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結婚生子。

　　當結婚之後生孩子似乎便應該排上日程，說起來倪景兮結婚到舉辦婚禮之間隔了好幾年， 婚禮之後鐘嵐有點兒忍不住旁敲側擊。

　　當然鐘嵐的性子一貫如此， 她從不會給倪景兮壓力。

　　不過霍慎言就沒那麼幸運，鐘嵐幽幽地朝他看了一眼， 聲音有些心疼地說道：「兒子， 你再不努力努力， 你真的得中年得子了。想想你爸爸， 二十五歲就生了你。你這也落下太多了。」

　　霍慎言抬眸看過去， 鐘嵐大概也覺得自己打擊的太厲害， 居然舉起手臂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兒子，努力。」

　　旁邊的倪景兮盡力地憋住，讓自己別顯得太開心。

　　可是他們兩人開車回去的路上， 本來倪景兮正低頭在查看郵箱， 結果遇到一處紅燈停下的時候， 旁邊的男人突然低聲問：「你覺得媽媽說的對嗎？」

　　倪景兮聽到這句話微愣了下， 這才輕聲問：「什麼？」

　　「我再不努力，就到了中年得子的年紀。」男人的語調慢悠悠， 聲線更是平穩緩和，可是不知為何聽在倪景兮耳邊就是有那麼幾分危險。

　　倪景兮立即搖頭：「沒有。」

　　「可是剛才你也一起笑了。」霍慎言轉頭看著她， 嘴角微勾。

　　倪景兮愣了幾秒， 突然低聲說：「你現在是要秋後算帳？」

　　霍慎言勾唇輕聲笑了出來， 可是他沒說話， 反而是前方紅燈在秒數結束後跳成綠色， 霍慎言重新啟動車子。

　　霍慎言一直到家的時候都沒說話， 直到他將車停好之後，倪景兮剛下車就被他走過來牽住手。

　　……

　　他們一直到了樓上臥室，霍慎言推開門將她拉進去的時候，反手將人壓在門上。在門被關上的一瞬，走廊上的光亮被阻攔在外面。

　　整個房間陷入漆黑之中。

　　倪景兮的眼睛許久才適應這房間裡的黑暗，可此時霍慎言的手掌貼著她的腰身，哪怕此時她穿著厚實的衣服，似乎還是能感覺到他手掌心的溫度。

　　他的另一隻手捏住她的手，壓低聲音：「我現在要秋後算帳了。」

　　明明他的聲線一向是那種清冷的低沉，此時在她耳邊響起時，帶著一點兒燥熱，從耳朵根開始蔓延逐漸成燎原之勢。

　　當霍慎言的唇壓了上來時，倪景兮後背緊緊地貼著門板，微仰起頭承接著他強勢又不容拒絕的吻。

　　他的舌尖在輕輕撬開她的唇瓣之前，曖昧地沿著她的唇線慢慢地描繪了一遍。

　　倪景兮抱住他的腰身，隨後霍慎言抱著她一步步往床邊挪過去，直到最後兩人倒在柔軟的床上。霍慎言壓著她，鼻子蹭了又蹭從嘴裡溢出一句：「星星。」

　　倪景兮抱住他的脖子，安靜地等著。

　　突然霍慎言低低地嗤笑了聲，帶著那麼點兒無奈而又溫柔說：「我怎麼就那麼喜歡你呢。」

　　這突如其來的表白，還有似乎只有十八歲少年才能說出來的幼稚話，卻叫倪景兮整個猶如浸入蜜罐裡，連呼吸都帶著化不開的甜。

　　進入冬天之後，新年的腳步似乎越來越快。霍老爺子終於被霍振中和鐘嵐從香港請了回來，老爺子回來之後，倪景兮和霍慎言週末也會在大宅留宿。

　　不過臨近年末實在是太忙了，倪景兮光是採訪任務就是一個接著一個。

　　自從她拿下國家新聞獎的金獎之後，報社裡不僅給她升了職務，更是給了她更大的新聞自由還有權利。有些別人不能報導的社會大新聞，她可以報導。

