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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養小首輔 - 第150章字體大小: A+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隨著鑼鼓聲漸漸遠離, 擁嚷嘈雜的人群也離開了, 很多看熱鬧的人都尾隨著隊伍去了。

      空氣中還彌散著鞭炮的火/藥味兒,和陣陣脂粉香氣,地上散的都是鮮花和花瓣, 被來往行人踩成了一片狼藉, 鋪子老闆面上帶著笑,命夥計趕緊把門前清理了。

      吳宛瓊一直看到那低頭匆匆而去的女子走遠了, 才收回目光。

      本來她也是來看新科狀元公的, 卻沒想到會看見這樣一出大戲。

      “姑娘,咱們回去吧,時候也不早了。”鶯歌步上來道。

      吳宛瓊又看了窗外一眼, 才站了起來,讓鶯歌服侍她穿上披風, 又帶上兜帽, 才低著頭讓鶯歌攙著下了樓。

      馬車就在外面等著,主僕上了車後,就往吳府駛去。

      回到家中, 能很明顯感覺到一股低氣壓在無形中醞釀著。

      最近吳閣老的情況不大好, 雖是許多朝中大員都替他求了情,可嘉成帝卻一直沒什麼表示。

      這就有些僵了,于文官和帝王來說, 一個是君一個是臣, 君強臣弱, 君弱臣強, 這些都是相輔相成的。

      一般不到撕破臉皮的時候,皇帝都是要給大臣留有顏面的,這是一個仁義之君的典範,也是為了向成千上萬的官員表現屬於帝王的大度和容讓。

      可這次嘉成帝卻沒給吳閣老面子,雖然他也沒說要怎麼處置吳閣老,甚至吳文軒也一直在關在大理寺。但處在吳閣老這個位置,說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也不為過,請罪和告老的摺子竟被留中不發,已經能很說明問題了。

      哪怕是嘉成帝最近忙得連軸轉,也遮掩不了君臣之間已經十分緊張的關係,所以吳閣老怎麼會高興得起來。

      這一次若是弄個不好,可能就是滿盤皆輸的下場。

      吳宛瓊回到自己的院子,換了身衣裳便去了吳閣老的書房。還沒進院門,就見安伯直對她做手勢,她當即停下了腳步。

      “姑娘,您還是別進去了,老爺這會兒正怒著。”安伯小聲道。

      “發生了什麼事?”

      “還不是馮閣老辦的那樁事,老爺聽說今日是金殿傳臚狀元郎跨馬遊街的日子,就砸了硯臺。”

      吳宛瓊歎了一口氣:“爹如今氣性越來越大了。”

      “也是二老爺不好,竟是瞞著老爺辦了這麼一樁事,如今可把人都給坑壞了。”

      吳宛瓊抿著嘴,她二叔之所以會這麼大膽,無外乎仗著他爹沒有兒子,吳家就吳文軒這麼一個獨苗。

      而這件事看似到最後已經和吳文軒沒什麼關係了,事實上他卻是起因,若是沒有這件事,自然不會無故招了那個人,那個人也不會鬧出來。

      吳宛瓊眼前又出現一片耀目的火紅,和火紅下那張白皙如玉的淡漠臉龐。她今日之所以會出門,就是好奇那個敲響登聞鼓,將京城攪合得風雲變色,讓她爹只能抱病在家的人是誰。

      她沒想到竟是他,而自己也曾見過他,就是那個被鶯歌罵做傷風敗俗的一家三口中的丈夫。

      沒想到他竟是新科狀元。

      她想起之前狀元公抬手摘花擲上樓的場景,想起一身大紅色狀元袍的男人抱著個雪白可愛的娃娃,就這麼堂而皇之去遊街了,還想到之前那女子含羞帶怯的眉眼,柳眉不禁蹙了起來。

      吳宛瓊並沒有發現自己臉上還帶了些許欽羨,只是那欽羨很淡,轉瞬即逝。

      “安伯,那我就不進去了,您勸著些我爹,讓他不要太急上火。”

      “是,姑娘。”

      望著吳宛瓊遠去的瘦弱背影,安伯不禁暗歎一口。自家姑娘性子這麼好,唯獨就是有些命苦。他搖了搖頭,便進院子裡去了。

      *

      當薛庭儴從山西會館裡出來,天已經擦黑了。

      這還是他以兒子在身邊作為藉口,暫時先行離去的。

      因為山西出了個狀元,再加上按規矩狀元跨馬遊街後要歸第,所以山西會館這邊不光準備了慶賀的酒宴,甚至還請了戲班子助興。如今還在京城逗留的山西舉子們都來了,當然也還有這次山西的新科進士,大家共聚一堂,把酒言歡。

