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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地府的大佬都在裝萌新 - 第79章字體大小: A+
     
    ☆、第79章 生前事:盛澤(有刀慎入)

    盛子裴回想自己的一生,除了小七, 似乎自己什麼也沒記住。

    說起小七, 他第一次見七皇子的時候, 還是在家裡的梅子樹上。

    盛子裴那會兒剛過七歲, 膚色黝黑,身體矯健,皮的跟什麼似的。他看到樹下有個陌生的小弟弟, 也不在意,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

    那小弟弟是個三頭身,此時正瞪著大眼睛, 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手裡的青色梅子。

    盛子裴覺得這奶娃娃還挺好玩,於是特意拿著梅子逗他,招呼道:「你吃不?」

    奶娃娃只猶豫了一會兒, 點了點頭。

    盛子裴在樹上坐下來,咧嘴笑:「喊聲哥,喊了我就給你吃。」

    奶娃娃的聲音軟糯糯的:「哥哥。」

    盛子裴被這奶糰子軟綿綿的樣子萌得心神蕩漾,大手一拋,把手上的梅子全給了他。

    奶娃娃迫不及待地張嘴咬了一口,然後酸得把整張臉皺在了一起。

    盛子裴坐在樹上哈哈大笑。

    然後,盛子裴就看到他的老父親跑了過來。

    老父親朝著那個奶娃娃喊了聲「七皇子」。

    盛子裴:……

    當今聖上總共有七個兒子, 最大的大皇子比他還要大幾歲, 而最小的七皇子,剛出生三四年……跟眼前的三頭身糰子確實很吻合。

    「七皇子」吃完了梅子,擦了擦手, 更加眼巴巴地看著盛子裴,喊:「哥哥。」

    突然做了皇親的盛大人:……!

    盛大人面色蒼白,狠狠瞪了自家兒子一眼。

    盛子裴一個腿軟,從樹上摔了下來。

    再後來,盛子裴被打了個半死,一整個月都沒能下床來。

    他不知道的是,宮中,當天晚上皇帝就收到了密報,裡面記錄著七皇子私下替他認兄弟的前因後果。

    皇帝沉默著坐在上面,下方太監密探跪了一地,氣氛沉悶,不敢出聲。

    半晌,皇帝才沉吟著批了一句:「由他們去。」

    於是,一個月後,養好傷的盛子裴成了七皇子的伴讀。

    盛子裴思考了一會兒,被打一頓就能收一個弟弟……似乎也不虧?

    *

    其實在認識七皇子之前,因為某些政治原因,盛子裴和大皇子的關係還算不錯。

    但在認識七皇子之後,盛子裴看大皇子突然開始不順眼起來。

    比如這會兒——

    「小七,下課後我帶你出去斗蛐蛐。」盛子裴興高采烈地給七皇子比劃,「摘星樓裡來了那麼大的一個威武將軍,頭須有那麼長……」

    七皇子看得雙眼發亮,整個人乖成了一隻小奶糕!