　　之前鐘嵐提過生孩子的事情，倪景兮自然也不會沒放在心上。

　　反正婚禮之後，他們兩個人就不再避孕，開始順其自然的態度。一開始還挺期待的，可是時間一長，兩人都忘記了。

　　直到快放假之前，因為又是週五，所以一下班倪景兮直接開車來了大宅。

　　今天上海正好在下雨，外面毛毛細雨夾雜著冷風，倪景兮把車子停下之後，也沒打傘直接小跑到了門廳。

　　她推開大門的時候，周阿姨正好看見，趕緊迎了上來，見她大衣上面淋著的雨滴還輕聲說：「下回你喊一聲，我出門給你送傘。」

　　「沒事兒，就這麼幾步呢。」倪景兮搖搖頭。

　　誰知她剛說完，鼻尖一癢，她趕緊別過頭，一個噴嚏打了出來。

　　周阿姨去摸了下她的手連連說道：「你看看手多冷，我去給你煮碗薑茶祛祛寒。」

　　「真的不用。」倪景兮在後面跟著喊道。

　　鐘嵐正好從書房裡出來，今天霍振中沒在家，老爺子一個人在書房裡下棋呢，鐘嵐端了杯熱茶進去。

　　「景兮回來了。」鐘嵐笑道。

　　倪景兮把包放下之後，又把大衣脫下掛了起來。鐘嵐見她臉色有點兒白，低聲說：「這幾天天氣挺冷的，注意保暖。」

　　倪景兮點點頭。

　　鐘嵐也沒多說，畢竟現在年輕人極有主見，說多了他們也未必願意聽，所以她一般是能不多嘴就不多嘴。

　　霍慎言今天下班也挺早，七點不到就到家了。

　　他一回來之後，周阿姨也通知開飯。霍慎言去書房請老爺子，倪景兮正要去廚房幫忙的時候，結果一進廚房就聞到一股子特別濃鬱的排骨味道。

　　周阿姨還笑著說：「今天燉了排骨冬瓜湯，冬天呀就該多多喝湯。」

　　她這個湯字剛說完，倪景兮聞著廚房裡彌漫著濃鬱的排骨肉香，突然心口一悶，仿佛有什麼東西翻湧而上，她整個胃一下翻江倒海了起來。

　　「抱歉。」倪景兮說了兩個字之後，趕緊轉身。

　　幸虧一樓的洗手間就在不遠處，她進去之後趴在洗手池邊上開始乾嘔，結果什麼都沒吐出來。就是難受，特別是聞著那股子肉湯味道。

　　倪景兮伸手抽了兩張紙，待漱口之後擦了擦嘴巴。

　　她把紙張扔進垃圾桶，又伸出手背試了試自己的額頭，也沒有發熱。

　　等她打開洗手間門準備出去的時候，一開門發現鐘嵐和周阿姨兩人都站在門口等著，倪景兮想起自己剛才在廚房的行為，立即解釋說：「周阿姨，不是你們做菜的原因，是我自己……」

　　「我知道。」周阿姨立即緊張地點頭。

　　此時鐘嵐小心翼翼地問：「景兮，你是不是懷孕了？」

　　倪景兮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她懷孕了？而下一秒鐘，她整個人差點兒跳起來，今天幾號了？

　　等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今天的日期，發現離開她大姨媽過去已經有十天的時候。

　　她差點兒當場在自己腦袋上敲一下。

　　這天底下還有比她後知後覺得人嗎？

　　鐘嵐看著她的表情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似乎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於是小聲問：「你自己沒測過嗎？」

