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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養小首輔 - 第3章字體大小: A+
     
    03、第3章

      ==第三章==

      因為薛狗子的突然暈倒,鬧得薛家是人仰馬翻。

      為此,三叔薛青柏還專門從大伯家借了牛車,從鎮上請了大夫回來。大夫來把過脈,薛狗子並無任何病症,之前的病也差不多痊癒了,如今雖是有些體虛,但只要慢慢將養就好。

      至於頭疼之說,卻是連大夫都說不上是何原因。

      將大夫送走後,祖母趙氏當場拉了臉。

      她五十多歲的模樣,花白的頭髮整整齊齊在腦後挽了個纂。容長臉,眼皮有些下塌,臉一拉就成了三角眼,看起來格外不容人。

      不用趙氏說話,孫氏就說上了:“招兒,不是四嬸說你,你這丫頭就喜歡大驚小怪。莫不是故意折騰我們大家吧,就算心裡不樂意也不是……”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男人薛青槐拉了一把。

      “行了,少說兩句,招兒不是個不懂事的,再說了狗子本就病著,找個大夫來看看也好,家裡人也能放心。”

      “我少說什麼少說,我又沒說什麼……”

      “你還說……”

      兩口子一面說著話,一面拉拉扯扯就出去了。大伯母楊氏對招兒笑了一下,才對婆婆道:“娘,咱們也走吧,讓狗兒好好休息。”

      趙氏看了炕上的狗子一眼,冷哼一聲,扭頭便走了。光從她這架勢就看得出,她氣得不輕。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薛家也稱不上多麼有錢的人家,從鎮上請一次大夫回來,少說也得一兩百個大錢,以薛家如今的家底能折騰上幾次?!尤其方才大夫的把脈之言,正是證實了趙氏猜測薛狗子有故意裝病之嫌,她能高興才出了怪。

      讓趙氏來看,二房的這兩個小崽子就是故意折騰家裡人,不過老大媳婦既然出面勸了,趙氏自然不會再多說。

      總體來說,薛家如今三個兒媳婦,以楊氏最得趙氏的心,老大身份不一般,趙氏也是願意給大兒媳婦幾分臉面的。

      趙氏和楊氏走後,屋裡就只剩了三叔薛青柏和三嬸周氏。這兩口子慣是不多話的,也沒有多留,招兒想著方才三叔忙進忙出也辛苦了,撐著笑將兩人送了出去。

      等扭頭回來,就見薛狗子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睜著眼躺在炕上,眼神直愣愣的。

      她也沒多想,來到炕邊,摸了摸他的頭:“狗兒,你別多想,他們不信你是病了是頭疼,姐信你。你好好養病,千萬別再胡思亂想。”

      薛狗子看了她一眼,嘴裡有些發幹,嗓子也發緊:“招兒……”

      “咋了?是不是哪兒還不舒服?”

      感受著這雙並不細膩卻十分溫暖的手,在自己頭臉上摸來摸去,薛狗子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現實感和慶倖感。

      她沒有死,他也沒有死。

      他雖是並不喜她平日裡的一些所作所為,甚至厭惡她是自己童養媳的身份,但從沒有想過讓她死,他又怎麼可能是那殺妻弑子之人。

      可薛狗子還是十分心慌,因為那個夢太真實了,歷經了那一場七十多年的夢,就好像他也經歷了那場人生。而夢醒過來,滄海桑田,竟是不敢回首。

      “招兒……”

      “哎!”

      “招兒……”

      “嗯。”

      “招兒……”

      一股熱流突然從乾澀的眼眶中,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這可把招兒嚇得不輕,也顧不得去想小男人平時可從來不會這麼喊她,更不會讓自己親近他,一把將他的腦袋抱進懷裡,著急地問他怎麼了。

      見他不說話,只是埋在自己懷裡哭,招兒忍不住誤會是不是方才那些人讓他又多想了。讓招兒來看,小男人就是心事多,還從來不說出來,若不然也不會得這場大病。

      她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背,像抱他小時候一樣,將他抱在懷裡,安撫道:“狗兒別怕,就算他們不送你去讀,姐送你去,姐砸鍋賣鐵都送你去。”

