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哎，聽說了嗎？五班調座位了，肖讓這次有同桌了！」

　　「什麽什麽？誰！誰跟他同桌！」

　　「就沈意啊，文科班老考年級第一那個。是真的，我剛去五班門口偷看了，座位都換完了！他們兩個真的坐在一起！」

　　「我不信！肖讓怎麽可能有同桌！他怎麽可以有同桌！我這兩年都是靠著雖然沒跟他一個班但至少他也沒有同桌的信念撑過來的，現在讓我怎麽活？！」

　　「原來年級第一就可以和肖讓當同桌嗎？爲什麽我當初沒有好好學習？媽媽，我錯了，錯得太離譜了……」

　　開學第一周，七中高三年級最大的新聞除了開學考試，恐怕就是一直備受關注的五班重排了座位。這一次，肖讓不再像之前那樣孤零零坐在教室最後，他不僅有了同桌，這個同桌還是個女生！

　　少女們長歌當哭！

　　本來五班的女生就一直被全年級乃至全校的女性同胞嫉妒，大家認爲她們的運氣太好了，可以近距離接觸王子，如今，居然還有一個人可以名正言順挨著他坐。

　　這是什麽？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選之子啊！

　　「朋友，你已經成了全校公敵了。」飲水機前，楊粵音深沉道。

　　沈意接完水，擰好蓋子才說：「只是全校女生的公敵吧？」

　　「有區別嗎？」關越越痛心疾首，「那些女人瘋起來你可不要小瞧，我現在真的怕你被拖到草叢裡打！」

　　「對啊，你以爲別人都像我們關係這麽鐵？看著你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嫉妒，這是怎樣的深情厚誼啊！」

　　楊粵音說完，發現沈意默默盯著自己。她有點心虛，比劃道：「好吧我承認，有那麽一點點嫉妒……」

　　事實上，還要再多一點點。自從昨晚她第一個喊出沈意和肖讓同桌，就很想抓住沈意肩膀使勁搖晃，大聲質問她怎麽可以獨占男神。不過她很快想通了，沈意和肖讓坐了同桌，自己是沈意的閨蜜，豈不是也更好接近他了？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一人得道，鶏犬升天！

　　沈意看著陷入暢想的好友，默默轉身。

　　也不怪她們發瘋，自從她和肖讓同桌的消息傳出去，這一個上午，她走在走廊都能感覺到別人的目光，上個厠所都會被圍觀。

　　一切就和她當初擔心的一樣，因爲和肖讓走得近，她也瞬間成爲了年級上的話題人物。

　　但對她來說，這還不是最要命的。

　　沈意現在的位置在教室靠窗那組的第六排，她走過去，只見兩張桌子幷排擺在一起，椅子上都沒有人。剛在裡面坐下，放好杯子，就看到肖讓也從外面進來，在旁邊坐下了。

　　沈意呼吸下意識一緊。

　　她幷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麽鎮定。從昨晚到現在，不僅全年級女生在承受著衝擊，身爲「天選之子」的她本人，也遲遲沒能從巨大的衝擊中緩過來。

　　一個班48人，每個人的座位其實是比較寬敞的，他們的椅子也沒有緊緊挨著，但沈意却覺得，身邊有一個人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强烈。

　　手指抓著中性筆，她默默想，一天一夜了。

　　從昨天晚自習到現在，他們已經有一天一夜沒有說話了。

　　在他們成爲同桌後。

　　沈意覺得，一定是老天看她之前兩年過得太順了，才會讓她到了高三還遇上這麽多挑戰。

　　肖讓當時說了那句「多多指教」，她却因爲心虛躲開了他的手，接下來整個晚自習都在悶頭狂做題，等放學回了家才反應過來，壞了，她是不是心虛過頭了？

　　其實如果沒有中間的周折，他們一起坐就一起坐了，可先有了她的拒絕，再改口說願意，她就覺得仿佛自己承諾了什麽似的，一股說不出的窘迫。

　　但畢竟是同桌，他們不可能從此不說話，她當時明明可以自然地接過話題，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可她這個態度不是擺明瞭告訴他，是，他的猜測沒有錯，她真的去找了喬老師，而且對這件事非常在意……

　　沈意捂住臉，頭一次質疑起自己的智商。

　　上課鈴打響，同學們都回到座位。這一節是數學課，身穿鐵灰色襯衣、黑髮有點淩亂的數學老師拿著講義走進教室，第一句話就是：「把暑假最後一周布置的那幾套卷子拿出來，這節課我們評講試卷。」

　　沈意從一大堆資料裡翻出試卷，攤平放好，却聽見旁邊一個聲音，「高老師，我沒有這套卷子。」

　　全班看過來，只見肖讓舉起了一隻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雖然老師們沒有硬性要求，但肖讓的作業如果他自己沒時間來拿，他的助理和媽媽也會來幫他拿，不過這幾套題是假期最後高老師通過班級QQ群布置的，學生們自己去打印，肖讓應該是沒注意到吧。

