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曝光

　　柯延沒等到春假結束就回B市上班了。地下實驗室的建造已經接近尾聲，工程隊那邊爲了儘早完工，春節也就隻休息了七天。趙一卓家遠在黑龍江，就算坐飛機，路上都要耗去四天，因爲轉機耗去的時間太多了，他索性就留在了基地和值班人員一起過年。比起趙一卓和實驗室值班的同行們來說，柯延已經算是很幸福了。

　　回B市之後，抽空去吳昊家拜了年，又去探望了欒萱母子，順便將寄養在她家的大白接了回來。大白還是老樣子，脾氣好，任你怎麽搓圓揉扁它都不生氣，需要它的時候，一叫就過來了，不叫它的時候，它就安靜地自己玩，不會主動粘人，這脾氣多少叫人有點憐惜。不過對柯延來說，大白這脾氣倒是跟她很搭，因為她不是特別有閒暇的人，沒多少時間去陪它。大白似乎覺得女主人不太喜歡它，所以它也更喜歡男主人，因為他陪它玩的時間更多一點。

　　柯延回來之後幷沒見到過曾效祺，此刻他正在全國各大城市跑路演呢。他兢兢業業，一點怨言都沒有，就是為了空出情人節那天回來結婚。

　　柯延每天只能和他聊聊微信電話，臨睡前發個視頻，隔著電波互相膩歪一下。

　　春節假期結束了，空了的B市又漸漸熱鬧起來，柯延還挺喜歡空城的感覺，去哪兒都不堵車，也不用排隊，有一種當初在美國的感覺。要說美國哪兒令柯延感覺最好，自然就是人少這一點了，她一向不是個愛熱鬧的人，因爲人多比較容易浪費時間。

　　大家都開了工，恢復了按部就班的生活。跟別的單位年後還需疲軟一段時間相比，柯延他們顯然是更忙了，因爲放假休息實實在在耽誤了工作進度，大家不得不捋起袖子打起精神來幹活。

　　地下實驗室也重新開工了，按照進度，這個月底就能完工，大家都有些興奮，忙碌了快兩年的工作終於要取得實際性的進展了。然而最後關頭幷不順利，趙一卓那邊發來了一組數據，說是探測器組建的最後環節遇到了問題，參數似乎有些不對，需要實驗室這邊重新校核，看是不是要重新調節參數。

　　這可是個大問題，停工影響進度都是小事，探測器如果參數不對，那問題可就大了，安裝完了起不到作用，那就等於近億的研究經費打了水漂。整個研究組包括劉逸安都打起了精神來解决這個問題，對數據重新檢驗核實。這個探測器投入心力最多的就是柯延了，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重視。大家都廢寢忘食地工作，柯延爲了盡快解决問題，忙得三天三夜都沒回家，累了就在實驗室裡趴一下，連猫都帶到實驗室來了。

　　所以當曾效祺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柯延還不知道今夕何夕，曾效祺在電話裡說：「寶貝兒，這都幾點了，你還不回家？」

　　柯延抬起頭看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淩晨兩點十四，她才回過神來：「哦，我還在實驗室裡。」

　　「你是不是忘記明天是什麽日子了？趕緊回家啊！」曾效祺的語氣有點無奈。

　　柯延一看日期，2月14日，她心裡一驚，糟了，她都給忘了今天是要去登記的日子了：「對不起，我給忙忘了。」

　　「這都能忘？！ 」曾效祺的語氣有點難以置信。

　　柯延忙說：「你等我一下，我處理完這個數據就回來。」結婚是大事，可不能耽誤了。

　　「我去接你吧。」

　　「不用，很快就好了。你先睡吧，我做好就回來。」柯延連忙說。

　　曾效祺說：「那行，我先去洗個澡，你快點啊。」

　　結果柯延這一忙就忙到了清晨五點。曾效祺洗了澡躺在沙發上等柯延，一躺就睡著了，他最近在做空中飛人，每天都在輾轉趕場，根本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這會兒回到家放鬆下來，一下子就睡過去了。

　　等柯延忙完，一看時間，頓時急了，趕緊跟劉逸安去請假：「我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請半天假。」