    於是盛子裴就說的更起勁了。

    「七弟。」大皇子含笑打斷了他,責問道,「功課做完了嗎?」

    七皇子羞愧地低下頭:「沒有……」

    大皇子提溜著他的後頸,要把人帶回皇子府:「既然如此,今天不許出去了,我管著你做完再走。」

    七皇子怕他,不敢多說,只能委委屈屈地求助於盛子裴。

    盛子裴不爽地嚷嚷道:「小七天天在宮裡,都快要悶死了!」

    大皇子云淡風輕地看了他一眼,反問:「你也想跟著一起來?」

    盛子裴立馬閉嘴。

    大皇子提著人走了,邊走,似乎還邊在安慰:「做完功課我就讓小廚房給你做吃的,羊奶喜不喜歡?」

    七皇子瞬間忘卻了盛子裴這個難兄難弟,毫無骨氣地高興道:「吃!」

    盛子裴:QAQ

    他也想吃。

    *

    仔細想想,成為伴讀前,盛子裴都是在家中廝混,把一干夫子氣得跳腳。

    成為伴讀後,盛子裴都不用出手了,光七皇子一人就能把夫子氣跳腳。

    「七皇子,昨日所學的《策論》你可有熟讀?」夫子問。

    七皇子眼睛滴溜溜地轉,小奶音擲地有聲道:「讀了!」

    夫子又問:「會背了嗎?」

    七皇子:「會了!」

    夫子:「那便背吧。」

    七皇子背出了第一句,然後就懵逼地站在了原地。

    夫子:……

    七皇子身份尊貴,夫子不好罰,所以就苦了他們這些伴讀,又是被打手心,又是被罰站。

    學堂裡好一頓兵荒馬亂。

    盛子裴頂著大太陽站在門口,手裡火辣辣的疼,心中卻並不後悔。

    ——夫子下手忒狠,連他都疼得齜牙咧嘴,因此更不忍心讓這份苦落到小七那個奶包子頭上。

    不過,奶包子雖然懶了點,人卻仗義得很。

    一看伴讀們都被罰出去了,他也偷偷地溜出來,陪著他們罰站了。

    其他伴讀嚇得夠嗆,哭天喊地地求著小七回去,卻唯有盛子裴,喜滋滋地笑出了一口白牙,大手一揮,下定決心道:「走,我帶你逃課去!」

    伴讀們:???

    七皇子屁顛顛地跟著跑了。兩人跑到了御花園,開始抓蛐蛐。

    盛子裴耐心地教他怎麼挑選——

    「這個個大,肉肥,打起來一定厲害。」

    「那邊那個,一看就是常勝將軍!快,快去抓了它!」

    「哈哈哈哈這回可算落在我手裡了。小七,改日我帶你去摘星樓,贏錢去!」

    皇帝站在不遠處,看著御花園裡趴在草地上的一大一小兩個屁股蹲兒,陷入了沉思。

    盛大人一臉的不忍直視,幾步跨過去,一腳踹在了自家不孝子身上。

    「誰!」

    盛子裴氣焰囂張地回頭。

    然後下一秒就懨了:「父親……」

    盛大人指著他的手抖啊抖:「你、你怎麼能帶著七皇子幹這事呢?」

    奶包子聽到有人說他,一抬頭,看見了明黃色的皇帝。他咧開嘴笑了笑,「蹭蹭蹭」地跑過去抱住了父皇的腿,撒嬌道:「父皇皇~抱~」

    皇帝熟門熟路地抱起他,又看了盛子裴一眼。

    盛大人連忙告罪。

    皇帝輕笑了一下,道:「小孩子玩鬧罷了。」

    盛大人鬆了口氣,並表示回家一定把盛子裴痛揍一頓。

    盛子裴揉了揉屁股,委屈——明明皇上都說了不追究的!