　　沈意從他舉手那刻就渾身一凜，果不其然，高老師一見是他，便隨意地揮揮手，「那你和沈意一起看吧。」

　　不用回頭，沈意也能感覺到女生們瞬間火熱的目光。

　　她默不作聲把試卷往中間一推，肖讓露齒一笑，「謝謝班長。」

　　老師開始講題，沈意很想專心聽，思緒却越來越無法集中。

　　現在是夏季，他們穿的夏季校服是短袖，純棉的白色t恤，只在袖口和底部鑲了一圈藍，露出男生小麥色的手臂。他平時應該有健身，胳膊平放在桌上，能看到小臂隱隱的肌肉綫條。

　　還有男生的身體，若有若無的熱度傳來，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一直煎熬著她……

　　「翻頁了。」肖讓提醒。

　　沈意這才發現老師居然已經講完了第一頁，而她不知走神到哪兒去了。爲了掩飾，她一邊翻頁，一邊低聲說：「你沒有卷子，直接跟我說就是了，幹嘛叫老師……」

　　「是嗎？我看你不理我，擔心你不願意跟我看一套卷子。」

　　所以，你就讓老師來命令我？

　　女生眼神控訴，肖讓一笑，「對了，這就是開學那天他們抄的那個卷子嗎？」

　　是，還是沈意連夜肝出來的。

　　肖讓想起自己當時被全班無視的慘痛經歷，問：「你既然做完了，爲什麽不提前拍照給大家呢？這樣他們就不用等你了。」

　　後來張立峰拿到卷子，也是先拍了照發到班級群裡，否則一份卷子全班三十幾個人輪流抄到晚自習也抄不完。

　　沈意握著筆在卷子上隨意劃了一下。她當然可以自己拍，但她心底其實幷不喜歡抄作業這種事，只是不想看到大家沒完成作業被老師駡，才同意拿出來，不過讓她拍照是絕對不行的。

　　抄作業界也有職業道德，同學們理解她這種掩耳盜鈴的心情，寬容地沒有戳破。

　　肖讓明白過來，有些驚訝。連抄作業都不喜歡，這位班長真是有點小書呆子了，可明明是這種性格，却又勉强自己配合他們，一人奶全班。

　　他誠懇道：「班長大人，您真的很樂於助人。」

　　這個口吻，讓她想起那天晚上，兩人蹲在汽車邊的對話。沈意抿了抿嘴，「胡說八道，讓他們抄作業才不是幫他們呢。」

　　話是這麽說，唇邊還是沒忍住，溢出了一絲笑。

　　經過這節課，沈意覺得和肖讓之間的尷尬緩和許多，她開始覺得是自己之前想太多了，就算被肖讓看出來又怎麽樣呢？她是基於同學情同學愛才答應和他坐同桌，沒什麽好心虛的。

　　現在的狀態很好，保持下去。

　　中午放學，沈意心情挺好地和朋友一起去食堂，却忽然被後面過來的人撞了一下。

　　「哎，你幹什麽！」楊粵音大聲說。

　　關越越扶住沈意，那個人撞得太狠，她差點摔倒，莫名其妙問：「什麽情况？」

　　「是陳瑤瑤。」楊粵音翻個白眼，「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嫉妒你！」

　　「嫉妒我……什麽？」

　　楊粵音的眼神仿佛在看白痴，「你說呢？」

　　哦，肖讓。

　　沈意知道自己引起了很多人的嫉妒，但都只是小女孩子，大家也就私底下議論一下，還沒人跑到她面前說什麽。

　　現在看來，陳瑤瑤是忍不住了。

　　沈意安慰自己，陳瑤瑤就是一時生氣，畢竟她一直以來都是跟肖讓走得最近的女生。現在她撞也撞了，該消氣了吧？

　　然而事實證明，讓陳瑤瑤消氣沒那麽容易。

　　「我說了，我不是不想交。我只是不明白，都高三了，還要這麽多班費做什麽？」

　　午自習還沒開始，教室裡只有零零散散十幾個同學，他們是提前回來複習的，這會兒却全無心看書，看向同一個方向。

　　沈意感覺到大家的目光，有點不自在，頓了頓才說：「一個人100塊，也不算多啊。」

　　她今中午是提前回來的，因爲要整理這學期的班費，開學那天就通知了大家，幾天下來都收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後幾個人。

