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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養小首輔 - 第216章字體大小: A+
     
    ☆、第216章

     ==第二百一十六章==

     項青山接過會票, 宏昌票號和泰隆票號合作, 他又是宏昌票號的大東家。所以不用細看,只憑手感就知這張會票是真的。

     自此,終於掃去疑慮, 同時更加重了與羅伯茨做成這筆生意的決心。

     他看重的並不只是這一次生意的利益, 而是羅伯茨‘皇商’的身份,以及之後的繼續合作。

     “那就這麼說定了, 羅伯茨先生請放心, 一個月後請帶著船前來接貨。光著一艘船可不行,至少得是十艘,二十艘。”可能出於決定後的心情放鬆, 項青山竟有心情和羅伯茨玩笑。

     羅伯茨笑眯眯的:“青山先生不用擔心,是時我一定準時來。”

     羅伯茨很快就返航了, 項青山等人也坐上了自己的船。吳宛瓊並沒有同羅伯茨一併離開, 而是留了下來,她還有事情與項青山相商。

     “項老闆可是滿意這次的生意?”

     項青山撫著鬍子笑道:“姑娘好手段,大智不在男子之下。”

     “好說, 好說, 也不過是機緣巧合。不過這門生意既然談成了,我們吳家和宏昌票號之間,是不是也該談一談?”

     “姑娘的意思是?”項青山眼裡閃過一抹暗怒, 但很快就掩了過去。

     其實不用吳宛瓊細說, 項青山也明白她的意思, 吳家這是打算獅子大開口。別處項青山不知, 但蘇杭一帶的走私生意,吳家是一直靠著宏昌票號出頭露面的。

     僅憑著一個名頭,吳家白占了宏昌票號三成幹股。

     事實上宏昌票號之所以會讓吳家占了三成幹股,也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

     做個小本買賣,自然沒人盯上你,但凡生意做大,哪家背後沒人撐著?你想讓人撐著,不被些牛鬼蛇神找麻煩,就必須得上供。

     怎麼上供?

     最好的方式不外乎吃幹股。

     也就是所謂的不需要投入,只用等著分銀子就好。這三成幹股是哪怕今年沒有賺錢,也必須自掏荷包上供的,別看項青山待吳家人是恭恭敬敬,可實際上說不怨是假話。

     而項青山和吳家的關係,因為有著海上貿易的事,要更為複雜一些。別的也就罷,實際上每年宏昌票號從海上所賺,有近七成都進了吳家人的肚子裡。

     本就定下的是各占五成,而這五成吳家是淨得,剩下的五成,從宏昌票號明面上的賬,吳家要分去三成,項青山還要打點下面一些小吏。

     也就是說,宏昌票號的所賺也不過只有三成不到。而這三成不到,卻是需要巨集昌票號動用帳面上流動的銀子,去進行各種貨物的進出,甚至風險自擔。

     這陣子,因為貨物連連被扣押,吳家不但不出面,反而派人來要紅利,項青山心中便積攢了許多不滿。

     如今吳宛瓊又提起這事,他怎麼可能不怒。

     不過他肯定不會和吳家翻臉,事實上這三成雖不多,但以這三成以及吳家在江南一帶的勢力,宏昌票號也不是沒有落到好處的。從之前不過是江南一帶票號之一,到擠掉了所有人,一躍成為最大的票號就能看出。

     項青山將最近發生的事,以及吳家派人來要紅利的事說了,又道:“不是老夫吝嗇,實在是帳面上沒銀子。且這趟要想做成羅伯茨的生意,老夫還要回去想辦法籌銀子,若是籌不到銀子,這生意肯定是沒法做了。”

     吳宛瓊不信,戳破他:“大東家這麼說,就有些蒙人了,誰不知票號做的就是無本的買賣。不過是暫用一時,你宏昌票號多簽發幾張會票,不就行了。”

