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太過突然，沈意待了一瞬才說：「早……」

　　楊粵音在後面說：「肖讓這次回來就不會再走了，還有兩個月高考，他也要集中複習了。」

　　這個沈意也知道，像肖讓這種還在上學的明星藝人，因爲平時工作繁忙，可能整個高中都不會來學校幾次，但畢竟高考還是要參加的，所以考前最後兩個月基本都會回到學校備考。

　　她之前還想過他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沒想到這麽突然……

　　估計是肖讓已經來了一會兒了，也沒有別的同學圍著他了，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沈意背著書包過去，因爲她的座位在裡面，進去時肖讓還起身給她讓了一下。沈意瞄他一眼，沒有說話。

　　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身側就是男生的肩膀，這種感覺有點陌生，沈意想起來上一次兩人這樣坐在教室裡都是去年的事了。

　　她忽然小聲說：「你回來怎麽不給我說一聲啊？」

　　女孩的語氣似埋怨，又像明明很高興却不願意表現出來，肖讓也小聲說：「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那我發的微信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其實不用她通知，昨天下午張立峰就迫不及待給他報喜了，說班長二模考了全市第一。

　　「恭喜班長。」他挑挑眉毛，「這叫什麽？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當狀元！」

　　這直白的誇贊把沈意逗笑了，「這還要謝謝你。」

　　「是，確實要謝我。」肖讓一點謙虛的意思都沒有，「如果沒有我的開導，你能有今天？現在看來，你當初冬令營沒考過沒準兒都是件好事。」

　　這就有點過頭了，沈意白他一眼，沒接茬。

　　不過過了一會兒，她又問：「你真的不會再走了？」

　　明明楊粵音都說了，她却還要再親自確認一下，像不放心似的。

　　「沒有特別重要的事，都不會走了。」頓了頓，他補充，「以後我每天都會來學校。」

　　每天都會來學校。那就也是說，他們每天都能見面！

　　這對習慣了和肖讓分隔兩地的沈意來說實在是太過奢侈，雖然她已經期盼這一天很久，但當它真的到來，還是整個人都沉浸在不真實的夢幻中。

　　楊粵音問：「說實話，你有沒有感覺自己迎來了人生巔峰？」

　　不僅考了全市第一，肖讓還回來上課了，楊粵音覺得如果要評選七中目前幸福指數最高的人，那一定非沈意莫屬！

　　楊粵音邊說邊朝她擠眼睛，旁邊關越越也抿嘴偷笑，沈意意識到她們在暗示什麽，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她們已經知道她對肖讓的想法了，再看到他們坐在一起就總想起哄，這是小女生們在一塊無法控制的事。不過要是她們光笑她還好，沈意最怕的是她們在肖讓面前說漏點什麽，讓他察覺。

　　忍不住瞪她們一眼，沈意說：「我警告你們，管好自己的嘴巴。」

　　「哎呀我們又不傻，不會讓你露餡的。」關越越說，「不過我很好奇，跟自己喜歡的人坐同桌，是什麽感受啊？」

　　什麽感受……

　　沈意捏緊中性筆，用餘光偷覷旁邊的肖讓。這節課是自習，肖讓正在做一張數學卷子，不同的是這是高文林專門爲他出的。

　　因爲肖讓情况特殊，肯定不可能和他們按一樣的計劃複習，七中早就和他的團隊達成協議，針對他成立了一個特別複習小組，肖讓回來第一天就被抓出去一對一單獨授課。說「複習小組」其實還客氣了，因爲缺課太多，很多東西肖讓甚至都是第一次學，可以想像工作量有多大。

　　這就苦了肖讓，雖然他也提前做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有點應接不暇，每天一半的時間去老師那兒上課，一半時間在教室做題，連吃飯都要抽空，第一次有了一個高三考生的狀態。

　　沈意看著他垂下的睫毛，還有專注的側顔，這兩天只要一轉頭就能看到這一幕，沈意不禁咬了咬唇，克制住從心底涌上的雀躍。

　　考試考好了，還能天天和肖讓待在一起，楊粵音說得沒錯，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從來沒有這麽快樂過。

