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意一楞，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反應過來，「你不會想去吧？你瘋了？一定會被發現的！」

　　他們剛剛一直站在一塊燈牌後，這才無人注意，但如果肖讓跳上跳舞機去比賽，別說戴個帽子，就算他戴上墨鏡口罩，恐怕一樣會被認出來。

　　不要低估人民群衆的火眼金睛！

　　肖讓環視一圈，終於發現自己要找的，小步跑到一個老奶奶的地攤前，拿起個東西問：「這個多少錢呀奶奶？」

　　那是一個小丑面具，就是那種最常見的馬戲團小丑，紅通通的鼻子，鮮紅的嘴巴咧成誇張的弧度。

　　肖讓掃完支付碼，戴上面具，歪著腦袋對沈意說：「這樣就不會被認出來啦。」

　　衆人正在鼓掌歡呼喬燁連勝，還有女生想去過要微信，忽然又看到一個人跳上了跳舞機，還是男生，却戴著面具。

　　肖讓：「要來一局嗎？」

　　喬燁盯他一瞬，「你這個樣子能跳？」面具雖然留了眼睛的孔，畢竟還是有點礙事。

　　「當然。我蒙上眼睛都能跳。」

　　口氣倒是不小。喬燁笑了，「好。那我們比吧。」

　　肖讓又問：「我選歌可以嗎？」

　　「隨便。」

　　兩人一開始就這麽叫板，群衆都激動起來。

　　一來喬燁跳得實在好，這個人看起來又信心十足，讓人忍不住期待兩人的對决；二來挑戰的男生雖然戴著面具，但身材高大、肩寬腿長，整個人只是站在那兒就有股說不出的氣勢，更讓人好奇他的實力究竟如何，配不配得上這氣場。

　　沈意却很擔心。她知道肖讓是明星，但之前只聽說他是演戲的，不知道舞跳得怎麽樣。而且就算舞跳得好，不適應跳舞機的玩法也一樣行不通，那個喬燁一看就是老玩家了，肖讓整天工作有這個時間嗎？

　　如果輸了，他面子上會不會下不來啊……

　　不容她多想，比賽開始了。

　　音樂一開始很靜，如深夜的大海，只能聽到一聲又一聲清脆的響指音，肖讓隨意站著，頭和脚隨著節奏輕點，看起來很放鬆。然後下一秒，音樂忽地一轉，吉他、貝斯、鍵盤、架子鼓還有薩克斯，各種樂器同時奏響，如白光炸裂，瞬間照亮半邊天光。肖讓在同時勾起雙肩、手臂微抬，身體仿佛化作機器人，每一個關節都被拆分，在熱烈的節奏裡屈伸、轉動、繞環、擺振，動作乾淨利落，如行雲流水！

　　男人低沉而磁性地唱道：「Bad boy.I』m your bad boy……」

　　「Bravo！」

　　喝彩聲裡，有女生興奮地說：「《bad boy》！是李鐸的《bad boy》！他們居然跳這首！」

　　沈意知道李鐸，他是一個很紅的韓國男子團體的成員，但本身是中國人，班上也有很多女生喜歡他。可聽她的口吻……

　　「這首有什麽問題嗎？」

　　「你不知道嗎？這首歌很難的！歌快，本身難度就高，舞又編得密，是公認的新手絕不能選的死亡歌單之一！」

　　「老手也不一定行。」那個剛跟喬燁比賽的超短裙小姐姐一邊緊盯著比賽，一邊補充，「我曾經背過這首的脚譜，花了三天才記住，結果隔天就忘了。可這個小丑，他沒有一個鍵踩錯……」

　　是。從開始到現在，肖讓沒有踩錯一次。跳舞機踏板光芒閃爍，而他在上面揮灑自如，就像所有的光都在他身上撞擊。小丑放肆地笑著，更給他添了一種詭异的帥氣。

　　當然，揮灑自如不只他一個，旁邊的喬燁也一個鍵都沒錯。兩個同樣挺拔的男孩越跳越嗨，如雷電勢均力敵，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圍觀群衆，跳舞機旁幾乎被圍得水泄不通。

　　終於，在某個瞬間兩人對視，喬燁薄唇緊抿，肖讓却笑了一聲，毫無預兆地轉過身，竟不再看屏幕，直接面向觀衆跳起了舞！

　　喬燁一驚。正面跳當然比背面跳更難，沒有提示就必須熟記脚譜才行，不過他也不是沒跳過，立刻跟著轉身。然而大概是沒有準備，剛一轉身大腦竟出現瞬間的短路，脚下立刻錯了好幾步。