      *

      薛狗子到底是大病初愈,又經歷了這麼一場事,晚飯喝了些稀粥就睡下了。

      招兒給他蓋上被子,才去整理自己方才帶回來的背簍。

      背簍裡裝的都是些針線布頭之類的物什,這是招兒在鎮上繡坊裡買來的碎布。之所以會做這門生意,還是以前招兒替村裡婦人捎帶做好的荷包往繡坊裡去賣,才動的心思。

      二房沒有大人,雖是家裡管著吃飯,到底薛狗子讀書用的筆墨紙硯,還有兩人平日裡衣裳被褥和一些零碎等等,這些都需要錢。

      想從趙氏那裡要出錢來比登天還來,而大伯薛青山雖說定待侄兒如同親生,可招兒平日裡只見著大房的孩子嘴上冒著油光,薛俊才也從來不缺筆墨紙硯這些東西。與之相比,小男人卻瘦得像根竹竿,一支用禿了的毫筆還是撿了薛青山當年不用的。

      招兒素來是個要強的,她捨不得委屈小男人,就只能自己挖空了心思四處找錢。鄉下沒有賺錢的機會,她便去鎮上四處瞅著看,只要是力所能及又不需要本錢的,她都會嘗試著做。

      這幾年裡,她幹過從村裡收菜去鎮上賣,幹過從繡坊裡接活回來分派給村裡手藝好的婦人做,平時還不少去山裡找山貨去賣。

      而現在這個生意已經做了好幾回了,招兒嘴巴甜臉也厚,繡坊的老闆賴不住她磨,就把不要的碎布頭成包賣給她。她拿回來整理裁剪一番,便讓村裡的婦人幫忙做成荷包什麼的,拿到繡坊裡轉手就能賺上不少銀錢。比以前光收了人家做好的荷包,幾個荷包才能賺一文錢強多了。

      如果不是做這生意賺了些錢,這次薛狗子大病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好,趙氏早就不給錢抓藥吃了,後面的這些藥都是招兒自己花錢抓來的,還得藏著掩著,生怕給薛家其他人知道了。

      一想到這些,招兒嘴角就緊抿了起來。

      她手腳向來利索,見挑了一些能用的布頭,就沒再折騰了。選了乾淨的在方桌上攤開,拿剪子將這些奇形怪狀的布頭裁成統一的形狀。

      這是招兒自己根據做一個荷包需要多少布料算出來的,不會多也不會少,她是不會將這些碎布拿出去給人看見的。

      鄉下人賺一文錢不容易,若是給人知道了,指定要不了幾天這來錢的路子就被人搶了。

      招兒還想靠這賺錢供小男人去鎮上讀書,讓她來看薛俊才能去,她家小男人也能去。招兒做事從來是兩手準備,她心中有數大房怎麼也不會讓那等好事落在小男人頭上。

      求人不如求己,靠山靠水不如靠自個。

      打從七歲那年要被親奶奶親爹拿去換錢,招兒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招兒將手裡的事做完,見小男人睡得正熟,瞅瞅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才將整理好的布用東西包起來,匆匆拿著出門了。

      夜幕下的余慶村格外安寧,淡銀色的月光灑落在村間小道上,雖還是瞧不清路面,到底也不至於一摸黑。

      招兒一路走過來連只狗都沒驚。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要知道鄉下這種地方,幾乎家家戶戶都養著狗。狗這東西一到晚上,特別機敏,但凡有人從門口走過,就是一陣狂吠。就算有個小偷小摸的上門,也早就被狗驚沒了。

      招兒也是夜路走多了,才養出這種本事。

      當然也和她腿邊跟著的黑子有關。

      黑子是條鄉下土狗,卻比一般土狗都壯都大,余慶村沒幾條狗能打的贏黑子,而也是因為有黑子,招兒才敢一個人走夜路。

      她一路輕車熟路的去了一戶人家的家裡,也是奇了,對方竟知道她這時候會來,還給她留著門。她一進門,這戶人家的狗就沖了過來,還沒到面前,一道黑色的影子撲了過去,將對方撲倒在地,這狗當即嚇得伏在地上不叫了。

      招兒在一旁幸災樂禍:“不長記性!”

