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之後，裴宇自嘲一笑，說道：「其實這次過來幫家裡人開闢一個新的地盤的決定，真的是我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我本以為，自己過來，可以有機會讓阿馨徹底跟我斷了聯繫，也可以罩著哥幾個，讓大家吃香的喝辣的，沒想到回去之後面對的卻是另一個光景。結果呢？最後還是要迫於家裡人的壓力，和你們為敵，不過還好，阿馨那邊終歸是有一個了結了。」

我嘆了口氣，說道：「那以後呢，你準備怎麼樣？」

裴宇攤攤手，說道：「我還有的選嗎？我不知道你爸帶我到這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我能活著離開這裡，回到裴家，那還是要聽家裡人的話的，不過，裴氏王朝倒了，我是再也不會在回到這裡了。我應該是要在關外，繼續為家裡人做事。阿尋，咱們兩個陣營的仇，是世仇，很難解開。雖然我真的不希望和你為敵，但是我也沒有辦法不是？我在這個聯盟里，說是地位很重，但是卻絲毫做不到可以左右局勢的地步。我父親那一輩的人還在掌權，他們說讓我跟你們為敵，我就必須要去聽。」

「以後，咱們會戰場上相見吧？我真的不希望有那一條。我後背，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的表現，就像上次在舞會上，我甚至不能停下腳步，和哥幾個找個小館子，開幾瓶啤酒吹吹牛逼。我心裡的滋味，也不好受啊，但是我有什麼辦法呢？如果我有什麼異樣的話，就會有人針對我，針對我爸！這裡面的道道，實在是太多了，你現在不懂，或許如果你有一天去了關外，就能明白我的苦衷。如果咱們真的對上了，誰也不能心慈手軟，你知道嗎？」

我皺眉道：「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好好的非要對上呢？那天武奕的話你還記得嗎？雖然他很衝動，但是一些話，還是對的……」

裴宇打斷了我的話，嘆氣道：「我說了，等以後你才能懂。世仇，不單單是你一個人說話就能解決的，你不願意做，會有很多人在逼著你去做。」

我剛要說話，這個時候，樓上我爸就下來了，邊下來邊說道：「世仇世仇，一代人一代人地報仇下去，什麼時候是一個頭呢？」

我爸手裡拎著一個藥箱，下來之後直接坐在了裴宇旁邊，開始從藥箱里掏東西，是一些紗布、針管、剪刀，針線之類的。

裴宇已經不像之前對我爸有敵意了，規規矩矩叫了一聲「叔」，我爸點點頭，也沒看裴宇，繼續說道：「有時候，家裡人說話，也未必是對的。我真的不懂，大人的仇，為什麼非要積壓到下一輩的人身上？我兄弟被人殺了，我只會自己去報這個仇，不會讓我兒子去。因為我兒子殺了他，那他家人又會不會殺了我兒子呢？這樣殺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直到一方人沒有復仇的能力了嗎？那得死多少人？」

裴宇在一旁聽著，沒有插嘴。

我爸把所有東西都拿出來了，慢慢說道：「一會兒，我會給你把子彈取出來，然後你就離開吧，不要被野王集團的人抓到。你的身份，是野王集團首先要擊斃的對象。不過你死了，雙方積累下來的恩怨豈不是更大了？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裴宇咬咬牙，說道：「可是，叔，你確定就這麼把我放走了？你不是野王的人嗎？為什麼野王想要殺了我，而你卻要救我？這次我活下來，可能下次死的，就是你們這邊的人了。」

我爸笑了笑，說道：「難道你死了，我們這邊就不用死人了？裴家的報復，只會讓我們死更多的人而已。所以我才說，這麼相互廝殺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我真的覺得，兩個陣營結下的仇，在我們這一輩的人身上畫下句號就可以了，沒有必要牽扯到你們，你們都是孩子，都是無辜的。你和阿尋的關係好，我知道，我覺得這是一個突破口，可以不讓這場戰爭繼續下去的突破口。」

「如果以後，你真的成了裴家和燕家的掌門人，就記著我的好，別再打下去了。兩邊長達二十年的爭鬥，直接或間接死去的人已經上千了，難道還要斗下去嗎？」

裴宇愣了，然後說道：「叔，您的意思是，等著我和阿尋來止戈嗎？這不可能的，就算我有這個想法，我家裡那麼多人也不會同意的，很有可能，我會被踢出裴家。」

我爸說道：「這一點我知道，不過，事情總得努力去做了，才能知道行不行吧。勸服一些人來止戈，兵不血刃，總比滅了對方要好。」

裴宇想了想，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叔。多謝你這次救我，您說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

我爸笑了笑，說道：「那我替野王集團謝謝你了。你們這一輩的人，還沒有什麼仇怨，千萬別等你們也沾染上了上一代人的戾氣，不然，這場戰鬥還要再持續二十年。行了，你躺好，阿尋，你打一盆水來，我要取子彈了。」

我點點頭，連忙去找水去了。

其實我爸的話，我也聽懂了，野王和裴家、燕家，以及那個我根本不知道的尚家的仇怨，我爸的意願，是不準備繼續鬧下去了，就這麼收手，對誰都好。這確實是一個好方法，至少對我來說是，如果可以選擇，我是絕不希望再跟裴宇對著真刀真槍地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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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野王他們呢？他們真的能放下這仇恨嗎？難說。世仇，在他們身上已經刻下了烙印，二十年的仇怨，肯定不是這麼容易能放下的。

或許我爸和野王這種想法上的差異，就是我爸躲著野王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