　　肖讓做完了一面卷子，剛想翻面，却不小心把中性筆碰到了地上。沈意正盯著他，見狀下意識想去撿，誰知肖讓也彎腰，兩人的手恰好碰到一起。

　　肖讓一楞，抬眼看到沈意，遲疑道：「呃，這是我的筆……」

　　沈意也回過神，窘得話都說不出來。她的手怎麽就這麽快！肖讓筆剛掉下去她就去撿，這不明擺著她一直在偷看他嗎？肖讓發現了嗎？！

　　她不敢看他，悶著頭搶先把筆撿起來，放到他桌上，「我聽到聲音，以爲是我的……」

　　肖讓不吱聲，也不知信沒信。

　　沈意假裝做題，其實無意識地在演算本上劃拉了一會兒，忽然聽到肖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你說，我是不是也該在桌上貼個紙條啊？」

　　他指的是班上同學貼在桌角用來自我鼓勵的話。因爲高三壓力大，大家確實需要喊點口號振奮一下，這其實是個老招數了，聽說喬老師他們上學時就這麽幹，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居然像文化遺産似的代代相傳了下來，連話的內容都沒有多少創新。什麽「生前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眼泪不是我們的答案，拼搏才是我們的選擇」、「要成功，先發瘋，下定决心往前衝」，還有百日誓師那天挂到教室後面的碩大的「艱苦奮鬥一百天，幸福生活一百年」橫幅，用楊粵音的話說就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計劃生育口號呢！」

　　沈意問：「你要寫什麽？」

　　「不知道，『飛躍300』？不行，300不够，我得上400。你說我上得了400嗎？」

　　男生嘆口氣，真情實感爲成績發起了愁，沈意想了想，從書包裡拿出個東西推了過去。

　　肖讓一低頭就看到一個小盒子，外面還打了個藍色的蝴蝶結，疑惑問：「這什麽？」

　　沈意說：「禮物。」

　　「什麽禮物？」

　　「你的……生日禮物。」

　　肖讓有點意外，還有點驚喜，「你還給我準備了禮物啊？」

　　生日那天沈意沒提，肖讓也沒問，事實上他根本忘了這茬，他過生日時沈意又沒來現場，她給他打了那通電話他已經很高興了。

　　沈意當然給他準備了禮物，事實上，她爲這個禮物足足發了幾個月的愁。

　　18歲畢竟和別的生日不同，意義重大，沈意早就開始思考要送肖讓什麽。他曾經送過她一條兩千塊的名牌絲巾，沈意在知道價格後一度想還給他，後來因爲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才作罷。如今輪到她回禮，沈意認真思考過自己如果也買個兩千塊的東西還回去，肖讓會高興嗎？得出的結論是不會，肖讓什麽都不缺，她根本不知道他需要什麽。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也沒有兩千塊……

　　最終打消她送名牌禮物念頭的還是肖讓的粉絲。沈意真的萬萬想不到，現在粉絲們給偶像的生日應援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根據楊粵音的情報，肖讓生日當天，多個粉絲站聯合在北京世貿天階、上海東方明珠、臺北101大厦乃至紐約時代廣場以及倫敦、巴黎、多倫多、墨爾本等全世界35個城市、幾百塊廣告屏投放巨幅生日祝福。除此之外，還有包下整列地鐵、買斷報紙頭版、定制游輪航行播放祝福的，可以說轟轟烈烈、鋪天蓋地。

　　這還沒完，大家在驕奢淫逸的同時也沒忘了做慈善，有多個粉絲站以肖讓的名義爲多個貧困鄉村修路修橋捐圖書館……

　　楊粵音悲憤道：「太可怕了！肖讓的粉絲也太可怕了！這讓我們的禮物怎麽送得出手？！」

　　沈意也是這個想法。在肖讓粉絲堪稱壯觀的生日應援面前，她覺得自己無論買什麽都送不出手了，畢竟就算她豁出去凑了幾千塊給肖讓買了份厚禮，人家那邊都修路了……

　　想到這兒，沈意有點緊張，却見肖讓拿過小盒子打開，裡面躺著個杏色的錦囊，絲綢質地，還綉著他看不懂的字，有點像……禦守？

　　肖讓興致勃勃的表情卡住，抬眸再次問：「這是什麽？」

　　沈意：「學霸符。」

　　肖讓：「？？？」

　　沈意只好給他解釋：「就西山上那個寺廟你知道吧？裡面有樽文殊菩薩，求學業特別靈，這個是我在那裡幫你求的符——不是這個袋子，是裝在裡面那個，可以保佑你金榜題名，考上心儀的大學……」

