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幕戲
給夏荏苒發完短信, 淩萌初又蒙著被子掉了會兒眼淚。臉上全是淚漬,緊繃繃的。
過去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那種矯情愛哭的女生,可如今攤上霍聲遠的事情,她簡直心痛到不能自己。網
上那些字字誅心的語句仿佛一根根利刺密密麻麻地紮在她心口上,痛到令人發麻, 幾欲窒息。原來真的有感
同身受的一說。所愛之人承受的一切,她都能夠真切實意地感受到。真希望如今承擔風暴的是自己, 而不是
霍聲遠。
她蒙著被子,也不知道霍聲遠在幹嘛。她抹了把臉, 擦乾眼角的淚水,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掀開被子下
床。
霍聲遠抱著筆記本坐在沙發上,正在查東西。他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眼皮都沒抬一下, 便問:「不睡
了?」
「餓了。」她摸了摸自己扁平的小肚皮,「你叫早餐吧。」
「好。」霍聲遠說。
她到衛生間洗漱。
鏡子裡的女人蓬頭垢面, 黑眼圈都出來了。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後,晚上她就開始頻繁做噩夢, 整夜夢魘
不斷, 睡眠質量簡直糟糕透了。
她對著鏡子抹上了水和乳/液, 再打個隔離, 畫了個淡妝, 黑眼圈總算淡下去一些了。
洗漱完,酒店的服務生已經來給他們送早餐了。
兩人坐在一起吃飯, 霍聲遠照舊如常,臉上看不出一點異樣。
可她化了妝霍聲遠卻是看出來了。
「初初,你要出去?」他福靈心至地問。
「聲遠,你等會兒送我去趟軟軟家,我找她說說話。」
「你要去冬陽家?」他手裡端著一杯牛奶,低頭抿了一口,雙唇沾染了一圈奶白色。
「成天待在酒店我都快發黴了,找軟軟說說話排解一下。」她放下手中的刀叉,皺著一張小臉,眼裡飽
含期待,「你不同意嗎?」
「我等下送你去。」霍聲遠不忍拂她心意,但是刻意強調:「只能在冬陽家,不能外出。」
她甜甜一笑,臉上流露出開心的笑容,兩顆小酒窩不斷閃現,「謝謝老公!」
自從家裡出事以來就沒怎麼見過小妻子笑過了。如今看到她這麼開心,他多多少少覺得欣慰。
他似走想起什麼來,「冬陽所在的小區治安怎麼樣啊?」
「左岸花園地段不錯,治安很好。」
聽她這樣說霍聲遠仍舊有些不放心,「手機帶著,別關機,我好聯繫你。」
她攤攤手,「那你是不是把沒收的手機還給我呀!」
「等下……」霍大導演突然意識到把手機還給小妻子的嚴重性,她會很快知道網上的消息。想到這他話
鋒一轉,「手機還不能給你,你現在不能接觸手機,需要安心靜養。我會聯繫冬陽的。」
淩萌初:「……」
「霍導你可真小氣!」淩萌初暗自咋舌,「你這麼不放心還不如一起留在軟軟家時刻監督我。」
「你們閨蜜說體己話我一大老爺們兒留那兒不合適,怕影響你倆發揮。」
淩萌初:「……」
「你這話啥意思啊?」她不解。
「你們女人湊在一起還不就是討論吃喝玩樂,外加男人嘛,我都懂的。」
淩萌初:「……」
呵,還挺善解人意!
