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天眼

再後來的事，曉君就有些記不太清了。

等他再睜眼的時候， 天光大亮， 房間內空曠乾淨得宛若只做了場夢。

只是， 蘇靈似乎也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直接給他在床頭櫃上留了張紙條——

「別忘記昨晚你答應的事情。」

曉君呆愣愣地握著紙條，努力回想，昨晚他答應了什麼來著？

哦， 他想起來了。

那時候，諸鬼眼睜睜看著他脫口而出背完了社會主義價值觀，一個個憋笑憋得尤其辛苦。

曉君莫名覺得有些丟人。

再然後， 他記得，那個蘇老闆笑吟吟地對他說：「別怕，這些都是好鬼。」

曉君指著頭頂正在淌口水的大頭鬼， 尤其憤怒——這都快餓得兩眼發光了，居然還說是個好鬼？！

蘇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目光沉沉地看向大頭鬼。

大頭鬼伸出兩隻骨瘦如柴的手，乖巧地摀住了自己的嘴。

蘇靈重新向曉君露出友善的笑容，示意：「你看，多乖。」

曉君敢怒……敢怒不敢言。

蘇靈十分貼心地提議：「你要是怕的話，我幫你把他們送入輪迴。」

曉君連連點頭：「好好好！」

蘇靈面色不改地從懷裡拿出個瓶子， 瓶口一開， 大頭鬼、黑貓連帶尚未成形的那個影子鬼都一齊被裝進了裡面。

曉君大鬆了口氣。

但，或許是因為沒有威脅了，曉君的同情心又泛了上來， 支支吾吾道：「誒，大師，他們在房裡這麼久也沒害過我，還請大師給他們投個好胎。」

蘇靈晃了晃瓶子，搖頭：「這事也不歸我管。」

說罷，他便自然而然地看向了顧清。

顧清懶洋洋地挑起一側眉，道：「近期投胎鬼數有點多，現在排隊，至少也得等一年半後。」

他看著滿臉遺憾地曉君，笑了笑：「你如果真的不放心，不如給他們燒點紙錢，讓他們在地府好過一些。」

曉君連連點頭：「嗯嗯沒問題！我一定給他們多燒點冥幣和馬克思主義選集。」

蘇靈臉色恍惚了一瞬：「冥幣和什麼？」

曉君一臉正氣：「馬克思主義選集。」

蘇靈噎了噎。

瓶子中的鬼魂也跟著開始叮鈴哐啷地鬧騰了起來，顯然對此也十分有意見。

然而，曉君：「你看，他們都迫不及待發出求知的聲音了！」

瓶子中安靜了一瞬。

蘇靈無力道：「你看到的世界都這麼不唯物主義了，你居然還相信馬克思？」

曉君一絲猶豫都沒有：「馬克思主義認為，事物的規律是在不斷變化的，所以我們對於世界的認知也應該在隨時隨地的變化中。」

「通過這次見鬼，我反而更加認識到了這點，也更加堅定了要學習馬克思主義的信念。」曉君正義凌然道。

蘇靈噎了半晌，才訥訥誇道：「嗯，嗯，挺好的。」

……回憶到此為止。

曉君在被窩裡默默地摀住了臉。

沒多久，曉君猛地一激靈，從被鋪上爬了起來，開電腦、開論壇、發帖一條龍——

【天啊啊啊啊在朝陽小區8幢，我撞上x靈公司了！！！】

「老闆姓蘇，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然後還有一對雙胞胎，一個姑娘，一個光頭，倆黑臉……告訴我，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x靈公司？！」

1L：臥槽臥槽臥槽！！！

2L：啥啥啥？？這是全體員工都出動了啊！樓主你還活著嗎？

3L：最高級警報！最高級警報！——x靈公司又開始活動啦！！！

4L：朝陽小區8幢……住在這附近的我表示，昨晚確實嗅到了一絲鬼氣來著。

5L：那樓上你就沒去看看？

6L（我是4L）：hhh嗅到鬼氣的那一剎那，我的第六感就拉響了特級警報，讓我最終沒敢出去。現在想想，真心感謝我的第六感！

曉君坐在電腦前，神情呆滯，目光悠遠……

嗯，其實就是走神了。

其實他也是剛剛才想起來，昨晚見到的那個配置，和之前聽說的「x靈公司」特別像，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起床，發帖求問網友。

現在看來……

x靈公司果然名不虛傳！

每個成員都特別有反派的氣質！

一刷新，帖子又有了新回覆。

8L：樓主是干了什麼壞事被找上門了？

曉君猛地回神，想起了蘇靈對他的囑咐——不動聲色地探查樓下的可疑人物。

想了想，曉君提上了房裡的垃圾袋，踢著拖鞋，偽裝成扔垃圾的樣子下了樓。

*

或許是因為被開了天眼，曉君總覺得今天的陽光特別刺眼。

「曉君，下樓丟垃圾啊。」

平日裡常見的張奶奶照舊和他打了個招呼。

曉君下意識地抬手，正要回應，臉色卻突然變了。

——張奶奶的眉間流動著一團黑氣。

張奶奶講話的時候，那團黑氣從眉心出發，繞著張奶奶的耳朵、鼻子和嘴巴轉了一圈。等黑氣流過嘴巴的時候，張奶奶正好忍不住彎著腰，嗆咳了半天。

「年紀大了，喉嚨也越來越不好了。」

曉君聽到了張奶奶的自言自語。

他下意識地覺得張奶奶的病和黑氣有關，於是便嘗試著伸手，試圖抓住這縷黑氣。

然而……

黑氣是沒抓住，他反而觸到了一手的乾枯皮膚。

張奶奶目瞪口呆，眼前的小夥子居然把手放在了她的臉上，並且還「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曉君：……

張奶奶的目光變得尤為複雜，半晌，她才低著頭，支吾著拒絕道：「那個，我們倆，年齡不合適……」

曉君：！！！

不是，張奶奶，這事我可以解釋！

就在雙方尷尬時，用戶樓裡又走出了兩個男人。

正是曉君所說的「可疑人物」。

曉君回頭剛看了一眼，結果差點沒給嚇得哭出來——

矮一點的那個男人身上掛滿了半米多長的小蛇，每隻蛇都牢牢地咬在男人的肉上，幾乎遮遍了那人所有的皮膚，甚至連五官都已經被徹底覆蓋，看不清楚。

而且隨著那人走路的動作，身上的小蛇也會跟著一晃一晃地甩尾巴，看上去像是個長滿了「海草」的移動的假山。

另一個高一點的男人倒是保留了人類的形狀，五官也能看得比較分明，但就是背上趴著一隻……大龍蝦。

還是通紅通紅的，烤熟了的大龍蝦。

那隻大龍蝦看到曉君後，一雙烏黑的眼珠明晃晃地朝著他轉了過來，大鉗子凌空張開，氣勢洶洶地像是隨時都要殺過來。

曉君欲哭無淚地待在原地，不敢動彈了。

他覺得，他又想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