      這時從屋裡出來一個人,邊走上前邊就笑了:“這黑子又來欺負咱家旺財了,招兒快進來坐。”

      “桂花嬸子我就不進去了,還趕著回去。”

      招兒將手裡的東西交給來人,又從對方手裡接過一些東西,用布包好,然後前往下一戶。

      招兒去了五戶人家。

      她倒是急著想賺錢,可村裡針線活好的婦人本就少,再加上她找的人要嘴緊人牢靠,不然錢還沒掙到手,就被人宣揚的滿村知曉,那她還掙屁的錢。

      之所以會這麼說,也是當初她從村裡收了菜去鎮上賣,被嘴上不把門的人宣揚了出去,害她成天被人指指點點。她倒不怕被人指點,只是這些事最後傳到小男人耳朵裡,有村民拿此事調侃他,因此害她和小男人之間鬧了不少矛盾。且那之後她在村裡就收不到什麼菜了,即使有人賣給她,也是高價。

      最後她只能跑到別的村去收菜,費的不是功夫,自那以後招兒就長了記性,賺錢就要偷偷的賺,偷摸才能發大財。

      招兒回到家,炕上的薛狗子還在熟睡中。

      她去打了些水洗洗臉又擦擦手,才上了炕。二房就這一條炕,她打小就和薛狗子睡在一處,都習慣了。

      黑子睡在炕下,方才招兒進屋,它跟在腳邊就溜了進來,隨便選了個地處臥著。看似狗眼已經閉上了,實則兩隻耳朵豎著,時不時還動上一動。

      招兒臨躺下之前,欺身過去看了看小男人,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才放心睡下。

      *

      比起二房因為人丁稀少,只有兩間屋一條炕,大房的待遇顯然要好多了。整整三間東廂都讓大房占著,此時東屋裡,楊氏正在和薛青山說話。

      楊氏將今天白日的事說了一遍,聽完後薛青山當即皺起眉頭。

      他白日不在家中,自然不知道家裡發生的事。時下有些體面的人家婚喪之事都會請了秀才來主持,可鄉下人家哪裡請得起秀才,有的便會請了童生來湊數。

      怎麼都是讀書人,與尋常人不一般。

      今兒薛青山便是被附近村一戶辦喜事的人家請去了,不用隨禮不說,吃了喝了回來還能落一份喜錢。

      不過鄉下人家都窮,這份喜錢不會太多,頂多幾十文錢。

      薛青山最是喜歡這種活計,每逢這個時候,他就會隨便給塾中的學童佈置了要背的文章,然後一出去就是一整天,也沒有人會說什麼。他喜歡的不僅僅是有錢可拿,也是每逢這個時候就是他最得意的時候。

      坐的是主賓的位置,來吃喜酒的男人們都以與他攀談上話為榮。

      他可是童生老爺!

      當然若是能把童生去了,換成秀才老爺更好,薛青山做夢都想。可這麼多年來,多多少少也有些自知之明,不免將希望寄託在兒子身上。

      可惜如今卻有人擋了這條路。

      薛青山喝了不少酒,白胖的臉紅彤彤的,再加上心裡也憋著口氣,便啐罵道:“這狗崽子又鬧什麼么蛾子,真是給他幾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了!”

      楊氏幽幽地歎了口氣:“誰叫你當初那麼輕易就答應了老二,如今騎虎難下沒得虧了咱們俊才。”

      “當初那種情形,老二那人看似老實,臨死還要擺他哥哥一道。當日我若知道他是打著那麼個注意,定是要想辦法堵上他的嘴,可那麼多人在場,老二又是因為我才出了事,我若是連這點事都不答應,還怎麼在人前立足。”

      楊氏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到底心緒難平,就為了那一句狗屁承諾,大房一直縛手縛腳,她兒子想去書館裡念書,還得藏著掩著求對方高抬貴手。

      她本就是個心高氣傲的,自然越想越惱,眼中閃著火光,臉上卻是冷笑:“因為他突然病了這麼一場,本來爹是打算替我們做主,只能忍下。可他連著病了這些日子,今兒又鬧了這麼一場,娘已經惱了。之前我就讓老四媳婦跟娘說,狗子莫怕是裝病,想必娘現在已經認定他是裝病了。”

      薛青山眼睛一亮:“如此這般倒好,我明兒便去和爹娘說說,讓他們把這事落實了。”他笑呵呵地摟著楊氏的肩,道:“還是我媳婦聰明,早早就準備了後手。”

      楊氏嗔了他一眼,兩人一同歇下,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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