　　好在他經驗豐富，迅速在腦海中回憶脚譜，重新跟上了節奏。

　　而在他找回狀態後，兩人的舞蹈也將今晚的氣氛掀到了最高潮！

　　「啊——」全場沸騰，「太帥了！」

　　「男團男團！絕對的男團水準！快快快！我要拍下來發抖音！」

　　十幾台手機對準了他們，錄像的光一閃一閃，沈意却沒有動。她只是看著肖讓，仿佛透過嘈雜的游戲廳看到了萬衆矚目的舞臺，以及舞臺上，光芒耀眼的他。

　　她忽然就明白，爲什麽會有那麽多女孩追逐他，迷戀他。

　　爲他瘋狂，爲他呐喊。

　　有一種人，天生就是要得到無數人的愛的。

　　一曲畢。

　　屏幕彈出結果，左邊win，右邊lo色，這是今晚第一次挑戰者勝利！觀衆喊聲越發熱烈，肖讓却看都沒看一眼，大步走過去和喬燁擊了個掌，一改跳舞前的劍拔弩張。

　　「你贏了。」喬燁說。

　　「你跳得也不錯。」

　　「少虛僞了！」喬燁翻了個白眼，看起來却幷沒有生氣，「輸就輸了，我還不至於輸不起。而且我看你其實得意得很吧，你現在是不是在面具底下偷笑？」

　　他捶了肖讓一拳，肖讓哈哈一笑，跳下跳舞機，也不管大家都盯著他，幾步跑到沈意面前邀功似地問：「怎麽樣，我跳的好吧？」

　　沈意感覺無數道目光都隨著他的話射到自己身上，頭皮有點麻，「好……」

　　她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肖讓會玩跳舞機就算了，還玩得這麽好，把喬燁這種身經百戰的高手都壓下去。他是真的天賦過人，還是娛樂圈其實很閒，大明星有空每天練跳舞機？

　　仿佛猜到她的疑惑，肖讓凑近一點，小聲說：「其實，我就會這一首。這首歌的脚譜是根據李鐸的原舞編的，基本沒有出入，去年我在橫店拍戲的時候，李鐸也在那邊拍另一個戲，我們住一家酒店。他親自教我跳了這個舞，我們還去樓下跳舞機實戰了幾回……」

　　他居然跟李鐸本人比過！

　　光聽名字就能猜出來，所謂「脚譜」應該就是脚的方位指示譜，只要背會了就可以在這個基礎上自己編舞蹈動作。但如果脚譜和原舞沒有出入，直接跳原舞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

　　沈意瞪著他，半晌才問：「那你這算作弊嗎？」

　　「當然不算！」肖讓立刻捍衛自己的勝利果實，「我可是自己刻苦學的，而且全靠我的聰明才智才能記這麽久，換別人早忘了！」

　　沈意很無語。這個人，就會一首歌也敢上去挑戰，怪不得要先誇海口呢，吹完了牛再說自己要選歌，喬燁那種老玩家爲了面子也不會和他爭的。

　　狡猾！實在狡猾！

　　「帥哥，這是你女朋友嗎？」那個超短裙小姐姐突然問。

　　什、什麽？女朋友？！

　　沈意大驚，臉登時紅了，結結巴巴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他同學……」

　　「你不是啊。」女生眼前一亮，「那帥哥，加個微信好嗎？」

　　她一開口，早就蠢蠢欲動的衆女生立刻跟上，有人瞥到沈意的校服，笑問：「那你也是七中的了？怎麽你們七中的都這麽會跳舞，難不成重點高中每天不上數學課，上舞蹈課？」

　　「還有還有，你幹嘛戴面具啊，喜歡玩神秘？」

　　「摘下來讓我們給你倆拍張照嘛！你們可貢獻了今晚的雙王對决！我想發微博！」

　　讓你發微博還得了！還有微信，我的微信怎麽可能隨便給你們加！經紀人會殺了我的！

　　肖讓知道該跑路了，不顧沈意還沒回過神就牽住了她，一邊打哈哈，一邊就想往外溜。

　　人群團團圍住，兩人費勁地往外擠，某個瞬間沈意瞥見喬燁，他還站在跳舞機上，抱臂看著他們，不知在想些什麽。

　　察覺到沈意的目光，他忽然揚揚眉，意味不明地朝她笑了一下。

　　兩人好不容易從游戲廳擠出去，跑出五十米外，沈意才停下來，「今晚什麽情况，我們怎麽總在逃啊？」

　　肖讓把面具往上一推，讓它壓在頭頂，「大概是想抓我們的人太多了。是吧成哥？」

　　沈意一楞，却見肖讓盯著斜前方。大概五秒鐘後，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從暗處走了出來，長嘆口氣，「我又暴露了？我還以爲我藏得挺好呢。」