     項青山一口老血在心頭,笑得有些扭曲道:“姑娘說起來容易,這簽發會票哪是這麼簡單的,這是要根據帳面上流通的現銀,進行很周密的計算,才可能酌情動用一二。之前被扣的那幾批貨,已經動了帳面上近兩百萬兩銀子,還有一百萬兩是老夫將自己的棺材本填了進去,才能維持最基本的運轉。

     “票號做的存取通兌,只因一些客人暫時用不了那些銀子,所以票號才敢動用一二。做的就是信譽,就是有人來兌銀,我們一定能拿出銀子。若是把活錢都給動用了,是時有人來兌銀,可票號卻拿不出銀子,信譽一旦砸了,票號頃刻就垮。”

     這些道理吳宛瓊可不懂,她就是覺得這姓項的老狐狸在沒事找事,也因此她的臉也冷了下來。

     “大東家這是在唬傻子?若是我沒記錯,你宏昌票號可不止海上這一門生意,難道就不能從別處調動一些?”

     當然可以,卻是杯水車薪。例如宏昌票號在山西及江西、四川等地,還有礦場、鹽礦等生意,問題是那些沒辦法當時就能變成現銀,且調銀也需要時間,可答應羅伯茨交貨卻只有一月限期。

     以羅伯茨如此大的要貨量,整個大昌也就宏昌票號敢接下,恐怕換做任何一家,都不敢誇下如此大的海口,一個月就能弄來這麼多貨物。

     其實項青山既然答應了,自然是有辦法的,只是他對吳家螞蟥似的吸血,心中生了抵觸,所以刻意為之罷了。

     這些吳宛瓊不懂,可不代表安伯也意識不到其中的嚴重性。

     他制止了吳宛瓊的指責,問道:“吳家是誰來拿了紅利?此事我和姑娘怎麼不知?”

     “是吳恒。”

     吳恒和安伯一樣,都是吳家的家奴,既然是吳恒出面,就代表這銀子是吳閣老讓來取走的。

     見此,吳宛瓊也意識到其中的一些嚴重性:“那照你們所言,這次的生意不能做了?”

     她心情似乎有些難以平復,又道:“為什麼不做,我好不容易談成了,一旦做成,這都是進項!”

     吳宛瓊自然不是因為銀子的關係如此激動,不過因為這是她有史以來做的最大的一筆生意。她心裡一直和招兒較著勁,覺得對方能做的,她自然也能做到,可現在卻突然告訴她做不了了,怎麼能接受。

     “也不是不能做,姑娘。”安伯安撫道。又將她拉到一旁,與她解釋了其中的關竅。

     “也就是說現在需要現銀來購貨?”

     也可以這麼說,所以安伯點點頭。

     “現在帳面上能動用多少銀子?”這個帳面指的是吳家的帳面,也是安伯掌管的江南一帶生意的帳面。

     安伯在心裡估摸了下,道:“也就六七十萬兩。”

     吳宛瓊很快就有了章程,走到項青山面前道:“我這邊可以拿七十萬兩,剩下你自己想辦法,總而言之,這門生意一定要做下!”

     丟下這句話,她便離開了這處艙房,安伯趕忙跟了上。

     留下項青山一人,雖是惱怒吳宛瓊的態度,可轉念一想能讓吳家掏出銀子,也算是難得。

     就是還有一大筆缺口,看來只能繼續動用帳面上的銀子。不過項青山也不是沒有把握,他之所以會把交貨時間定了一個月期限,除了羅伯茨要得急以外,也是他不想挪用太久的時間。

     也不過是一個月,只要拿到羅伯茨那邊的銀子,這邊就能填上。

     雖是有些冒險,但應該不會出事。

     說是這麼說,項青山回去後,還是把下面所有的帳房都叫了來。

     他很快就根據下面帳房給出的結果,得出這次最大極限可以動用多少銀子,果然與他所想差距不大。

     自此他也不再猶豫,一一發下指令,讓下麵人照著去辦。

     *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每天都有車隊來到蘇州,又經過蘇州前往崇明島,像螞蟻一樣,將宏昌票號位於此處的倉房一點點填滿。

