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到半個小時，肖讓回來了的消息再次傳遍全校。

　　那些打著各種藉口來五班門口晃悠的女生又出現了，連低年級的學妹也找機會往樓上跑，而作爲同班同學，大家也予了肖讓熱烈的歡迎。

　　「兩個月不見，大明星更紅了啊。居然還有空回來，我以爲你該忙個半死呢！」

　　「時間選得挺好的，你要是上周回來，還得參加半期考試，又得考最後一名……哎你是不是算過啊？」

　　「我跟你說，我爸我媽現在每天晚上都準時收看你的電視劇，連麻將都不打了！」

　　肖讓一拳打到張立峰胸口，「你就誇張吧！」

　　「沒誇張，我對天發誓！不過吧，他們主要是周佩佩的粉絲，看你是順帶的哈哈哈……」

　　等終於和大家鬧完，上課鈴也打響，這一節是自習，他回到座位，翻了兩下課本，才看向旁邊，「咱們坐最後一排啦？」

　　沈意做題的筆頓住，片刻後，輕聲道：「嗯。」

　　到了高三，座位變成前後輪流，每兩周一換，肖讓離開這段時間，他們已經從中間第三排換到了最後一排。這件事還出過一個插曲，因爲肖讓雖然不在學校，但他的一大堆教材和資料書都沒帶走，所以換座位的時候，沈意不僅要搬自己的，還要搬他的。

　　楊粵音第一次看她費勁巴拉幫他搬箱子時，意味深長地說：「你覺不覺得，你有點像那種民國小媳婦兒？丈夫出去打工，一去三年杳無音信，你只好在家幫他伺候好公婆照顧好兒女管理一大家子爛攤子？真的特像！」

　　沈意：「……」

　　想到這兒，她打個哆嗦，轉頭看向肖讓，「有問題嗎？你以前不都坐最後一排？」

　　「我以前坐最後一排，可沒有同桌。」

　　沈意不懂他這話什麽意思，肖讓打量她幾眼，忽然換了個口氣，小聲說：「班長，兩個月不見，你好像……胖了。」

　　什麽？！沈意下意識摸臉。她本來就擔心，高三從早坐到晚，沒時間運動，吃得還多，班上好多女生都胖了。

　　是誰說刻苦學習會瘦？都是騙人的！

　　不過，連肖讓一個男生都看出來了，她真的胖得這麽明顯嗎？

　　正忐忑不安，却忽然發現男生眼中促狹的笑意，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你……」

　　「別生氣別生氣，我就開個玩笑。」肖讓連忙說，「你不胖，你一點都不胖，你比我見過的那些女明星還瘦，真的！」

　　真的……才怪了！

　　沈意看著男生一臉「虛情假意」，又想到他的話，忽然陷入沉默。

　　他以爲他們兩個月沒見，可事實上，她一個月前才見過他。

　　紅毯之上，鎂光燈閃爍，粉絲的歡呼彙聚成海洋。當時的他，那樣光芒耀眼，仿佛全世界的中心，而她却被淹沒在人群中，如同最渺小的影子。

　　那感覺太過深刻，以至於哪怕此刻他就坐在她旁邊，她依然感覺到陌生，還有遙遠……

　　「不會吧，真生氣了？」肖讓見她一直不說話，以爲自己玩笑開過頭了。他在劇組也這麽捉弄過人，女明星們最怕聽到自己胖了老了，每回都被氣個半死，追著半個片場要打他。

　　不過他本以爲班長這麽「一心向學」，不會在乎的……

　　沈意正走神，沒聽清肖讓的話。又過了會兒，一個小袋子忽然一跳一跳，跟隻小兔子似的，被塞到自己面前。

　　「這是？」

　　肖讓：「我答應過的啊，要送你賠罪禮物。」

　　沈意楞了下才想起來，是開學那天，因爲他沒有認出她，後來在陽臺上，他跟她說，要送她一份小禮物表示歉意。

　　不過……

　　沈意把東西推回去，「我說過了，我不用禮物。」

　　「可我買都買了，你不看看是什麽嗎？」

　　因爲怕被人聽到，兩人都是凑近了壓低聲音說話，沈意有點受不了他的眼神，只好接了過來。袋子裡是個白色的小圓盒，她打開，抽出裡面的東西一看，原來是條小絲巾。

　　絲巾是明亮的黃色，上面用綫條畫了好幾個五角星，每個星星中央都有一隻小蜜蜂，看起來活潑又充滿朝氣。

　　盒子正面印著四個淡灰色的字母：Dior。

　　「這是……」

　　「其實我國慶的時候回來過一次，當時是市中心的門店有一個商業站台，我在店裡逛時看到了這個，覺得很適合你。」

　　他在市中心的站台，她進不去的那家店……這個禮物，是那一天買的？

　　她楞楞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找回語言，「這個，很貴吧？」

　　「不貴，絲巾嘛，能有多少錢。而且我也沒花錢，品牌看我喜歡，就直接送我了。」

　　他說著想到那天，明亮奢華的門店內，櫃檯小姐取出一整排絲巾，含笑說：「肖先生是想要這種嗎？夏小姐戴的就是這一種。」

　　夏青在旁邊震驚道：「你看這個做什麽？想送我？姐姐可不收這麽便宜的禮物哦，你要追我，得送鑽石。」

　　他歪頭看向夏青的頭髮，那天她編了個麻花辮，小絲巾扎在頭髮上，看起來青春又活潑。他覺得很漂亮，忽然就想起來自己還欠一個人禮物。

　　「想多了，我要是追您，高奇哥該跟我沒完了。」

　　他提到夏青同爲演員的男友，換來女明星嗔怪的白眼。倒是周佩佩看他已經低頭選了起來，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你選絲巾，不送夏老師，那你想送誰啊？」這款式一看就是女孩兒的，總不會是自己用吧！