　　劉逸安說：「你都幾天沒休息了？還請什麼假！回去好好休息一天，看你那倆大黑眼圈。回去的路上小心一點，別開著車睡著了。」

　　柯延點了點頭：「好的，謝謝劉老師。」她用力眨了眨眼睛，使自己保持一點清醒。

　　出門的時候，小唐提醒了一句讓她帶上大白，她才想起來關在會議室裡的大白，將它帶了出來。一路上柯延用力瞪大雙眼，使自己拼命往下耷拉的眼皮抬起來。好在大清早路上沒什麽車，不然以她目前的狀態，多半是要跟別的車磕上了。

　　睡夢中的曾效祺突然被鬧鐘一下子驚醒來，一看時間，六點一刻，今天要去登記結婚，要早點去民政局排隊。他看了一下屋子裡，他的準新娘居然還沒有回來，這令他怒不可遏，臉也不洗了，抓起外套就準備出門去逮人。剛打開門，就看見柯延站在門外，面容慘白得像是幽靈，他嚇了一大跳：「你嚇死我了！怎麽才回來？」

　　柯延有氣無力地朝曾效祺笑了一下：「早！」然後身體往前一撲，往曾效祺身上倒去，手裡的猫籠子再也提不住，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裡面的大白驚叫了一聲。

　　曾效祺的心臟病都快被嚇出來了，趕緊張開雙臂抱住了柯延：「柯延你怎麽了？你別嚇我！」柯延却沒有回應。

　　他趕緊將人抱起來放到沙發上躺平，拍著她的臉：「柯延，柯延，你快醒醒，你怎麽了？」

　　柯延雙眼緊閉，沒有一點回應。曾效祺嚇死了，趕緊打了電話叫救護車。挂了電話，他又檢查了一下，她的呼吸心跳都是正常的，也沒有發燒，只是臉色憔悴得要死，黑眼圈重得都快趕上熊猫了，這是昏迷了還是只是睡過去了？希望只是睡過去了。

　　大白還在門外慘叫，曾效祺忙將它提進來放在門口邊，將門關上，去搓了條熱毛巾過來，給柯延擦了擦臉和手，心裡又急又氣，這傢夥，真是爲了工作不要命了。醫院離得近，不到十分鐘，救護車就到了，醫生和護士帶了擔架上來，發現開門的是曾效祺，有點嚇了一跳，不過曾效祺本人渾然沒注意到自己被人認出來了：「醫生，你快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事。」

　　醫生拿出聽診器聽了一下，又檢查了一下柯延的眼睛，問詢了一下曾效祺具體情况，曾效祺也說不上來：「她昨晚上加班一晚沒回來，早上一回來就暈倒了，我也不知道她連續忙了多久。」

　　醫生說：「初步診斷應該只是嚴重缺乏睡眠。實在不放心，就送她到醫院檢查一下。」

　　曾效祺點頭說：「送到醫院去做一下檢查吧。」

　　於是本來要去結婚的日子，還是大好的情人節，柯延同志因爲加班體力透支過度，在醫院昏睡了一整天，當然，也不算完全白費，至少做了一套全身檢查，享受了一下高幹病房的待遇，雖然這些她都不知道。

　　曾效祺面對昏睡不醒的柯延簡直是欲哭無泪，想發火也無從發起，說她不重視結婚，她一大早就趕回來了，說她重視結婚，她能在結婚前連續忙上幾天幾夜，這簡直就是一個比自己還瘋狂的工作狂。曾效祺已經預感到，以後他最大的情敵就是柯延的工作。

　　一直到傍晚，柯延才醒過來，看見坐在床邊的曾效祺，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幾點了，我們去登記吧。」

　　曾效祺沒好氣地說：「八點了，晚上，還登記呢，民政局都下班了。」

　　柯延猛地坐了起來，不知所措地說：「那、那不能結婚了？」她心頭悵然若失，雖然結婚日子是曾效祺定的，但她也是很樂意的，沒想到自己睡了一覺，就把這麽重要的日子給睡過去了。「對不起，我沒想到我睡了這麽久。明天呢？」

