣質問她的時候,虞清雅敢嘴强,敢出言不遜,無非是拿捏住虞文竣爲人正派,絕對不會在背後說人是非。虞文竣對她有愧,所以虞清雅才有恃無恐。可是,如果虞家其他人也知道,那就不一樣了。這些人會如何看她?他們又會如何對待一個殺人犯?

      虞清雅失聲道:「你怎麽敢!你心腸這麽毒,就不怕被父親知道嗎?」

      「你都敢做,爲什麽不敢讓別人知道?」虞清嘉不緊不慢地說道,「何况,長輩們『偶然』審問丫鬟,『偶然』問出真相,關我什麽事呢?虞清雅,你最好保佑你能生出兒子,能永遠得寵,要不然一旦廣平王厭惡了你,你就完了。虞家的其他人,可不像父親一樣束手束脚,對你有愧。」

      虞清嘉說完之後,慢慢遠離虞清雅,她眼睛又清又亮,恍如冰中珠,崖山月。虞清嘉淡漠地掃了眼前這個人一眼,無趣地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衣袖上,緩慢地梳理著袖擺:「虞清雅,你屢次三番加害我,這不過是我給你的小小回禮罷了。唯一的不同是,你沒有成功,而我成功了。你這個側妃也是當得及時,要不然,現在你未必能活著站在這裡了。雖然你以後只能穿桃紅色,生下的孩子要叫別人母親,雖然被世家衆女避之不及,被手帕交斷絕聯繫,雖然連虞家也不願意認你,你馬上就要成婚了,竟然連個願意送你去鄴城的兄長都找不到,但是……你不至少還活著麽。」

      虞清雅渾身止不住戰栗,說不清氣得還是害怕。虞清嘉這一番話看似是安慰人,實際上却字字誅心。什麽叫,至少還活著?

      而虞清嘉說完後,都不給虞清雅反應的機會,對著她點頭一笑,轉身翩然而去。

      等走遠後,其餘世家女圍上來,關切地問:「六娘,方才她沒爲難你吧?」

      遠遠的聽不清她們說話的聲音,可是衆人都明明白白看到,虞清嘉始終帶著笑,似乎想好好勸慰虞清雅,而相反,虞清雅却情緒激動,肢體語言激烈。

      幾個世家娘子們都覺得,虞清嘉實在太好性了。這樣不知廉耻的堂姐,理她做什麽?也就虞清嘉心好,始終好聲好氣和她說話。

      虞清嘉搖搖頭,垂下眼睫,無可奈何中隱約帶著些委屈:「畢竟姐妹一場,我不忍心看她走錯路。可惜,四姐幷不願意聽我說。」

      『

      衆女嘆息,一個娘子拉住虞清嘉的手,安慰道:「六娘,你別傷心了。她的婚期馬上就到了,你們已經盡了家人的力,此後無論她過得好壞,都不關你們的事了。以後她自己在鄴城,你們在高平,老死不相往來就好。」

      虞清嘉眼神柔和,輕輕點頭:「嗯。」

      女兒外嫁,照例要由兄長背出家門,護送到夫家,然而虞清雅這種情况,虞家闔族兒郎,根本沒有人願意送嫁。李氏磨破了嘴皮子,在別人家又哭又鬧,也沒能找來一個兄弟送虞清雅去鄴城。

      虞清嘉得知這件事已經是許久之後,那時候,虞清雅已經乘著一輛車出門。沒有十里紅妝,沒有滿堂祝福,甚至都沒有夫婿。廣平王只是打發來一隊太監,當做他的代表。

      虞清嘉搖頭笑了一聲,做人做成這個地步,也是能耐。她本來還在煩惱虞清雅遠在鄴城,相隔千里,她要如何讓虞清雅付出代價。沒想到虞清嘉沒有煩惱多久,這個問題便解决了。

      京城裡送來旨意,說廣平王側妃十分思念父母,故而聖上開恩,調虞文竣入京。

      與之同來的還有另一則消息,側妃十分受宮中寵愛,連宋王妃都要退避三舍。

      四月底,虞家的馬車抵達京城。

      虞文竣站在馬車外,說道:「母親,嘉嘉,馬車走了一天,你們要不要出來透透風?」

      「不用。」虞二媼閉眼捏手裡的佛珠,聽到虞文竣的聲音,她冷笑一聲,說,「這是大房的好女兒虞側妃和皇后求下來的恩典,我一個隔房的祖母,住進去幹什麽?」

      虞文竣嘆氣:「母親。我知道你不喜歡,但是也不能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您先下車休養身體爲要。」

      虞二媼哼了一聲,固執地說:「我的身體,我自個兒都不擔心,你操心什麽勁?虞家在京城另有宅子,我寧願乾乾淨淨住祖宗傳下來的宅子,也不想沾皇家的貴氣。車夫,去虞宅。」

      虞二媼這番話說的非常不給面子,虞文竣尷尬,他嘆息了一聲,看向虞清嘉:「嘉嘉,你呢?」

      虞清嘉被馬車顛簸了一天,如今全身酸痛,只想立刻躺下來歇著。但是她還是忍著難受,說:「我聽祖母的。」

      虞清雅嫁入王府後大受寵愛,她得意洋洋,故意說自己思念家鄉,派人將雙親接入京城,還讓廣平王給虞文竣在鄴城安排了官位。因爲虞文竣兼祧兩房,連虞二媼和虞清嘉都在虞清雅「思親」的範疇裡。虞清雅許是爲了顯擺自己的能耐,竟然還讓皇后賜下一座宅子,專門贍養親人。虞文竣也不滿虞清雅這種小人得志的作風,可是皇權面前,他也無可奈何。