    盛大人繼續瞪他,並用打得他滿地求饒的戒尺告訴他——不管怎樣,你爹終究是你爹。

    *

    盛子裴吧,氣運似乎有些問題。

    不做壞事還好,但只要他一帶著小七幹壞事,就會被聖上發現。

    但,小七的生活太無聊了。

    盛子裴記得剛認識小七的那會兒,小七看著傻乎乎的。可是當他把宮外的那些東西一樣樣帶進來,把民間的遊戲一樣樣教給他後,小七的臉上,就多了神采。

    「子裴哥哥,你之前說的花燈,真的很好看嗎?」小七會這樣仰著臉,專注而又期盼地問他。

    盛子裴咧嘴笑:「好看啊,你等著,我明天就去找給你看!」

    小七心滿意足了。

    結果,盛子裴自己答應得爽快,卻忘了這會兒並非燈會,根本沒有地方去買所謂的花燈。

    想起小七失落的表情,盛子裴愁得頭髮都快掉光了。

    幸好,還是老管家給他提醒:「少爺實在買不到的話,可以自己做啊。」

    盛子裴驚喜道:「你會?」

    老管家:「……不會。但是少爺你書讀得多,書上沒有教如何做花燈的嗎?」

    盛子裴被這麼一說,想起來了,父親房裡確實有一本《民間小記》,他去翻翻,說不定就能有收穫。

    ……

    第二天,小七收到了自己心心唸唸一整夜的花燈。

    盛子裴看著那骨架粗糙的、紙糊得歪歪扭扭的花燈,有點心虛。

    小七沒見過花燈,輕易就被他唬住了,非但沒有嫌棄,反而興高采烈地讓人點上了蠟燭,提著它到處跑了一圈。

    大皇子看到那花燈,驚呆了:「這是什麼東西?」

    小七驕傲道:「花燈啊!原來大兄兄也沒見過嗎?」

    大皇子目光在那木頭架子上停留片刻,然後,面無表情地看向了盛子裴。

    盛子裴揉了揉鼻子,更心虛了。

    大皇子嘆了口氣,揉了揉小七的腦袋,語重心長道:「小七啊,大皇兄給你請旨,讓你下次元宵節出宮吧。」

    小七:「啊?」

    大皇子很是憂愁:「帶你看看真實的花燈。」

    盛子裴仰臉看天,兀自打了個噴嚏。

    ……

    後來,出了宮的小七自然知道了什麼是花燈,也知道了那粗製濫造的「木頭架子」其實是盛子裴自己做來哄他的。

    小七指著那精緻的燈籠,認真道:「不過這些燈好看歸好看,沒子裴哥哥做出來的有意思。」

    大皇兄:……

    現在拯救小七的審美還來得及嗎?

    盛子裴倒是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心想——這就是小七啊!那麼暖心的善解人意的小七……

    *

    花燈過後,盛子裴又回到了時不時帶著小七逃課的學習生活。

    不過,已經不知道挨了多少頓打的他終於反應了過來,在下次逃學時……除了小七,他把大皇子也拉上了。

    他帶著兩人,一路偷溜到了宮中的荷花池。

    盛子裴拍著胸脯,指著池子驕傲道:「我帶你們挖蓮藕!」

    小七果然很激動:「哇!」

    大皇子則臭著臉,看上去並不是很想和這兩人同流合污。

    然而下一秒,七皇子的小胖手就拉住了大皇子的衣服:「大兄兄?」

    大皇子低頭一看,妥協了。

    蓮花池裡正是豐收的季節,一節節矮胖的蓮藕被整段挖上來,裝在船艙裡,不一會兒就裝了滿滿一船。

    小七不太會挖藕,索性便坐在船邊,撩水玩。

    大皇子看見了,囑咐了一句:「別弄濕了衣服,容易著涼。」

    剛說完,小七一個不穩,身形晃了晃,直接掉進了池子裡。

    大皇子:……

    盛子裴:……

    盛子裴最先反應過來,心中著急,衣服都沒脫,也跟著「噗通」躥下了池。

    大皇子:……

    他頭疼地對著岸邊招了招手——岸邊立馬出現了一小隊人,紛紛下水,其中一半人馬忙著救七皇子,另一半,忙著救盛子裴。

    濕漉漉的兩人被撈上來以後,自然被各自的老爹給教訓了一頓。

    便連大皇子,也被牽連得受了罰。

    第二日,盛子裴一瘸一拐地來了學堂。

    小七心疼地幾乎要落淚:「子裴哥哥,你沒事吧?」

    盛子裴一屁股坐在軟墊上,結果疼得齜牙咧嘴:「沒、沒事,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小七正忙著給他掏金瘡藥,頭也沒抬地問:「什麼?」

    盛子裴滿臉滄桑:「你家大皇兄的運道,似乎也不是很好……」

    大皇子:……

    大皇子感覺他為這兩人簡直操碎了心,不過,在這之後,再逃學,大皇子都會和父皇說一聲。

    皇帝疼小七疼得緊,知道了以後,倒也再沒說什麼。

    *

    日子一天天過去,三人也慢慢慢慢地長大了。

    或許是年少時逃學的情誼太過深厚,長大後,三人非但沒有疏遠,反而比兒時更親密。

    盛子裴平日最愛的事,就是和大皇子爭寵。

    比如說,如果大皇子給小七送了個泥人,他就一定也要給小七送一個話本。

    而每當這時,小七就會給他們一人一個笑,軟軟地喊一聲:「謝謝大兄兄和子裴哥哥。」

    盛子裴暗搓搓地盤算著,等什麼時候自己的名字排在「大兄兄」之前,人生就圓滿了。

    不過,圓滿不圓滿的另說,此時,大皇子看著小七手中的小黃書,直接把盛子裴拎了過來,一言不發地打了一頓。

    盛子裴一臉懵逼地挨了頓揍。

    結果,回到家後,收到大皇子消息的盛大人沒手軟,抄起戒尺又是一頓揍。

    盛子裴:???

    找誰惹誰了我?

    這個疑惑一直持續到了大皇子的成人禮上。

    喝完酒,和小七瞎鬧的時候,小七突然吐出了一句淫.詞.浪.語,瞬間把盛子裴嚇得清醒了。

    盛子裴驚道:「你這從哪兒聽說的?」

    小七:「就在子裴哥哥你給我的書裡呀。」

    盛子裴:?!