　　倪景兮搖搖頭。

　　她真的沒有，因為她本來也是大姨媽有點兒不准，偶爾會提前有時也會推遲。

　　之前推遲兩三天沒來，她還緊張了一下，後來又太忙直接完全忘記了。要不是今天因為她對排骨湯的反應特別強烈，她還是沒有記起來這件事。

　　「要不現在讓人去買？」鐘嵐提議說。

　　驗孕棒這種東西，倪景兮哪裡好意思麻煩別人，她立即說：「等吃完飯之後，我自己開車去買吧。」

　　「讓慎言去，他可是男人，外面還下著雨怎麼能讓你去。」

　　因為要吃飯所以誰都沒提這件事，打算等到吃過晚飯之後再跟霍慎言說。

　　之前倪景兮因為湯有點兒反胃，周阿姨就沒給她盛，誰知霍慎言見她面前沒有，直接把自己的湯放在她面前，還低聲叮囑：「多喝點兒暖暖胃，今天挺冷的。」

　　鐘嵐和周阿姨見到，兩人都有點兒急了。

　　結果鐘嵐居然直接站起來，把霍慎言手裡的湯接了過去：「這湯有點兒冷了，讓周阿姨盛碗新的吧。」

　　於是周阿姨趕緊把湯端了下去。

　　結果沒一會兒之後，周阿姨又回來把桌子上的湯也給端了下去，一頓飯吃完都沒見再次端上來。

　　吃完飯，鐘嵐真要跟霍慎言說話，誰知老爺子又把霍慎言叫進書房，讓他陪著下棋。

　　鐘嵐當然不能阻止，眼看著這盤棋還不知道下多久，在霍慎言進了書房之後，鐘嵐立即說：「要不我去買吧，我也會開車的。」

　　鐘嵐確實有駕照，只不過她上一次開車連她自己都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

　　倪景兮見她這麼著急，趕緊拉住：「要不我上網買吧。」

　　鐘嵐微怔，開心地問道：「還能在網上買的？」

　　倪景兮也不清楚，不過她打開手機app，現在確實是很快捷，網上買藥很方便，只是網上買驗孕棒這件事倪景兮倒是頭一次幹。

　　結果她正要下單的時候，霍慎言的聲音突然從後面響起：「你們幹嘛呢？」

　　咣當一聲，倪景兮的手機從掌心裡滑落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

　　手機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音尤其刺耳，倪景兮明顯被嚇了一跳，身體條件反射似得抖了下。

　　鐘嵐看倪景兮明顯被嚇了一跳的模樣，上前就在霍慎言後背拍了下，怒道：「你怎麼這麼沒輕沒重的，別嚇著你媳婦，她現在可是懷孕的人。」

　　霍慎言本來被鐘嵐這麼打了一下有點兒愣，畢竟鐘嵐一向是那種貴夫人風範，就連跟他說話的時候都是慢條斯理，她從來沒這麼直接拍過霍慎言。

　　可是比起這一巴掌，更讓他懵的是鐘嵐的這句話。

　　什麼叫『她現在可是懷孕的人』？

　　霍慎言眼睛微瞪了幾秒之後，下意識地把視線落在倪景兮的肚子上，她立即擺手說：「現在還不是呢。」

　　嗯，她的意思是現在還沒確定呢。

　　畢竟她只是乾嘔了一下，萬一要是一個烏龍事件讓全家都白激動，她真的是尷尬透頂。

　　鐘嵐可不管這個，笑著指揮霍慎言說：「你開車出去買驗孕棒回來，讓景兮先測試一下，要是有好消息的話，明天你再帶著景兮去醫院檢查。」

　　霍慎言愣愣地點了點頭。

　　可是鐘嵐見他只是點頭，還是站在原地不動，趕緊又在他後背上拍了下。

　　霍慎言這才說：「我馬上去。」

　　他剛轉身，結果又突然轉過頭，當著鐘嵐和周阿姨的面兒輕輕地抱了下倪景兮，等他鬆開的時候，臉上是極顯眼的笑容。

　　他一向情緒內斂深沉，極少會這麼外露，如今當著鐘嵐和周阿姨的面兒，就這麼情不自禁，顯然已是高興至極。

　　霍慎言出門很快的，回來的更快，差不多十五分鐘就回來了。

　　等他把袋子裡的東西遞給倪景兮的時候，她低頭看了一眼，居然滿滿一袋子都是盒子。

　　這些全都是……

　　鐘嵐和周阿姨在樓下等著，霍慎言在樓上他們自己的臥室等著，等著倪景兮從臥室洗手間裡出來。

　　霍慎言立即站起來走了過去，倪景兮站在門口，一臉欲言又止。

　　此時霍慎言還以為是她擔心的烏龍，正要抬手在她腦袋上摸一下安慰她沒事兒，結果倪景兮從身後拿出三支，霍慎言看著上面。

　　第一條很深，第二條是淺淺的一條。

　　「這……」他有點兒懵。

　　倪景兮輕聲說：「霍先生，咱們好像有小小霍了。」

　　霍慎言被這句話砸在腦袋上，真的比剛才任何時候都要懵，雖然生孩子這件事在他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是真的發生的時候，他是真的有點兒懵。