      李氏對此開心不已,興高采烈搬進了女兒爲她討來的屋宅,可是虞二媼和虞清嘉却覺得噁心,堅决要搬出去另住。虞家在鄴城又不是置辦不起宅子,哪輪得到虞清雅一個側妃耀武揚威。虞清嘉心想她寧願多在車上受些罪,也不想進虞清雅準備的屋子。

      李氏的馬車駛入側門,而另一輛馬車轉了個圈,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等馬車走開後,虞清嘉見虞二媼臉色還是很難看,寬慰她道:「祖母您別生氣了,父親他也有苦衷。」

      「我氣他做什麽?」虞二媼冷冷笑了一聲,說,「他有苦衷,他肩上挑著大房,如今他的女兒還成了皇后面前的大紅人。這種好事旁人羡慕還來不及,我哪敢和他生氣?」

      虞二媼這氣不輕,虞清嘉也不敢勸了,乖乖閉嘴當挂件。馬車轉了一個彎,停在另一條巷子裡,虞清嘉帶上幕籬,扶著虞二媼下車。她站在街道上,隔著模模糊糊的幕籬朝四周看了一圈,慢慢皺起眉。

      虞清雅的那套宅子,竟然正好在虞家空置的屋宅旁邊。雖然兩處院子進門的地方隔了一條街,可是其中有一面墻却是挨著的。

      虞清嘉低笑一聲,扶著虞二媼往裡走。虞清雅過得怎麽樣不好說,但是能看出來,她是真的很想炫耀。

      虞清嘉將虞二媼送到屋裡,自己才回屋休整。她好好泡了一個熱水澡,等沐浴出來後,她才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虞清嘉身上披著寬鬆的寢衣,修長的脖頸傾斜,正在緩慢擦拭濕漉漉的長髮。白芷將四周的燭臺都點亮,然後跪在虞清嘉身邊,熟稔地接過虞清嘉手中的帕子。

      虞清嘉鬆手,讓白芷來替她擦濕頭髮。虞清嘉的頭髮長,讓另一個人來擦拭方便許多,虞清嘉鬆口氣,問:「祖母睡了嗎?」

      「方才丫鬟傳來消息,說老夫人本來想禮佛,被她們勸著吃飯沐浴。等沐浴過後,老夫人精力不濟,剛剛已經睡了。」

      虞清嘉點頭,終於放心。頭髮上已經不再滴水了,白芷將虞清嘉的長髮全部散開,挑起一縷用梳子梳理。白芷已經憋了一天,現在好容易有機會,壓低聲音問:「娘子,在兗州的時候看不出廣平王對四小姐多上心,爲什麽到了京城,她却一下子得勢了呢?」

      虞清嘉輕輕笑了一聲,她沒有回答,反而問:「初春那會兒各地都在打仗,朝廷焦頭爛額,北方那支來路不明的六鎮軍勢頭尤其驚人。你看現在呢?」

      「現在?」白芷想了想,如實說,「廣平王接連立了好幾次大功,前幾天西綫剛剛獲勝,聽說趙國栽了很大的跟頭,現在都退回邊境了。北邊也接連俘虜了好幾個叛軍頭領,皇上大喜,在早朝上連連稱贊廣平王。」

      「對啊。」虞清嘉笑容意味不明,「這就是虞清雅得道升天的原因。」

      白芷眼神疑惑,顯然還是不太懂,然而更多的虞清嘉却不肯說了。頭髮搭在後背上凉凉的,隨著齒梳一下下劃過,虞清嘉的長髮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鏡中女子皮膚吹彈可破,眼睛中還帶著濕潤的水氣,雖不施粉黛却美得驚人。虞清嘉看著鏡中的倒影,神思慢慢飄遠了。

      看廣平王這些日子收到的褒獎,以及虞清雅毫不收斂的做派,想來北方那支主人不明的起義軍,就是琅琊王麾下了。虞清嘉不知爲何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她之前就知道琅琊王沒死,幷且他之後會成爲唯一的贏家,還屠殺了虞家滿門。虞清嘉提心吊膽地等了很久,現在,這柄劍終於落下了。

      這些日子不光是虞清嘉,民間也漸漸興起琅琊王復仇歸來的風聲。許多人都私下猜北方那支軍隊的主帥就是琅琊王本人,雖然朝廷和六鎮沒給出準確的說法,但朝野已經傳遍了。

      虞清嘉嘆氣,琅琊王日後是個聰明的暴君,但是讓廣平王上位,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好選擇。虞清嘉想了一會,突然搖頭笑笑。他們一個是身世坎坷的天命之子,一個是有重生女和系統作弊的受寵皇子,無論哪一個都比虞清嘉强,她擔心他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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