　　肖讓手落在絲上，想了想，說：「我有個朋友，她也是長頭髮，我覺得她這麽扎，應該……挺好看的。」

　　沈意握著絲巾，感覺像握了一個燙手山芋。有心想還給他，可肖讓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拒絕似乎不太好。而且，她不想承認，但看著小絲巾可愛的模樣，那句「不要」就怎麽也說不出口……

　　良久，就在她終於下定决心、决定忍痛割愛時，肖讓已經拿回絲巾，吩咐：「轉過去。」

　　沈意不知道他要做什麽，楞楞轉身，却感覺男生的手落上了自己的頭髮。

　　她身子僵住。教室裡很安靜，同學們做題的做題，複習的複習，還有人在小聲講題。他們坐在窗邊，她面朝窗戶，可以看到玻璃上模糊的影子。他握著絲巾，小心纏上她的馬尾，打了個結。然後他好像發現這個結打得不對稱，也不牢固，於是又拆開，重新打了一遍。

　　沈意猛地回過神。他們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但他這個樣子，還是有可能被前面的人看到啊！

　　她忍不住想躲，「你幹什……」

　　「別動！」話沒沒說完，就被他打斷，男生表情嚴肅，仿佛在做一件天大的事，「再等一下，馬上就好……」

　　她於是嚇得不敢動，在心裡拼命祈禱陳瑤瑤這時候可千萬別回頭，被她看到又要找她吵架。

　　足足等了一分鐘，他終於放下手。沈意轉過來，看到男生表情古怪，像是有點不好意思，「我看她們弄，以爲挺簡單的……」

　　她伸手一摸，絲巾纏在馬尾上，歪歪扭扭，不用看都知道是什麽樣子。沈意瞪著他，半晌，還是沒有忍住，抿嘴笑了。

　　「笨手笨脚。」

　　她看都沒看，抬手先解下馬尾，重新把它扎得更高，然後把絲巾扎在外面，長長的兩條垂下，再把頭髮分成三股，將絲巾纏進去，一起編成辮子，最後在發頂繞成丸子狀，從筆袋裡找出一個髮卡別上固定。

　　整個操作行雲流水，肖讓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驚嘆道：「這是你們女生的自帶技能嗎？怎麽人人都會！」

　　其實是關越越跟時尚雜志學的，强行教給了她，沈意學了好久才學會，後來也只在跟她們出去玩時扎過兩回，就再沒弄過。剛才她被肖讓的笨拙逗到，有心顯擺一下，此刻見他果真被自己震住，忍不住生出一股得意，仿佛真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

　　她輕哼一聲，重新打開習題册，「我不告訴你。」

　　肖讓是周五回來的，第二天就趕上放假。下午放學時，沈意還在收拾東西，楊粵音和關越越已經背著書包過來了，不過她們沒理睬沈意，而是一起站到了桌子另一邊。

　　肖讓也在收東西，忽然感覺面前的光被擋住了，抬頭一看，是兩個面孔有點熟悉的女生，「有……事嗎？」

　　楊粵音雍容一笑，用一種報幕般口氣說：「肖讓同學，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同桌的好朋友，我叫楊粵音。」

　　「還有我還有我，我是關越越，我們都是沈意的好朋友！四捨五入，我們也是好朋友啦！」

　　沈意一愣。之前她們就說了，要借著她的近水樓臺來接近男神，現在看來是終於忍不住實施了。只是，她們這個自我介紹是怎麽回事？

　　强調是她的好朋友，就好像她跟他的關係多特別似的，他不會以爲她跟她們顯擺了什麽吧！

　　肖讓瞥一眼沈意，也一本正經道：「你們好。原來你就是關越越啊！久仰久仰！」

　　關越越不料王子居然知道自己，頓時受寵若驚，還想說點什麽，沈意已經把最後一本書丟進書包，站起來說：「我好了，咱們走吧。抓緊時間，還得去取蛋糕呢。」

　　「你們不回家？」肖讓問。

　　沈意不懂他怎麽突然問這個，還是關越越說：「嗯，今晚音音過生日，我們要去給她慶祝。」

　　楊粵音眼珠子一轉，「對啊，今天我生日，不知道肖讓同學有沒有時間，要來參加我的生日晚宴嗎？」

　　沈意、關越越：「……？？？」

　　三人組裡，楊粵音一向是最大膽外向的，但沈意怎麽也沒想到，她居然有膽子邀請肖讓！

　　光是想到要跟他一起吃飯，她就一陣緊張，忙說：「肖讓不會去的！他那麽忙，哪有空跟我們鬧啊，是吧？咱們還是趕緊走吧，別打擾他。」

　　肖讓揚眉，她這個態度，怎麽好像很嫌弃他似的……

　　楊粵音想想也是，她本來就是一時興起，沒指望真的會成功，說：「那好吧，我們走吧。」

　　三人正打算離開，却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其實，也不是很忙。」

　　她們回過頭，只見肖讓隨手把書包丟到肩上，大步走過來，朝沈意眨眼一笑，「既然楊粵音同學都開口了，我怎麽能拒絕呢？咱們就一起去過生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