     一切都是那麼有條不紊,似乎與之前沒什麼兩樣。

     定海縣,那處學徒館中,今日卻是罕見的燈火通明了一整夜。

     每個大票號下都有這麼一批人,他們精於計算,可以根據每個分號近一年的帳目,算出短期內需要多少現銀支出。這樣一來,就可以盡可能最大的動用帳面上的活銀,而不至於讓票號運轉不下去。

     宏昌票號有,泰隆票號也有。

     不過泰隆票號的班底不如宏昌,除了請來的幾個老帳房以外,就只有這些由學徒館出師的學徒。

     偌大的堂中,一列一列擺著許多條案,每個條案前都伏著一個人。

     條案上擺放著許多帳冊,一旁是算盤,隨著算盤劈裡啪啦的聲響中,夜漸漸的深了。

     堂中燈火通明,已經剪了幾次燈芯,那算盤珠子的聲音聽久了,無端給人一種緊張焦慮之感。

     “大人,算出來了。”

     不斷有人這麼說著,捧著帳冊上前去給薛庭儴看。

     燈光下,薛庭儴下陷的眼眶隱隱有些泛青,他已經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高升、薛青槐等人都在一旁候著,可惜他們根本不懂這些,一點忙也幫不了。

     薛庭儴一面看,一面執筆在一張空白的宣紙上寫著什麼。

     泰隆票號自然看不到宏昌票號的帳目,可早在之前薛庭儴就派了人,奔赴宏昌各地分號蹲點,以江南一帶為主,盯著每日宏昌票號進出的人流。

     不管存取數額多少,小數目不提,大數目的銀子不可能是帶在身上,所以必然有跡可循。進了多少,出了多少,這樣就能算出每個分號目前可以動用的活銀。

     尤其近日宏昌總號從各地調銀,這些都落在有心人眼中,這些都彙集成消息遞回了定海。

     “泰隆票號如今收了多少宏昌發出的會票?”寂靜中,薛庭儴頭也不抬的問道。

     高升忙報了個數字給他。

     “還不夠,繼續讓人收,收大額的。”

     “大人,我們帳面上已經沒有可以動用的現銀了。”高升為難道。

     薛庭儴抬眼看他,又揮了揮手,便有人上前來將下面那些帳房和學徒都領了下去,堂中只剩下幾個自己人。

     “這樣,我從市舶司銀庫先提一筆現銀給你。收夠這個數額……”薛庭儴頓了一下,將宣紙上的數目塗了,又重新寫了一個,“以這個數目為准,收夠了便可以停手。”

     高升看著那數,不禁潤了潤唇。

     他也不是商場菜鳥,知道這個數目有多麼讓人匪夷所思,甚至把泰隆商行下所有產業都填進去,恐怕也湊不了這麼一大筆銀子。

     而天下之間,大抵也只有富甲天下的定海市舶司能有這麼多現銀。不過這些銀子也不是市舶司的,而是朝廷的,只是暫存在市舶司內,戶部那裡每隔幾個月會來取一次。

     他關心的不是怕泰隆票號沒現銀流動,而是薛庭儴,他到底想幹什麼?

     這些日子薛庭儴的種種行舉,實在太讓人琢磨不透,高升知道薛庭儴想對付宏昌票號,可這麼大的票號怎麼可能是輕易對付的?