他還是這麼自如地和她開玩笑,看不出任何異樣。他越是裝成沒事人一樣,她心裡就越是酸澀得厲害,
只恨自己能力有限,不能替他分擔一絲一毫。
她清晰地瞧見了他眼底的烏青,瞧見了他臉上的倦色。這兩天他既要照顧受到驚嚇的她,又要分心去處
理網上棘手的言論。可想而知他的壓力有多大。
她噩夢纏身,一夜夢魘不斷,他也沒得清淨。午夜夢回,她從噩夢中驚醒,驚卜未定之時,總有一個溫
熱的懷抱在等著她。她被他緊緊抱在懷裡,感受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聞到他身上皂莢的清香。總有一雙溫
柔的大手輕輕地拍著她後背,溫柔地告訴她:「別怕初初,我在呢。」
像極了兒時的爺爺。
她劇烈跳動的心臟竟然奇跡般就平靜了下來。
知道他一直不願讓自己知曉網上的事情,她也一直當做不知道,儘量不要讓自己有情緒波動,免得讓他
起疑。可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哪裡做得到心如止水。
這可是她最愛的男人啊!看到他獨自一人承受了這麼多來自這個世界的惡意和傷害,天知道她的心有多
痛,有多揪心。
真正愛一個人喜怒哀樂都尾隨著他,他開闊,她心裡就敞亮;他低落,她眼前就暗闔。她是她,她又不
僅僅是她。
——
吃完早餐,霍聲遠將淩萌初送去阮冬陽家。並且千叮嚀萬囑咐阮小姐一定要照顧好小妻子。
其實他也不放心讓小妻子待在阮冬陽家,只是他現在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辦,首先要去趟警局。父親讓
他別再管這件事,可他卻不能真的置身事外,有些事還真就必須他自己去處理。
霍聲遠前腳剛走,淩萌初就央求著阮冬陽陪她一起去見夏荏苒。
阮冬陽聽後覺得很不可思議,詫異道:「軟軟你瘋啦!明知道夏荏苒有問題你還要去見她?」
「就是知道她有問題,我才要去見她弄清楚這一切。你也知道網上的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恕我直言,初初你很沒有腦子。明知道是火坑,你還非得往裡頭跳不可。這要是出事了怎麼辦?你讓
我怎麼跟霍導交代?」
「有你陪著我能出什麼事啊?夏荏苒她還能吃了我不成啊!我只有去見她我才能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
果。」
「事實的真相很重要嗎?比你的安全還重要嗎?你是不是傻啊!」阮冬陽情緒激動,恨鐵不成鋼的語
氣,「我不管,反正我不陪你去,更不會放你走。」
淩萌初:「……」
「軟軟……」她搖著好閨蜜的胳膊,「好軟軟……」
「喊娘也沒用!」
淩萌初:「……」
她無奈,只好和阮冬陽講道理:「軟軟你以為我不去見夏荏苒,她就沒有辦法見我了嗎?你別忘了憑空出
現在我家的那些東西。」
阮冬陽:「……」
「軟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摸清幕後之人的真正目的,就只有去見他們。」
阮冬陽抬眸看她,憂心忡忡,「初初,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幹的了?」
「是,我知道了。」她沒有隱瞞,直言不諱:「所以我現在才要去見他。」
就在這時淩萌初放在包裡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她心頭劇烈一顫,從包裡把手機掏出來。
手機屏幕不斷閃爍,「夏荏苒」三個字偌大而醒目。
兩姑娘對視一眼,阮冬陽覺得一陣冷意襲擊全身,不由摸了摸自己發涼的手臂。
淩萌初倒是比阮冬陽鎮定,手指輕輕劃過屏幕,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響起女人嬌柔好聽的嗓音,「淩小姐是打算放我鴿子了?」
「夏小姐這麼快就到了?」
「我已經到了半個小時了。」
「抱歉,路上堵車,我馬上就到了。」
「淩小姐還需要多久?」
「十五分鐘。」
耳畔緊貼著手機,女人冷凝的聲線透過電流傳過來,「好,那就再給淩小姐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你要
是還不到的話,你想知道的我可就不敢保證你能知道了。」
「走吧,軟軟。」她把手機揣入小包,拉上拉鍊,背在肩上,「這趟我必須去,沒得選擇。」
阮冬陽當機立斷,「我通知念念一起,人多力量大。」
淩萌初:「……」
怎麼有股奔赴刑場的趕腳?
——
兩人一起出門,在小區門口攔了輛出租車直奔目的地。
「師傅,麻煩去時差咖啡廳。」
兩姑娘坐在後座,阮冬陽的神經高度緊繃,神色凝重,甚至比淩萌初這個當事人還要緊張。
「軟軟你別這樣,沒那麼恐怖。」她啞然失笑,「是約在咖啡廳,大庭廣眾之下,對方不敢把我們怎麼
樣的。」
阮冬陽咧咧嘴角,輕聲說:「但願如你所說。」
她手指不動聲色地敲擊著鍵盤,一刻不停。
快到目的地時,阮冬陽遞給她一樣東西,「你把這個放包裡。」
「這是什麼?」
「錄音筆不認識啊,等下你一進去就開始錄,然後交給警察。」
淩萌初頓時樂了,「你哪裡來的這東西?」
阮冬陽看著車窗外徐徐略過的建築,解釋:「我表姐是記者,前不久來我家住了一晚兒就把這玩意兒落我
家了。她說過來取可一直沒過來。這不你今天特殊情況,剛好派上用場了,我就拿來震震場面。」
淩萌初:「……」
這也行?
