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意衝出考場就想給肖讓打電話。

　　胸口仿佛有一團火在跳躍，她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她覺得肖讓應該也沒有，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大聲地告訴他：「朋友，你知道你押對題了嗎？！」

　　可惜電話那邊響了十幾聲，却沒有人接聽。沈意熱血上涌的腦子稍微冷靜了一點，想到他昨天半夜才回北京，那今天工作應該很多，現在可能正在忙吧。

　　她站在教學樓前，看著外面的冬日景色，忍不住露出笑容，旁邊却過來了一個人。

　　是謝曼婷。

　　沈意一看到她就想到剛才面試時的事，自己因爲太緊張，在想稿子時拼盡全力，發言時也跟橫衝直撞的小牛似的。但她的觀點恰好是對謝曼婷的反駁，應該多多少少會對她有一點影響。

　　兩人這兩天處得不錯，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氣……

　　「剛才，不好意思啊。」

　　謝曼婷聞言一楞，明白過來後灑然一笑，「沒關係，我們是在競爭，這很正常。如果換了我，在那個時候發現你的漏洞，也會毫不留情地攻擊你的。」

　　似乎怕沈意還多想，她索性勾住了她肩膀，「我覺得，我們倆表現得都不錯，真正可憐的是和我們同組的人。」

　　她們倆發完言後，徹底打斷後面人的節奏，接下來三個同學都表現得不盡如人意，這一組突出的就剩她們兩個，出來時有同學看她們的眼神都帶著怨氣。

　　沈意撲哧一笑，「也不知道最後結果怎麽樣……」

　　面試感覺挺好的，但也不一定，搞不好別的組更好，而且還有生死未料的筆試。

　　不過……

　　「想那麽多幹什麽！」謝曼婷歡樂地說，「我爲這個考試緊張了一個月，現在總算考完了，是死是活都是下個月的事，現在我要撒開腿玩兒！」

　　有這個想法的幷不止謝曼婷一個，除了在面試時表現得實在太差的，大多數同學考完後都一身輕鬆。再加上冬令營幷不是考完了就結束，今天下午還有半天在北大活動的時間，大家都毫無後顧之憂地計劃起來，甚至有同學開始組隊，今晚還要夜游長安街。