　　「我跳舞的時候就看到你了。」肖讓也嘆了口氣，「成哥，不是我說什麽，但你的警惕性真的太差了。難怪十次有八次我在機場被粉絲捉住，都是因爲你給我暴露了。」

　　兩人的口氣聽起來很熟，沈意正疑惑，肖讓已經轉頭給她介紹，「這是我的助理，羅成。來接我放學的。」

　　最後一句說的有點艱難。因爲還沒拿到駕照，他不能自己開車，走路或者打車又有被認出來的風險，所以每次回來上課，羅成都會跟過來接送。他覺得這實在太矯情了，也抗議過，奈何媽媽堅持，他只好勒令他送到學校附近就好，不許跟到門口。

　　沒想到今晚被沈意撞上了，她不會嘲笑他吧？這麽大了上個學還要人送……

　　沈意不知道男生的心思，只是想著，原來是這樣啊。她之前還想呢，肖讓這樣的情况上學放學要怎麽辦，一旦被粉絲發現就是全城大追捕，總不可能每天都打游擊戰吧。

　　羅成早就看到沈意了，一聽肖讓介紹立刻說：「對，就是隋唐演義裡那個『冷面寒槍俏羅成』的羅成。跟我同名，長相也像，你基本可以把我們理解成同一個人。」

　　蹭完大英雄老祖宗的熱度，他又咳嗽一聲，「不過，這位妹妹是誰啊，小讓你同學？你們倆……」

　　他語氣克制，但沈意剛經歷過那個女生的轟炸，一對上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懷疑什麽，連忙說：「我是他同學，也是他班長。我們是因爲停電才一起出來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否認得太快，他還什麽都沒說呢，她就已經把話準備好了，反倒讓他更加懷疑。

　　不能怪他八卦，只是他接送肖讓上學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他和學校裡的女生單獨在一起。而且這兩天他本來就不對勁，先是昨晚突然通知他不回家吃飯了，讓他自己回去，今晚他在附近的車裡等他，聽到停電想說過來看看情况，結果一到校門口就撞上他牽著個女孩子風一般地跑出來，驚得他以爲自己花了眼。等他好不容易再找到人已經是在游戲廳了，肖讓戴了個面具在跟人鬥舞，這女孩就在下面看著，遠遠望去，就仿佛他的舞是特意跳給她看的似的。

　　此情此景，怎麽能不讓他多想？！

　　「是嗎？我想的什麽？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他調侃道，逗得女生滿臉窘迫。

　　「她是喬老師安排來幫助我學習的。」肖讓說，「我們是優等生和差生的互幫互助關係。」

　　羅成明顯不信，還想再說點什麽，肖讓警告地瞪他一眼，他這才不情不願地住了嘴。

　　管住了胡說八道的助理，肖讓看向沈意，看得出她被剛才的事弄得有些不自在，垂著頭眼神躲閃。

　　他也不自在起來，强行壓下那感受，說：「我要走了。」

　　沈意點頭，「哦……」耽擱這麽久，是該回家了。

　　肖讓見她沒懂，無奈一笑，「我的意思是，我要離開嘉州，回北京工作了。明天不來學校了。」

　　沈意這才楞住。

　　他又要走了嗎？這一次，要走多久？

　　「你沒話說嗎？」肖讓問。

　　沈意呆呆道：「說什麽？祝你……一路順風？」

　　「你上次不是說，我走都不告訴你一聲嗎？所以我長記性了，這次提前告訴你。」

　　「我什麽時候……」

　　她忽然想起來，是那天晚上，她和他聊QQ，她說漏了嘴，讓他知道了她因爲他的突然離開而不高興。

　　當時他說，下次再要走，一定提前跟班長大人報備……

　　夜色中，男生朝她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是他一貫的陽光帥氣，她却想起昨天晚上，她摘下絲巾，對上他明亮幽深的雙瞳。

　　那一刻，她的心就像現在一樣，狂跳不止。

　　沈意忽然抬手，按住了左邊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