「呵……」她咧開嘴笑了,「軟軟看不出來你還想的挺周到啊!」
「霍導把你交給我,我要是不能把你完好無損帶回去,我可就罪過了。想當初我做編劇還是霍導一手提
拔的呢。」
「敢情咱倆好幾年的交情還不及霍聲遠提拔你當編劇?」
「你別上綱上線啊,一碼歸一碼,我的使命就是保證你的安全,把你完好無損地帶回去交給霍導。」
淩萌初一把抓住阮冬陽的手,眼窩有些泛紅,「謝謝你軟軟。」
謝謝你肯陪我走這趟,哪怕你百般不同意。謝謝你為我考慮這麼多。
阮冬陽笑駡一句:「矯情!」
早上八點,這個點正值上班高峰期,路上堵車嚴重。不過她倆卻也在約定的十五分鐘內抵達了時差咖啡
廳。
她們到的時候沈念念也到了,速度也是很溜了。
沈念念各自拍了下兩人肩膀,「咋回事啊,兩位美女,這一大早就約我出來喝咖啡,是不是想賄/賂我不
要催稿?」
阮冬陽指了指身側的淩萌初,睜眼說瞎話:「某位已婚少女咖啡癮犯了,說不喝咖啡就沒法碼字,我只好
陪她出來嘍!」
背鍋俠淩小姐:「……」
三人插科打諢幾下,推門進去。淩萌初在服務生的指引下去了二樓的VIP包廂。
站在門外,阮冬陽說:「我就在隔壁包廂,有事吱聲。」
「知道了。」話音一落直接推門進去。
沈大人緊隨其後,卻被阮冬陽扯出衛衣的帽子,「念念,咱們在隔壁。」
沈念念:「……」
「啥?」沈大人懵了,「初初去見誰?」
「一個大人物。」
沈念念:「……」
——
淩萌初走進包廂,夏荏苒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頭的天氣陰鬱得厲害,像是有一場暴雨將至。
橫桑的天氣歷來如此,開春以後就會頻繁出現強對流天氣。
夏荏苒戴著一副金絲邊框的墨鏡,一身皮衣配短裙,光著兩條白花花的長腿,烈焰紅唇,女王范兒十
足。
橫桑最近的氣溫攀升得很快,人們紛紛脫下厚重的大衣羽絨服,而穿起了輕快的春裝。走在大街上一些
愛美的姑娘已經開始光腿穿短裙了。眼前這位當紅小花的這身打扮倒是很應景。
看到她出現,夏荏苒摘下墨鏡,氣定神閒地說:「淩小姐真是讓人好等呀!」
她環視一圈包廂裡頭的環境,裝修很有格調,哥特式風格,有幾分冷凝繁錯的美感。舒緩的輕音樂盤桓
縈繞在耳畔,不絕如縷。
環視一圈包廂也沒看到自己設想中的人。她的手悄悄往小包裡掏了掏,像是在掏東西,其實是在摁錄音
筆的按鈕。
隨後她拉開椅子,往夏荏苒對面坐下,不緊不慢開口問:「怎麼,說話的人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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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荏苒先是微微一怔,轉而對著淩萌初輕輕一笑,贊許道:「淩小姐好生聰明,既然猜到了,怎麼還敢過
來?」
「樓三少如此費心設這一局,我要是不來豈不是辜負了三少的一片苦心。」
「淩小姐別急,三少隨後就到。」夏荏苒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問:「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猜到我的?」
她的一雙手擱在桌面上,擺弄兩下無名指上的婚戒,施施然道:「這很難猜嗎?三少這局的確花費了不少
心思,可漏洞百出。不僅是我,我相信我先生也早就已經猜到了。」
夏荏苒:「……」
大概過了不到五分鐘,樓逸身穿一身筆挺的酒紅色西裝現身,嘴角勾起一抹晦澀不明的笑意,「別來無
恙啊淩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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