　　沒想到，就是這最後幾個人出了問題。

　　陳瑤瑤和旁邊的女生對視一眼，說：「一個人100塊是不多，但48個人就是4800。高三又沒有什麽文藝活動，也不用出去玩兒，這麽多錢花得完嗎？」

　　「如果沒有用完，畢業時會返還給大家的。」

　　陳瑤瑤撇嘴一笑，表情有點不屑。沈意耐著性子說：「班費年級上都是這麽收的，也不是咱們班才收這麽多，高三雖然沒有文藝活動，但可能會統一買些資料什麽的，很快就花完了。你現在這樣是在擔心什麽？」

　　「不知道啊，我就是覺得，濫用職權、以權謀私的事，某些人也不是沒做過……」

　　「你什麽意思？」沈意終於生氣了。

　　她一變臉，陳瑤瑤也火了，「我什麽意思你不明白？我都看到了，喬老師那兒明明還有一張座位表，肖讓是和宋航一起坐的！是你對不對？一定是你去跟喬老師說要跟肖讓一起坐她才改的，你還說沒有以權謀私？！」

　　陳瑤瑤越說越氣。本來看到肖讓跟沈意同桌她就不高興了一個晚上，但喬老師安排的她也沒話好說，誰知今上午去辦公室找老師問題，却在她桌上看到另一張座位表！

　　她當即相信，這才是最初的座位表。不爲別的，如果讓喬老師安排，她肯定會讓肖讓和男生一起坐的。至於爲什麽會改，當然是沈意搞的鬼了！

　　她覺得這個人簡直虛僞透了，平時裝得一副對肖讓不感興趣的樣子，私底下却搞小動作。就像開學那天一樣，肖讓還拉著她出去說話，一定也是她騙了他！

　　她本身就不是忍耐的性格，回來立刻和幾個朋友說了，大家都義憤填膺。本來還不知道怎麽辦，沒想到正趕上沈意收班費，陳瑤瑤立刻忍不住了，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肖讓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聽到裡面的爭執，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誤會，更沒想到喬老師做事這麽不利落，作廢的表格怎麽能不趕緊處理了呢？你這樣在我們娛樂圈是會捅出大簍子的！

　　遠遠打量了一下沈意，只見女孩低著頭，像是不知道怎麽解釋，不由有點擔心。

　　他大概能猜到女生的心思，知道她不想讓人知道她從不願意到願意的心路歷程，事實上他昨晚見她整個晚自習都不理自己，就後悔當時不該表現出來自己猜到了。好不容易借著數學課把這一茬揭過去，現在陳瑤瑤又在鬧什麽？

　　他想了想，覺得當下只有自己出面承認，是他拜托喬老師換的位置這一條路了。

　　畢竟，沈意連拒絕給大家抄作業都做不到，他真的怕她被陳瑤瑤氣哭。

　　然而沒等他進去，就聽到沈意冷靜的聲音，「兩張座位表都是喬老師安排的，我沒有插手過。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事實。」

　　沈意現在明白了，陳瑤瑤就是故意搗亂。

　　因爲誤會了她，所以一定要鬧得大家都知道，這確實是她一貫的性格。

　　餘光打量四周，陳瑤瑤的話大家都聽到了，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還有人在交頭接耳，看起來像是有點信了。

　　沈意覺得難堪，還有些憤怒。自己一直以來犧牲學習時間做這些事，到頭來，却換來這樣的惡意揣測。

　　因爲這憤怒，她後面的話也沒給陳瑤瑤留面子，「至於爲什麽安排我和肖讓一起坐，因爲喬老師認爲我的學習成績比較好，坐一起可以幫助他。你如果不服，也可以自己去找喬老師，看看她會不會幫你換座位。」

　　學習成績一直中下的陳瑤瑤感覺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又不知道怎麽反駁，强撑著說：「你少騙人了，宋航的成績不好嗎？爲什麽會換成你？」

　　「不知道，也許是喬老師覺得，我的成績比宋航更好吧。」

　　陳瑤瑤瞬間語塞。宋航雖然偶爾也能考到第一，但文科班的年級第一確實百分之八十都是被沈意包攬。

　　沈意見狀，不緊不慢又補了一刀：「你們幾個前兩天不是才都抄過我的作業嗎？怎麽，現在準備翻臉不認帳？」

　　陳瑤瑤：「……」

　　其餘女生：「……」

　　抄人家手軟，女生們頓時沒臉再針對她，紛紛交了錢，躲回自己的座位。連圍觀群衆都不好意思再看了，開玩笑，那作業他們可都抄了的！

　　這麽說吧，整個五班就沒有沒抄過沈意作業的人！

　　教室外，肖讓看著陳瑤瑤小臉漲得通紅，幾乎要哭出來，再看看收了班費，平靜回到座位的沈意，半晌，默默在心裡竪起了大拇指。

　　人不可貌相。真是人不可貌相。

　　作者有話要說： 肖讓：女生吵架好嚇人，還好班長不駡我！（瑟瑟發抖.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