    說起這事,小七還挺悶悶不樂:「你送我的話本都被大皇子沒收了,不過幸虧我記性好,把子裴哥哥你送的話本的名字都記下來,讓小路子重新去買過了。」

    盛子裴:……

    夜風吹過,盛子裴覺得自己的屁股感受到了一股涼意。

    *

    整體來看,盛子裴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基本是平穩度過的,每日最煩惱的事大概就是怎麼帶著小七出去而不被他爹打死。

    一直等到了盛子裴及冠那年,朝中的局勢突然開始緊張了起來,連帶著盛府的氣氛,也有些惴惴不安。

    盛大人混跡官場多年,擁有敏銳的政治嗅覺。他在風雨欲來之前,就早早地往上面遞了摺子,請求辭官。

    結果,摺子還沒批下來,卻是在大雨滂沱的某日,大皇子來拜訪盛府。

    盛子裴進門時,大皇子站在窗外,不管外頭風雨大作,依然自顧自地開了窗,一身青色的長袍濕透半邊。

    大皇子沒有看他,而是專注地望著窗外,語氣平靜:「你父親遞了請辭的摺子。」

    說起這個,盛子裴有些心虛地揉了揉鼻子——從政治角度來說,他們家和大皇子有些理不清的關係,所以盛家一直都是站在大皇子這邊的。

    如今父親請辭,就像是讓大皇子斷了只臂膀,盛子裴多少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大皇子似乎笑了一下,直白道:「你放心,這封摺子,本來就是我讓盛大人遞的。」

    盛子裴一愣,驚訝地看著他。

    「只是做個試驗罷了。」大皇子的聲音既輕又低,「摺子遞上去了,父皇沒有批。」

    盛子裴不覺得這個有什麼問題,解釋道:「我朝慣例,請辭原本就要三請三留的,父親這才上了第一封。」

    大皇子回頭看了他一眼,笑容轉瞬即逝:「我不是說這個。你且看著吧,不管盛大人遞多少封摺子,父皇都不會批的。」

    盛子裴愣在原地,背後驚出了一層冷汗。

    大皇子合上窗,轉身,把嘈雜的雨聲和雷聲都關在了外面,開口道:「子裴,我給你指一條明路,如果有一天盛家出事,我只送你兩個字——」

    大皇子頓了頓,朱唇輕啟:「軍營。」

    磅礴的大雨澆濕了整片土地,那些隱隱讓人不安的動盪,都被那場大雨掩蓋在了震耳的雷聲之中,了無痕跡。

    大皇子走後,盛子裴一個人站在房裡,看著牆角的蘭花出神。

    盛長風進門,似有所覺,道:「大皇子和你說了什麼?」

    盛子裴心漏跳了一拍,慌亂地錯開了眼神,卻又正好在不經意間,看到了盛長風鬢角的一縷白髮。

    盛子裴愣了愣,右手下意識握緊了拳頭,搖頭道:「沒什麼。」

    盛大人目光在自家兒子緊張的右手上轉了轉,笑了:「不說也行,你心中有數就好。」

    *

    事實上,大皇子所說的變故來得比預料的更快。

    「謀逆,反黨,叛國……大皇子,怎麼可能?!」盛子裴紅著眼,握著聖旨的手止不住地抖動。

    宮人的目光冰冷而又滑膩,聞言,他古怪地笑了一下,陰陽怪氣道:「盛少爺可得慎言,此事已是板上釘釘,容不得更改了。」

    盛子裴緊緊咬住了下唇,才能克制自己沒沖上去打他一拳。

    一連串的罪名扣下來後,盛子裴虛無地坐在大堂裡,腦子在一片混亂之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清晰的念頭——如果大皇子出事了的話,小七怎麼辦?!

    盛子裴心中一慌,轉身就要往宮裡跑。

    但在家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盛長風心情複雜地看著這個長子:「你去幹什麼?」

    盛子裴紅了眼眶:「小七……」

    「七皇子跪在御書房外,想為大皇子求饒。」盛長風冷酷道,「被聖上罰了半年禁閉。」

    盛子裴的心直直地落了下去。

    「所有皇子中,唯有七皇子最受聖上寵愛,但這件事上,便連他都碰不得,你明白嗎?」盛長風語重心長道。

    明白。

    如何能不明白?