      毛八鬥和李大田也在。

      這次殿試中,兩人只中了三甲同進士,雖難免有些失望,可能中貢士本就是意料之外,同進士雖多了個同字,到底也算是進士。

      進士總比舉人強,就算入不了翰林院,大小以後也是個官。

      按規制,頭甲前三名是默認入翰林院的,狀元為修撰,榜眼和探花為編修,分別授予從六品和七品的官銜。至於二三甲還需要經過傳臚後的朝考,也就是俗稱的館選。

      成績合格者入翰林院,也就是庶起士。被刷下的,一般都是外放出去任知縣,或者進入六部任主事這類的小官。

      每科選取的庶起士人數不定,但一般處於三甲者,是極少能被選入翰林院的。除非是表現特別搶眼出色,所以毛八鬥和李大田也默認自己以後就是被外放的結果了。

      山西會館的慶賀宴上氣氛並不太好,大抵也是不太熱鬧的緣故。

      附近幾個會館,每處都是人聲鼎沸,鑼鼓喧天,唯獨這裡實在有些不像似出了狀元公的地方。

      本來這種場面是少不了山西一些在京中做官的人出面,一來是表示慶賀,二來也是表示下同鄉之誼。官場中同鄉和同鄉之間免不了抱團,這都是以後可供使用的資本。可這次倒是出了奇,會館的主人倒也出面下帖邀了不少人,可這些人俱都沒到場。

      會是這樣不外乎是因為怕和薛庭儴扯上關係,當然也有沈家的原因在內。後面這一點,是薛庭儴自己猜測的。

      唯獨出現能撐住場面的兩名官員,就是林邈和陳堅。

      這也是酒宴沒散掉的另一個原因。

      不過薛庭儴並沒有久留,再加上弘兒並不太習慣這種場合,便提前告辭離開。

      “庭儴。”

      正要上車時,一個人從會館裡走了出來,正是陳堅。

      “怎麼了?”薛庭儴笑問道。

      他懷裡的弘兒,也是好奇地睜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人。

      陳堅的表情很複雜,幸好這會兒天色也不早了,路上的行人也寥寥無幾,倒是沒人注意到路旁這一人一車。

      “我……”

      “不要多想,阿堅。”薛庭儴勸道。

      “我、我覺得你不該面對這些,這些對你來說不公平!”陳堅好艱難才將這些話說出來。

      薛庭儴歎了一口氣,抱著弘兒下了車,來到他身前。

      兩人面對面站著,離得很近。

      “這世上沒有所謂的公平和不公平,阿堅我很好,從未有過的好。其實這種情況與你來看,似乎待我不公,但何嘗不是我的機會。”

      “你是說——陛下?”

      薛庭儴笑著點點頭。

      “真的?”陳堅問了一個很天真的問題,這種情況對他來說極為罕見,也著實是心神大亂。打從薛庭儴出了那場事後,陳堅就徹底亂了。

      “旁人越是避我如蛇蠍,陛下更是會重用我!”

      陳堅沒有說話,良久才長吐一口氣,道:“庭儴,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薛庭儴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欲走:“快進去吧,我得回了,招兒還在家中等著。”

      “嗯。”

      馬車很快就沒入蒼茫的夜幕中,陳堅一直看著那個地方久久回不過來神。

      林邈從會館裡走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滿是歎息:“走吧,進去。”

      陳堅點點頭,眼前突然浮現一個畫面——

      白中透著粉的雞蛋,在暈黃的燈光下顯得瑩潤而光滑,帶著一種魅惑的光澤感。

      他下意識就接下了。

      等他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轉身走了。

      沒有施捨,沒有憐憫,什麼都沒有,可恰恰是如此讓他不覺得自卑和局促。

      那顆蛋他最後一直沒吃,直到壞掉了,才偷偷地找了個地方埋了。

      陳堅捏了捏手心,突然下了一個決定。

      *

      薛庭儴回到家時,招兒正在灶房裡做飯。

      弘兒在回來的路上就睡著了,這小子今兒累得不輕,大抵也是極累了,像只小豬似的還打著小呼嚕。

      薛庭儴將他抱回房裡放下,把他的鞋和外衫脫了,又給蓋了被子,才轉身去換衣裳。

      他穿了一身半舊的青袍,便去了灶房。

      進門就見招兒背著他,正在案板上忙著做什麼。

      “回了?弘兒弄去睡了?”之前薛庭儴進門時,招兒就知曉兒子睡著了。

      薛庭儴嗯了一聲,招兒還是背著身道:“喝酒了?我看你滿身酒氣。”她站在這兒就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