　　沈意和謝曼婷在酒店附近的烤魚店吃午飯時，恰好看到那個哈三中的女生和另外幾個人也在。她們也發現了她們，立刻揚手招呼她們過去，嚴肅問：「你們晚上有安排了嗎？」

　　謝曼婷搖頭，沈意想了想，「我約了人吃飯。」

　　哈三中女生示意她退到一邊兒去，然後拉著謝曼婷的手，殷切道：「既然你沒安排，那你有興趣跟我們去追星嗎？」

　　謝曼婷：「……哈？」

　　女生以爲她感興趣，熱情地介紹起來，「今晚北京有一個大型的頒獎禮，好多明星都去，我和譚雯的本命也在。我們已經决定要去了，你要加入嗎？」

　　她口中的譚雯是那個厦門一中的女孩兒，平時都不怎麽說話，謝曼婷沒想到她們倆居然都追星！

　　「我好不容易從追星荒漠哈爾濱來一次首都北京，還趕上這盛會，絕對是天意。老天看我最近太辛苦，特意獎勵我的，不去有違天意，會天打雷劈！」

　　謝曼婷看她說得誇張，好奇問：「你本命誰啊？」

　　「當然是最陽光、最帥氣、最可愛的——肖讓弟弟啦！」女生捧心，「我永遠喜歡小男生，不像譚雯，居然追大叔。」

　　向來沉默寡言的譚雯終於抬眼，面無表情地爲偶像抗爭，「我們江屹85年生，目前還沒過34歲生日，不是大叔。」

　　謝曼婷被逗笑了。她們說的兩個都是國民度非常高的男明星，她當然也知道，只是她沒怎麽接觸過追星女孩，一時有點新鮮。

　　不過笑著笑著，謝曼婷忽然想起一件事，「等會兒，肖讓是嘉州人對吧？沈意你也是嘉州的，那你見過他嗎？對了，肖讓哪個學校的？」

　　沈意從她們提到肖讓就心頭一緊。她怎麽也沒想到，冬令營裡居然也有肖讓的粉絲，還跟自己說過那麽多次話！

　　那個頒獎禮，就是肖讓說過的頒獎禮吧？不對不對，現在重點不是這個。她不敢想像，如果讓肖讓的粉絲知道，自己其實是他的同桌、昨晚還在跟他打電話會有什麽後果，只能在心裡拼命祈求她追得不是那麽認真，幷不知道肖讓到底在哪兒上學。

　　然而，現實注定讓她失望。哈三中女生看著沈意，臉上慢慢浮現出恍然驚醒的表情，「對哦，她不說我都沒反應過來，肖讓是嘉州七中的啊！你也是嘉州七中的，你們豈不是同學？！」

　　沈意沉默一瞬，强裝淡定道：「嗯，我們是同學，但，肖讓不常來學校的，他工作很忙你知道的。所以，我們也不怎麽能看到他……」

　　如果換了另一個更狂熱的粉絲，知道肖讓在哪個班，肯定立刻就能反應過來沈意不僅是他的同學，而且是同班同學。但這女生畢竟是學霸，追星也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聞言點了點頭。

　　這倒是，肖讓工作確實挺忙，一般同學也很難見到他吧。

　　不過她還是很興奮，來北京考個試居然見到了肖讓的同學，感覺自己裡愛豆更近啦！

　　還想抓著沈意問一問肖讓平時在學校的細節，她的手機却響了，沈意看了一眼屏幕，立刻跟她們抱歉地笑笑，拿著手機出去了。

　　她站在門邊，又看了兩秒屏幕，接起電話笑著說：「喂，爸爸？我考完了。」

　　大概是心情好，她的語氣也比以往面對他時輕鬆很多。剛才她們問她晚上的安排時，她立刻想到爸爸送她來北大的那天晚上說過，考完試要請她吃飯。

　　全聚德的烤鴨啊，沈意其實不怎麽愛吃烤鴨，但爸爸說要帶她去吃，這幾天她一直期待著……

　　但和她想像的不同，電話那邊沈平的聲音很焦急，「喂，意意啊，爸爸打電話想跟你說，我可能要晚一點才能來接你了！恬恬在外面出事了，現在已經送去醫院了，我和你周阿姨正在趕過去。你先自己吃點東西，爸爸這邊忙完了就給你打電話！」

　　沈意的笑容頓在臉上，不過她馬上反應過來，說：「好，我知道了。爸爸你別急，恬恬怎麽樣，嚴重嗎？」

　　「不知道呢，說是她跟朋友一起去滑冰，結果從樹上摔下來了。你說在這孩子在搞些什麽，她是去樹上滑冰的嗎？整天爬上爬下跟猴子似的，她要是像你那麽乖，我不知道少操多少心！」

　　沈意沒搭話，沈平也顧不上了，「好了我不跟你說了，爸爸開車呢。晚一點我會聯繫你啊！」

　　「嗯，您忙吧。我……等你聯繫我。」

　　電話挂斷。

　　沈意聽著那端的忙音，在原地站了好久，忽然想起來自己本來想告訴爸爸她面試得不錯。

　　可惜沒找到機會。

　　這天下午，沈意再也沒有任何玩耍的心情。

　　她一個人待在酒店裡，冬日光綫晦暗，她也懶得開燈，坐在床上拿著一本書仿佛在看，但其實根本沒讀進去。

　　謝曼婷他們去中文系參觀體驗了，其實沈意也應該去，但她以身體不舒服請假了。不過謝曼婷够義氣，人在外面也沒忘記她，不時通過微信給她直播進度。他們那邊一團熱鬧，更襯得酒店裡孤清冷寂，沈意看著看著，忽然走到窗邊用力拉開窗簾，只見灰濛濛的天幕下，有白色的雪花簌簌落下。