　　她越說越沒有底氣。這原本是她深思熟慮後另闢蹊徑的禮物，既然比土豪比不過人家，只有在心意上下功夫了。肖讓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趕緊提高成績、備戰高考，她本來是可以幫他做複習筆記的，可恨她之前已經答應過了，現在再把這個拿出來當禮物未免太小氣。於是她想，既然人事已經盡了，那再幫他求求天意吧……

　　當時想得很好，但真到了送禮物的時候，却又開始擔心。生日送符咒會不會太奇怪？肖讓萬一覺得她是捨不得花錢怎麽辦？應該還從來沒人送過他這種東西吧……

　　肖讓打開錦囊，裡面果然有個折成三角的小小符咒。他拿著它半晌沒說話，沈意心本來就提著，見狀再也受不了，撲過去就想搶回來，「你不喜歡就算了……」

　　「誰說我不喜歡？」肖讓躲開她的手，沈意這才發現他居然滿臉笑容，揚眉道，「我就是有點驚訝，你居然也信這個？」

　　這讓沈意怎麽回答？不是她信不信的問題，是人人都信，大勢所趨！他以爲她是怎麽想到送學霸符的？高三考生過年時去西山拜文殊菩薩幾乎已經是嘉州傳統了，初五那天她和楊粵音關越越一起去的時候，光同班同學就遇到了十幾個。

　　肖讓果然不知道這個，好奇問：「那這個學霸符也是人人都會買的嗎？」

　　「『請』。」沈意糾正他的措辭，「這個倒不是人人都會請，因爲請這個符得在那兒跪二十分鐘，聽和尚念經，同時在心裡默念你的願望。很多人嫌麻煩，所以上了香磕了頭就算了。」

　　沈意想到那天，自己提出想去請學霸符時楊粵音和關越越都很驚訝，關越越說：「你居然還想請符？我這樣的都懶得請，你也太虔誠了！」

　　沈意不敢讓她們知道她不是爲自己求的，佛光寶殿正大光明，她却懷揣著隱秘而不可告人的心思，跪在菩薩面前時，也一直默念著另一個人的名字。

　　肖讓看著她，仿佛看到女孩虔誠祈禱的樣子，心裡某處忽然被觸動一下。

　　她還在說：「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比不上你的粉絲送你的，但……」

　　肖讓打斷她，「粉絲送給我的禮物很好，我很喜歡，但你送給我的禮物，我更喜歡。」

　　沈意詫异抬頭，兩人對視，片刻後，她展顔一笑。

　　順利送出去禮物，沈意一整天心情都很好，更讓她高興的是，肖讓大概是爲了表達自己真的很喜歡，直接把錦囊挂在了書包上。他弄的時候她一直假裝沒察覺，却用餘光偷偷看完了全程，嘴角的笑也沒有忍住。

　　然而俗話說樂極生悲，注意到肖讓有了這麽一個「新挂飾」的不止沈意一個。

　　「原來你的符不是給自己求的啊。」楊粵音一把勾住沈意肩膀，「我說呢，你怎麽突然封建迷信得比我倆還嚴重，原來如此！」

　　沈意心思被揭破，有點不好意思，楊粵音剛想再調侃她兩句，却看到肖讓也背著書包出來了，「你們還沒走？」

　　三人在教室外面，晚自習結束了，她們正準備結伴回家。楊粵音一見他就露出了笑容，目光在他臉上轉轉，又往下落到他書包上的小錦囊，最後滿含深意地看向沈意。

　　沈意見狀有點緊張，忙道：「馬上走。你呢，也要回去了吧？我們明天見。」

　　她說著就要去拉楊粵音，誰知她却避開了她的手，「那個，我忽然想起來，我和越越還有點事兒，要走另一個門。小意你自己先走吧。」

　　關越越疑惑道：「我們有事？什麽事……」

　　話沒說完，就被楊粵音一巴掌拍到背上。關越越痛呼一聲，這才注意到楊粵音的眼神，猛地明白過來，「啊對，我們還有事，不走這邊。你們一起走吧……」

　　兩人邊說邊退，根本不給沈意拒絕的時間，就這麽逃也似地溜走了。

　　沈意看著她們消失的方向，半晌回不過神，而旁邊，肖讓眨眨眼，也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覺。

　　是他的錯覺嗎？他怎麽覺得，她們這樣跑掉，好像有什麽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