      “喝了一點。”

      薛庭儴兩步走上前,從背後將招兒一把抱住。

      隨著年歲漸長,他現在已經比招兒高出了一個頭,就著這個姿勢可以很好地將臉埋在她頸窩裡,無比契合。

      “怎麼了這是?”招兒推了推他,沒推開。

      “我就想抱抱你。”薛庭儴埋首在她頸窩裡,含糊不清說道。

      “都說人生四大喜,你這也是人生一大喜,我怎麼看你似乎不太高興。”

      “沒有,就是喝了酒,有點頭疼。”

      招兒轉身摸了摸他的額頭,說:“那要不回屋睡一會兒?這飯等會兒就能做好了,你先回屋睡,做好了我叫你。”

      薛庭儴也不抬頭,道:“不。”

      “頭疼就回屋睡,怎麼反倒不幹了。”

      “就不!”

      自此,招兒算是明白了,男人這是在撒嬌呢,就像他小時候似的,哪兒不舒服了或者不開心了,就會故意找茬,怎麼著都不行,就得人哄著他,最好再抱著他搖一搖晃一晃。可如今男人長得這麼幹,哪怕招兒自詡力氣不小,也幹不了這種事啊。

      “那你就自己杵著,我做飯。”

      招兒往旁邊移了一些,去拿菜來切,薛庭儴就趴在她身上,跟著她移動,可把招兒給氣笑了。

      “你又不是小狗兒,怎麼這麼黏人。”

      “我是大狗子。”

      “那大狗子快去跟小狗兒一起睡覺。”

      “大狗子不去,大狗子要跟小狗兒他娘一處。”

      招兒被打敗了,也不再攆他,任他杵著。

      薛庭儴也就杵著,就靠在招兒肩頭看著她的頸子發呆。

      招兒終於把菜切好了,去了灶台前。鍋裡正燉著雞,掀開鍋蓋就是一股夾雜著肉香味兒的白煙迎面撲來,招兒用大炒勺翻炒了一下。

      鍋裡咕嘟咕嘟的響,薛庭儴道:“這之後八鬥和大田他們可能就要離開京城了。”

      招兒頓了下,問:“是出京做官嗎?”和薛庭儴在一起久了,她對一些事情也算有些瞭解。這次毛八鬥和李大田能考上,也算是走了狗屎運,翰林院不用想,六部的話沒有人脈關係也不用想,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外放任一方父母官。

      “那也不錯,京城這地方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你也覺得京城不好?”

      沒料到他會這麼問,招兒想了下答:“也不算是不好吧,就是發現這裡不如咱家那邊單純,京裡的人心思太複雜了。”

      “以後可能會更複雜。”

      招兒哦了一聲,將之前她切好的配菜放進鍋裡,將鍋蓋蓋上。

      “你怕不怕?”

      “怕什麼?咱一不貪贓,二不枉法,有什麼好怕的。”

      “我以後入了朝堂,可能會受到一些排擠。而京中各家各府上,婦人都是看當家男人處事,所以你可能會被……”

      招兒輕笑一聲:“你怕我被人排擠?”

      “可能不僅是這樣。”薛庭儴的聲音很糾結。

      招兒好笑地回頭看他,卻只看見他的大腦袋,烏鴉鴉的一團,像黑子的狗頭,她下意識就伸手上去揉了揉:“你是不是想多了,你不是說你就算中了狀元,入翰林院也就是個從六品小官,可能還得在翰林院熬個幾年。即使熬過了,還是從小官做起,想升到三品以上大員,還不知道是多少年後。即是如此,你還有什麼好糾結的。”

      頓了下,她又道:“再說了,那群婦道人家能拿我怎麼滴吧,論力氣她們不如我,論心眼,我又不是傻子。另外,我成天忙著生意都來不及,我哪兒那麼多空就和她們是非去。還有,你既然說會受到排擠,肯定連我一起也排擠上了,我正巴不得如此,落得輕快。”

      照招兒這麼一說,事情好像還真是這樣。

      他不走尋常路,招兒也是個不走尋常路的,所以還怕什麼呢。

      他想了想,道:“咱家也得買幾個丫頭,還有車夫什麼的,總不能什麼事都指著你做。”

      這事之前薛庭儴就和招兒說過了,只是最近有些忙,也是沒找到什麼合適的。

      “我明兒再去趟人市看看。”

      “我陪你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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