     “庭儴,你到底想做什麼?”還是薛青槐問了出來。

     薛庭儴笑了笑:“四叔,有人咬了我一口,我打算把他燉了下酒。”

     這種鄉下俚語,薛庭儴已經很久沒說過了。

     薛青槐聽了後,不禁笑道:“哪只狗這麼膽大,下酒就下酒吧。不過你是朝廷的官,凡事還是謹慎些,不要為了……”他頓了下,聲音低落下來:“總而言之,你心裡要數,這些四叔也不懂,不過你咋說,我們咋做。”

     “四叔,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

     轉眼間一月之期就到了。

     如今萬事俱備,只待明日交貨,哪怕是久經風浪如項青山,也不禁有些焦躁難安。明天要跟他出去的人,他已經提前給他們放了兩日假,就是為了讓他們養足精神。

     到了次日,項青山提前帶著人奔赴崇明島,足足等了一個上午,羅伯茨的船才姍姍而來。

     一行十多艘貨船,船體都不大,在貨船中也就只能算中等。其實太大的巨輪沒辦法開過來,巨船隻能在深海區,這種淺海區最多也就只能容許吃水這麼深的船隻同行。

     見到立在船頭俯身對他笑的羅伯茨,項青山的心又安了一些。

     “羅伯茨先生。”

     “親愛的青山先生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兩人各自站在自己的船上,羅伯茨的船沒辦法再往前去了,只能停在這處,而項青山則站在一艘小沙船上仰頭與他打著招呼。

     “青山先生,要不你來我這裡?”羅伯茨道。

     項青山卻搖頭拒絕,推說要盯著下麵人往船上裝貨。

     羅伯茨縮回頭,很快從船舷上放下軟梯,他順著軟梯爬了下來,到了項青山的船上。

     “既然你不願來,那就只能我來找你,青山先生真是太過於謹慎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兩人心裡都明白。別看之前一副你好我好的模樣,可提到貨和銀子,都是十分謹慎的。

     一陣對視而笑,這茬就算過去了。

     羅伯茨拍了拍手裡的皮箱:“青山先生放心,銀子我已經帶來了。”說著,他把皮箱打開,露出裡面一疊一疊的會票。

     項青山露出一個訝異的眼神。

     “我聽娣說,你們宏昌和泰隆有合作關係,所以我就把所有的銀子都存在了泰隆票號裡,你拿著會票隨時可以兌換。就是你們這裡的會票數額實在太小,最大的面值只有一萬兩,這些你恐怕要數一會兒了。”

     羅伯茨邊說邊對項青山玩笑地擠了擠眼,項青山與他對笑之間,其實心中已經經歷了一番拉鋸。

     一般海上交易還從沒有用會票的,都是現銀現貨。不過泰隆票號和宏昌票號有合作,市舶司又是其後臺,項青山也不怕對方會逃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驗證一下,這些會票是不是泰隆票號所發,有沒有作偽。

     為了以示公平,在項青山驗證會票並清點數目時,巨集昌票號的人已經通過船隻,往羅伯茨的船上運貨了。

     之後,項青山清點完畢,兩人也沒有離開的打算。畢竟貨還沒有全部裝卸完,彼此都算是一個人質。

     兩人各種談笑風生,從天南說到地北,期間那只皮箱一直擺放在兩人之間,沒有離開視線。

     眼見最後一艘貨只剩了一半,兩個談笑風生的人終於累了,羅伯茨站了起來,正打算和項青山告辭,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號角聲突然響起。

     卻是不知何時他們被幾艘戰船包圍,因為羅伯茨的大船阻礙視線,項青山根本沒有看見船是怎麼來。

     那船上的桅杆上,掛的正是浙江水師的旗子。

     “我們是浙江水師,所有人原地不能動,接受檢查。”

     還用檢查?這直接是人贓俱獲!

     項青山的臉色十分難看,目眥欲裂地瞪著羅伯茨:“羅伯茨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怎麼回事!”羅伯茨比他反應還大,嘴裡一面哦著,一面焦急地揉著頭臉,來回不停在甲板上走動著,眼睛則看著那戰船上的人。

     “你們到底是水師什麼人?我可是有泰隆號的旗子!”他跳腳道。

     一艘戰船緩緩行近了,以絕對俯視地姿勢,船上的人道:“經查證,泰隆商行中有管事私通夷商,商行的東家已經報官了,看來你就是那個夷商?”

     項青山的臉一下子黑成鍋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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