    大皇子是個信號,再往後,盛家,還有曾經的大皇子黨,一個個都逃不了。

    盛子裴連嘴唇都在發抖著,心中有無數的迷茫和困惑,無處釋放,無從解答。

    但到了最後,他也只是白著臉說了一句:「我只是、只是想見見小七。」

    盛長風看向他的目光驀地變得有些蒼涼。

    ……

    在大皇子謀逆的背景下,盛家出事似乎來得如此理所當然。

    盛家主系、旁系共一百六十一口人丁,盡數下獄。

    被抄家那天,盛子裴愣愣地站在屋簷下,看著那些古董花瓶碎了一地,看到父親珍藏的書畫被丟在地上,染上污穢的腳印。

    恍惚之間,他記起了大皇子的那條路。

    軍營。

    盛子裴眼神瞬間變得清明,跑出去,對著大理寺的辦案官員跪地道:「罪臣盛子裴……有事交代。」

    一折請求入營的摺子送到了皇帝的案桌上。

    盛家多年攢下來的人脈也終於在此時派上了用場,無人知那一日書房中究竟發生了何事,但最終,盛大人的判決從秋後問斬,被改成了千里流放。

    而三日後,革除了所有官職的盛子裴一身輕裝入了軍營,當了一個小小的百夫長。

    盛子裴離開京城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那滿目的雕樑畫棟,紅牆黃瓦,無一落入他的眼眸。

    盛子裴最後的念頭,只有一個——仔細想想,他好像,真的很久都沒看見小七了。

    *

    軍營裡的生活算不上有多苦,只是有些無聊。

    小七平均每兩個月會給他發一封書信,但因怕被人發覺,每次最多也就一兩句話,幾十個字,一眼掃完就沒了。

    盛子裴沒別的辦法,只能把書信攢起來,閒著沒事就多讀幾遍。

    讀的多了,原本乾巴巴的字眼,也硬是能被他從裡面看出一絲兩絲的深情來。

    軍中枯燥乏味,盛子裴也只能靠著這些慰藉度日了。

    ……

    等他在軍中待了幾年,大大小小地攢了點軍功,盛子裴終於從百夫長,變成了一個副將。

    這時候,小七在朝中名望漸顯,也終於露出了自己的鋒芒。

    那一日,邊關不穩,盛子裴自請率兵出擊,結果天時地利,直接抄了匈奴的老家,又立了一大功。

    回來的路上,盛子裴騎在馬上,扛著厚重的盔甲,冰凍成霜的睫毛顫了顫,心裡止不住有些高興——這回回去,總算是又能升職了。

    升職了,就能多給小七一點助力。

    然而,盛子裴的笑意還未真正到達眼底,一封急報突然送來——

    「流放之地苦寒,罪人盛長風,毆。」

    滾燙的心瞬間冰凍。

    盛子裴身形一顫,一口心頭血吐在了書信上。

    *

    冬日漸遠。

    因為盛長風的事,皇帝終於在角落裡扒拉出了一點良心,一道恩旨下來,封了盛子裴做威武將軍。

    軍營裡載歌載舞,恭賀著新將軍上任。

    盛子裴朗聲大笑,對敬過來的酒水一概收下,沒多久,就醉了個糊塗。

    朦朧之間,他似乎看到了曾經的盛府,看到了身體尚且矯健的盛長風,拿著把戒尺追著要打他。

    盛子裴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卻又哭了出來。

    兩行清淚,沒入雪地。

    盛子裴就地而睡,看著夜空,輕聲念了一句:「小七,我似乎只有你了。」

    ……

    在立春之日,那在病痛中苦苦支撐了數年的老皇帝,終於也沒能真的熬過這個冬天。

    原本的七個皇子死的死,病的病,眾人一圈看下來,剩下唯一一個可繼承大統的,竟然只剩下了年紀最小的七皇子。

    新皇即位,大赦天下。

    京中書信傳來,盛子裴在營中大笑三聲,痛快地喝了一整罈子酒,才出門對副將們道:「兄弟們,可以回家了!」

    軍營中瞬間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春風得意馬蹄疾,盛子裴緊趕慢趕地趕回京城,在城中騎著高頭大馬,心裡卻亂得不行。

    然後,看到前方那頂轎子的時候,盛子裴的腦子突然空了下來。

    清瘦的手撩起簾子,新皇隔著一層簾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就這麼溫和地看著他。

    盛子裴愣了半天,終於「刷拉」一下翻身下馬,真心誠意地跪倒在地,道:「拜見皇上。」

    新皇的雙手穩穩地托在了盛子裴的手腕上。

    小七沉默良久,終於舒出一口氣,輕聲嘆道:「回來就好。」

    盛子裴的額頭壓著他的手背,沒忍住,無聲地哭了一場。

    *

    在京中待了半年,盛子裴逐漸感覺到了小七與之前的不同,不過,他本人也不太在意這個。

    ——都是當皇帝的人了,哪能沒有變化呢?