　　下雪了。

　　作爲一個中部地區長大的女孩，沈意從小到大也沒見過幾次雪，本來應該很興奮，這會兒却只是平靜地看著。

　　直到夜幕降臨、雪也越下越大，房間裡被黑暗籠罩，她依然沒有等到爸爸的電話。

　　沈意坐在床沿看著手機，片刻後忽然搖頭笑了，「我在幹什麽啊。」

　　妹妹受傷了，爸爸去照顧她是應該的。雖然他答應忙完了會給自己打電話，但，那麽混亂的情况，忘了也是有可能的。

　　自己不該這麽在意，更不該傻乎乎在這裡等這麽久……

　　她深吸口氣，拍拍臉讓自己笑一笑，起身决定出去吃點東西。手機却在此刻響起，她不可置信地看過去，待了兩秒才衝過去一把接起手機，連屏幕都沒看一眼就說：「喂，爸……」

　　「喂，是我。」電話那端，是肖讓輕快而飛揚的聲音，輕飄飄打斷了她，「你中午給我打電話啦？我當時忙著採訪，沒看到。你考完試了嗎，考怎麽樣啊？」

　　沈意舉著手機，僵在了那裡。肖讓的聲音那麽熟悉，却像一瓢冷水，讓她從雲端跌入谷底，也讓她壓抑了一個下午的委屈，在這一刻，全涌了上來。

　　肖讓重複了兩聲，那邊却遲遲沒有聲響，就在他懷疑信號不好想挂斷重來時，終於聽到了女生帶著哭腔的聲音，「肖讓……」

　　肖讓始料未及，頓時就慌了，「喂，怎麽了，你怎麽在哭啊？是面試結果不好嗎？沈意，有什麽你跟我說，別哭啊……」

　　然而他越勸，女生却好像哭得越起勁，那聲音像小猫的嗚咽，斷斷續續，讓他整顆心都亂了。

　　他一咬牙，「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蔣文昌不可置信地看過去。他們正在禮車裡，半個小時後肖讓要去參加頒獎禮，紅毯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却在這個節骨眼說要去找那個女生？

　　大哥，不帶這麽玩兒的！

　　沈意也一待。大概是哭太久，她腦子有點懵懵的，「我在，學校安排我們住的那個酒店。就是，北郵會議中心，在北大對面……」

　　「好，我知道了。你等我。」

　　肖讓說完就挂了電話，沈意看著手機，後知後覺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傻眼了。

　　她立刻就想打過去，可不知道怎麽回事兒，那邊居然不接。沈意急得汗都出來了，肖讓來找她，來酒店找她嗎？那還不上頭條！

　　而且他粉絲不是說了他今晚要去頒獎禮嗎？現在天都黑了，他來這裡幹嘛！

　　她現在完全顧不上生爸爸的氣了，甚至後悔自己剛才那麽管不住自己的情緒，有些事也不是第一次經歷，爲什麽這回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想哭了，忍都忍不住，跟個小孩子一樣。

　　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突然說要過來！

　　就在她又急又悔的情緒裡，終於，她又收到肖讓發來的短信，只有兩個字：出來。

　　出來？出哪兒來？酒店門口嗎？

　　她匆匆穿上大衣，捏著手機下了樓。酒店門口空蕩蕩的，住在這裡的學生都還沒回來，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來，沈意在路邊站了一會兒就凍得渾身僵硬，只好一邊等一邊來回走動，感覺自己的整顆心也像天上的雪花一樣，飄飄蕩蕩沒個著落。

　　正在她快等到崩潰時，一輛車忽然在面前停下。沒等她回過神，後車門就打開，一隻手一把把她抓了進去。

　　溫暖的熱氣撲面而來，刺激得她眼眶瞬間濕潤。沈意驚呼一聲，下意識掙扎，却聽到一個聲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