　　曾效祺見了她的反應，總算滿意了些：「還算你有良心，沒忘記結婚這麼重要的事。明天不合適，等我再選個日子吧。」

　　「哦。」柯延像個做錯事的小媳婦一樣偷眼瞧曾效祺，怕他生氣，自己爽了這麽重要的約，確實有點對不起他。

　　曾效祺拿過桌上的一個飯盒：「餓了嗎，吃飯吧。」

　　柯延看著飯盒，這才意識到有點不對，扭頭看了看陌生的房間，滿腹狐疑：「這是哪兒？」

　　「醫院。你知不知道你一到家就暈在我懷裡，可把我給嚇壞了，以爲你出了什麽問題，還好就是低血糖和睡眠不足。以後可不許這樣了！我不在家，你就成了拼命三郎，幾天不著家，你還要不要命了？」曾效祺想起早上的情况還心有餘悸，簡直想把她拖下來打屁股教訓一下。

　　柯延賠笑：「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最近工作上出現了一些問題，事關重大，大家都在拼命加班，我也著急。」

　　曾效祺沒好氣地說：「再要緊還能比命要緊？只要人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還怕工作上的問題解决不了？」

　　柯延乖巧地點頭：「好，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這麽熬夜了。那咱們什麽時候去登記啊？」

　　曾效祺說：「我再選個日子吧，反正婚禮的日子已經定了，絕對不可能再改了，你要是不來，我就拉別人去。」

　　柯延鼓起腮幫：「那不行，婚禮我必須自己去，不能讓別人代勞。」她才不會讓他娶別人呢。

　　曾效祺笑了起來，伸手捏捏她的臉頰：「知道就好。吃飯吧，多吃點長點肉，我喜歡肉乎乎的感覺。」說完掏出了手機刷了起來。

　　柯延吃著飯，不時拿眼瞟他：「你在看什麼？」

　　曾效祺說：「我挑日子啊，看哪天去登記比較好。這次我選定了，你可不許再放我鴿子！」

　　柯延鄭重其事地表態：「絕對不放！」

　　曾效祺重新挑了個日子，2月22日。柯延當晚就出了院，因爲身體幷無大礙，沒必要再住在醫院裡，她走的時候，護士們夾道相送，別提多熱情了。想也知道，肯定從曾效祺這兒得了好處，不是簽了名，就是拍了合照。

　　柯延沒能按時領證這事兒給周嵐英知道後，被狠狠批評了一頓，說她太不把婚姻大事放在心上了，這是碰上了好脾氣的曾效祺，若是換個脾氣大點的男人，這婚都結不成了。

　　柯延聽了母親的話，才有點後怕，好好反省了一下自己，以後還是要顧及到曾效祺的感受，畢竟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業，需要雙方去用心經營，除非根本就不結婚，可以隨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想明白這一點，柯延心裡就輕鬆多了。

　　接下來幾天裡，曾效祺又去跑路演了。《佳偶天成》這部電影的口碑勉强還過得去，雖然劇本中規中矩，曾效祺演得不錯，算是一部輕喜劇愛情片。在一大片喜劇春節賀歲片中，這部愛情片也就成了情侶們的首選，票房也勉强過得去，預計可以拿到3億左右的票房。愛情片投資成本低，還是有賺頭的，曾效祺也是投資商之一，所以他才跑得這麽勤快。

　　柯延這邊經過近半個月的攻堅，終於將問題給解决了，這令所有人都鬆了一口，雖然工程可能要延期，但這點損失和影響跟探測器成功建成來說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解決問題這一天是2月21日，研究組的同事一起上二樓食堂好好搓了一頓，這是這段時間吃得最舒心的一頓飯了。吃完飯回實驗室，柯延發現路上不少人都在看自己，還小聲地議論著什麽，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快到實驗室的時候，隔壁的廖研究員出來跟她打招呼：「恭喜你啊，小柯！」

　　柯延下意識地答一句：「哦，謝謝！」心下狐疑：他們組裡攻堅成功這事兒所裡人都知道了？

　　這時，正在刷手機的小唐忽然大叫一聲：「老師，這是你吧？！」

　　柯延被她的大嗓門嚇了一大跳，低頭看一眼她遞過來的手機，屏幕上赫然是她和曾效祺的婚紗合照，這照片她還沒看到過，她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這照片誰發的？」

　　小唐興奮地說：「老師，是真的嗎？這是曾效祺發的，你們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