    盛澤想。

    盛子裴自個兒想得開,但他的副將們憋不住了。

    「將軍,我說句您不愛聽的,上面那位……怕是有些防備咱們。」副將們忍不住道。

    盛子裴笑了。

    「防就防吧,我的命都是他的,想要什麼,拿走就成。」盛子裴咧嘴,喝了一大口烈酒。

    副將們都是糙漢子,一聽,也沒覺得哪兒不對,反而極為贊同道:「將軍果然灑脫!也是,吾等對皇上忠心耿耿,連命都能給,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盛子裴酸了:……

    他很想說,不,我和你們不一樣!

    你們這等凡夫俗子根本就不能懂我對他的那份苦思和愛慕!

    但,這話,盛子裴不敢說。

    小七隻是皇子的時候他不敢說,當了皇帝,那就更不能說了。

    所以,盛子裴打算,就這麼好好地守著他,也就行了。

    然而……

    下一年開始,他就始終奔波於戰場間,五年沒回京。

    盛子裴:……

    別說守著了,現在連看都看不見了!!!

    好不容易平定了邊疆,盛子裴回京了,屁股還沒坐熱呢,小七又要派他出去,找那個勞什子的藥王珠。

    盛子裴耍賴似的坐在御書房裡,幽怨地看著某皇帝,不肯動了。

    小七似乎猜到他心思,也不理他,兀自專注地批著摺子。

    盛子裴就更氣了。

    小七不管他,任由他洩憤似的吃了三大盆點心,才終於沒忍住,側過頭,捂著嘴角笑了一下。

    盛子裴一下子就心軟了。

    「藥王珠什麼的,找就找。」盛子裴賭氣道,「但是等我回來後,你就不能再趕我走了。」

    小七看著他,眼裡沒能藏住那清淺的笑意。

    他欣然應道:「好。」

    於是,盛子裴走了。

    三個月後,小七病逝了。

    盛子裴拿著藥王珠,一臉懵逼地看著舉國同喪。

    他還沒來得及發火呢,甚至也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新登基的皇帝長啥樣,一封遺旨下來,他直接被派去守皇陵了。

    副將們看著他,又是同情,又是害怕,憋了半天,才敢小聲嘟囔一句:「皇上這是不是坑你呢……」

    盛子裴:……

    當然是!絕對是!

    但,人都死了,他連罵他一句,都更不忍了。

    最後。

    盛子裴麻木地去守了皇陵——

    小七死後的第一年,盛子裴只知道呆呆地在裡面混日子,渾渾噩噩的基本都沒什麼印象。

    小七死後的第三年,盛子裴回過神來了,開始一日三餐每天罵小七,一邊罵還一邊哭。

    小七死後的第五年,盛子裴徹底回血了,並在漫長的守靈的生涯中,開發了戲精的技能,開始對著小七的棺槨發.情……

    「哎呀,這個花是我折給你的,嫩黃色最配你了。」

    「我跟你說啊,今天送來的飯還挺好吃的,什麼?你也想吃?那你得叫一聲哥哥,不然才不給你吃。」

    「這兒就我們兩人呢,你說這算不算長相廝守啊?」

    盛子裴自己一個人,也能念叨一整天都不停。

    目睹了盛大將軍是如何發神經的大皇子·顧清:……

    「你看起來,似乎過得還不錯?」

    終於有一天,顧清忍不住現身了。

    盛子裴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直接答道:「我算是想明白了,活著,我這輩子都沒法和他在一起;死了,我居然就能擁有他整個人了?這麼一想,確實還挺開心的……」

    顧清:……

    你對著屍體天天就在想這些?