　　懵完之後，是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他自然是見過小嬰兒，那麼小一團，眼睛眉毛手指腳掌都有，可都是小小的，而且極柔軟。

　　等漸漸長開之後，臉上說不定會有景兮的影子或者是他的影子。

　　突然霍慎言心頭鼓鼓的，漲漲的，還有點兒發燙。

　　有那麼點兒難以自抑的激動。

　　他伸手抱住倪景兮，輕聲說：「謝謝你，星星。」

　　等霍慎言和倪景兮下樓告訴鐘嵐的時候，鐘嵐激動到恨不得立即拉著倪景兮上樓休息，不過她也知道急不得，只能讓他們先上樓休息。

　　第二天幾乎是一大清早，倪景兮醒了之後下樓，鐘嵐就在樓下等著了。

　　據說她已經跟相熟的婦產科醫生越好，而且是專家級別的。倪景兮跟報社請了個病假之後，在鐘嵐和霍慎言的陪同之下一起去了醫院。

　　在醫院重新檢查一次，只是為了更加確定。

　　等檢驗單拿到手的時候，江主任笑著說道：「恭喜兩位，要做爸爸媽媽了。」

　　這下好消息總算是徹底確認。

　　回家之後，鐘嵐立即把這件事告訴了霍振中和老爺子，老爺子聽到之後當場笑著點頭，表示道：「這可是咱們霍家第一個重孫輩兒，好好好。」

　　等到晚上的時候，倪景兮終於知道這個好好好的意思了。

　　霍慎言把東西拿進來的時候，隨意地遞給她，笑著說：「爺爺讓我給你的。」

　　倪景兮不明所以，翻開看了一眼，然後她猛地又合上。等她朝霍慎言看過去的時候，對方倒是笑道：「高興？」

　　其實他知道倪景兮這表情肯定不是高興，可是他還是故意逗她。

　　倪景兮再次打開檔，低頭將上頭的零數了一遍，直到第三遍之後她終於輕聲說：「一個億？」

　　這是老爺子給她肚子裡小寶寶的一份基金。

　　不多，也就一個億。

　　霍慎言笑著摸了下她的頭：「這是寶寶太爺爺的心意。」

　　倪景兮覺得她有點兒懵，需要時間冷靜冷靜。她不想顯得自己太沒見識，可是誰會給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一個億啊。

　　倒是霍慎言挺淡定的，他說：「我出生的時候，我爺爺也給我媽媽一個億，他老人家還說生一個就給這麼多獎勵。」

　　倪景兮望著他，有種原來世界還有可以。

　　霍慎言說：「不過我媽生我的時候大出血，我爸爸捨不得，不讓她生了。」

　　多麼視金錢如無物的精神。

　　霍慎言繼續說：「要是你覺得辛苦，咱們生一個就好。」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倪景兮認真地望著他問道。

　　霍慎言想了下：「女孩。」

　　末了，他低聲說：「小成總是跟我炫耀他女兒。」

　　倪景兮想起蔣靜成和言喻的女兒，那個叫糖朵兒的小甜妹兒，不僅人長得特別可愛漂亮跟洋娃娃似得，就連嘴巴都跟抹了蜜似得。

　　「那行，咱們就生個女兒吧。」倪景兮點頭。

　　霍慎言見她信誓旦旦的模樣，笑著說道：「要不一次生兩個吧。」

　　倪景兮望著他：「你家有雙胞胎基因嗎？」

　　霍慎言想了想好像是沒有的。

　　倪景兮也有些惋惜，她也不太瞭解他們家族歷史，但是好像沒聽說哪家生了雙胞胎。但是她認真地說：「萬一咱們心想事成呢，不僅是雙胞胎還是龍鳳胎呢。」

　　霍慎言對於她這種莫名其妙的信心，覺得很好笑。

　　不過他也沒打擊倪景兮，反而鼓勵道：「不錯，萬一心想事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