    「……靠,大皇子!」盛子裴突然反應過來。

    顧清皮笑肉不笑地諷刺道:「喲,還記得呢?」

    盛子裴震驚了:「你不是死了嗎?!等等,你原來沒死?那我那些紙錢都白燒了?」

    顧清:……

    「首先,我死了。」顧清面無表情,看他的目光宛若在看一個智障,「其次,你只給我燒了一年。」

    盛子裴乾咳了兩聲:「心意到了就行了。對了,你要是死了,那小七……」

    顧清沉默了一會兒,道:「小七馬上要去投胎了。」

    盛子裴愣了愣,神情有些恍惚:「哦、嗯、投胎好,能投胎就好……」

    「子裴。」顧清喊了一聲。

    盛子裴呆愣愣地抬頭。

    顧清面上似有不忍,但片刻後,他還是硬下了心腸,道:「我有事拜託你。」

    盛子裴猛一哆嗦,表示拒絕:「別。你上次拜託我照顧好小七,然後說完,你就死了,盛家也完了,你這次再拜託我,我怕真的受不了……」

    顧清忍著脾氣笑了笑,咬牙切齒道:「事關小七。」

    盛子裴立馬正經了:「你說。」

    「小七在位時候,多年征戰……」顧清略有猶豫,嘆道,「雖有治理之功,但常年征戰讓兩方百姓死傷無數,正巧碰上地府換屆,惡鬼作亂,人間地府皆深受其害。因此,小七這一世德行有虧,罪孽深重,需為此贖罪,如若不然,他之後十世,不是投畜生道,就是惡人道。」

    盛子裴立馬就怒了:「匈奴入侵在先,這也能怪在他的頭上?」

    顧清沉著臉,卻也無可奈何。

    「就算如此,仗是我打的,要怪也應該怪我才對。」盛子裴憤憤不平。

    顧清笑了,點頭道:「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

    盛子裴:……

    顧清:「你如果願意,小七的罪,便由你擔了吧。」

    盛子裴當然願意得很,當即點頭。

    顧清嚴肅道:「其實也是正巧碰上了地府的動盪期,才讓小七背了這些罪孽。如今,地府中惡鬼橫行,善鬼反而深受折磨,你若願意,便接了鬼王之職,肅清地府,便清償了這罪。」

    盛子裴和他對視了一眼,點頭道:「好。」

    ——惡鬼不聽話,打到聽話就行了。

    這個他會。

    顧清放柔了眉眼,道:「多謝。」

    盛子裴笑得開懷:「替小七,我願意。不過,這次你是不是就輸給我了?我可是連死後都能給他排憂解難的子裴哥哥……」

    顧清瞬間冷了臉,嗤笑了一聲:「你怎知我沒替他擔?」

    盛子裴茫然臉:「啊?」

    「我已替他擔了一半,要不是剩下一半我實在沒法解決,不然豈能輪得到你?」顧清嫌棄臉。

    盛子裴:……

    活著的時候,大皇子就挺讓人看不順眼的,沒想到死了之後,他就更讓人看不順眼了!

    顧清開出一條道來,懶得多話,催促道:「走吧。」

    盛子裴皺了皺眉,看著他的背影,問:「我做鬼王,那麼你呢?你擔了什麼?」

    顧清冷淡的聲音響起:「任閻王之職,重建地府秩序,七百年不得出地府。」

    盛子裴:……

    不開心!

    聽上去就比他的官職要厲害!

    似乎又被比下去了啊啊啊!

    顧清:「對了,既然已經死了,不如往後就起個新名吧。」

    盛子裴奄奄道:「哦,你呢?」

    顧清:「我改姓顧,單名一個清字。」

    盛子裴想了想,道:「姓我就不改了,名……我也取個單字?」

    顧清沉吟道:「也可。鬼王掌管地府執法,不如你就叫盛法。」

    盛子裴:「……好難聽!」

    「算了算了,我要不,叫澤吧?」盛子裴美滋滋道,「盛澤盛澤,聽著好聽。而且小七老是說什麼澤被天下的……」

    顧清嫌棄抿嘴:「那你怎麼不叫盛天下?」

    盛澤:「……盛天下聽起來就很傻!」

    兩人並肩而行,皇陵中燭光漸漸微弱,二人身影淡化,漸行漸遠……

    作者有話要說:  啊,寫刀了呢,好激動!!!

    對盛澤來說,其實生前就是個暗戀而不得的苦逼故事。

    對此——顧清表示抗議,蘇靈表示不服。

    他倆表示:故事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

    事實具體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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