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chapter60
凌粟對目前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顯得有些懵。
但小少年顯然早有準備。
雖然關牧州口口聲聲說他已經成年了, 但凌粟怎麼看他都覺得是個剛剛發育還在抽條兒的高中生。
長手長腳的, 說起話來一不小心還會碰倒旁邊的東西。
而里坐著的這些女學生們, 四分之三都在偷偷瞄他。
「我叫嚴青。」小狼狗說中文的時候, 口音里帶著些繞不過來的卷, 「和你一樣是個美食vlogger。」
「超厲害。」關牧州嘴裡咬著吸管, 湊到凌粟身邊小聲說, 「做博主還沒多久,但是訂閱量超牛逼。老媽是超模, 他也和時尚圈一直有跨界合作,媽媽意大利人爸爸法國人, 人自己中文是自學的,名字好像也是自己給起的。怎麼樣,是不是完全優質。」
凌粟點了點頭,表達了對關牧州發掘帥哥的敬畏之情,一邊和嚴青笑著打了聲招呼。
但還沒等凌粟一個「你好」講完,那邊的嚴青卻說話了。
他似乎完全沒在意對面的兩個人當著他的面說小話, 只是捧著店裡的咖啡對著凌粟,看著他的時候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跟漬了蜜似的甜:「我看過你的頻道, 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的!!」
店裡原本還在默默觀望的群眾一聽到這都不淡定了, 一時間全店嘩然,不少敢起哄的甚至都已經開始鼓起了掌。
凌粟尷尬得有些臉紅,擺擺手讓嚴青坐下:「啊……謝謝謝謝。」
「你的所有vlog我都看過, 除了你和賀的。」嚴青聳聳肩, 「我不喜歡他。」
「我也不。」關牧州倒在沙發里, 一邊瘋狂挖著小蛋糕往嘴裡塞,一邊舉手錶示同意,「人又渣,長得還沒你好看。」
嚴青低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倒也沒有……賀長得倒是還可以。」
凌粟不由得失笑,靠坐在吧台上看著嚴青和關牧州一左一右地分析起賀硯回的長相來。
賀硯回的長相其實是無可挑剔的,至少對於凌粟來說,這一點是絕對的。
凌粟可能這輩子都忘不掉,剛遇見賀硯回沒多久的時候,賀硯回乖乖巧巧地坐在二樓桌子邊等他的樣子。
當時已經入夜了,窗外是通明的萬家燈火。賀硯回半張臉沈在黑暗裡,半睜著的沈靜的眸子映著窗外的星星點點。賀硯回側臉的弧線彷彿是上帝用手指仔細描繪出來的陰陽分割線,把光影恰到好處地分成兩瓣。
是在那個時候,凌粟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里有什麼不一樣了。
即使太陽落山,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任何熱鬧都消散走了,他卻也不是孤獨一個人了。
他和外面所有亮著的燈的地方一樣。他有一個人一起牽著手回家,有一個可以相對著,度過漫長黑夜的人。
「凌粟……凌粟!」
感覺到手臂被旁邊人搖晃的動靜,凌粟才回過神來。
他有幾分茫然地抬頭,剛好對上了對面嚴青的眼睛,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最近老走神。」
「啊……你是不是……」關牧州在旁邊欲言又止,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凌粟也不好解釋,只好尷尬地笑了笑掩飾了過去。
「凌粟最近身體不大好,你體諒一下。」關牧州和嚴青示意。
嚴青不清楚狀況,但也跟著一起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這樣呀,好。」
他眨巴著大眼睛,背後彷彿都有條尾巴在一甩一甩的:「那你工作會太辛苦嗎。」
「不會,沒什麼大不了的。」凌粟和身後的小姑娘對視了一眼,笑著和嚴青解釋,「店裡也沒什麼太多要我忙的。」
「那……不然這樣吧。」嚴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笑容愈發擴大了一些。
他彎腰趴在了桌子,雙手托著自己的下巴把自己整成了個太陽花的樣子:「我會在中國待兩個月。到時候,我可以在你店裡幫你,還可以照顧你,你幫我拍vlog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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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賀硯回一同去澳洲出差的小助理,聽到自己的老闆打出了今天的第五個噴嚏。
她有些不確定地看向旁邊的賀硯回的秘書,朝賀硯回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擠著眉頭用不確定的眼神問他。
秘書看上去也有些擔心,在會議中間暫停的時候,走上去關切地問賀硯回:「賀先生,您沒事吧?」
賀硯回搖搖頭,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低頭咳嗽了兩聲:「沒關係。」
外頭正是初夏的天氣,賀硯回出入的大廈跟有錢沒地兒花似的,冷氣開得一個個都跟冰窖似的。
賀硯回今天開了三個會,視察了兩個地方,幾乎已經是肉眼可見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
「那晚上,之前賀董和您說的,要您和周小姐的約……」
「取消了。」賀硯回在這裡倒是半點沒磕巴,拒絕地十分順暢,「說我臨時身體不適,到時候給我把醫生約來吧。」
「好。」秘書點了點頭,見會議室里人又逐漸多了起來,很快轉回身過去站到了賀硯回背後。
當小助理用擔憂的眼神望向她的時候,秘書姐姐可靠地笑了笑,把手放在底下,和她悄悄比了個OK的手勢。
小助理松了口氣。
還好,相親不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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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凌粟的咖啡店。
天色漸漸晚下來,店裡的高峰期也過了,這會兒剩的客人也大多都零散分布在店裡的各個角落——店擴大了就是這點好,老闆躲在吧台後頭說小話不會被人聽見了。
「你答應嚴青沒啊。」關牧州用一種極其風騷的姿勢靠在了吧台上,看著凌粟站在咖啡機旁邊給咖啡拉花,「大寶天天見呢,人要來你店裡兼職跟你天天見,你答應這個寶貝兒沒。
凌粟脫掉外套之後小腹已經能看出微微隆起了,他圍著圍裙,看著倒也不太明顯,但關牧州卻總是提心弔膽的,看凌粟幹甚麼都不放心。
「我還沒說。」凌粟嘆了口氣,把剩了半盒的牛奶給關牧州遞過去堵他的嘴,「他說他明天再過來一趟——你要是這麼閒,有空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回家幫我把兩只貓的屎給鏟了。」
「我不,那是咱弟弟的活兒。」關牧州一聽要乾活兒立馬又倒回了沙發上,「我得讓弟弟感知到一些自己的存在感不是。」
「那我可先替他謝謝你了。」凌粟白了他一眼,看著關牧州那一灘泥的樣子,覺得這種活估計最後還是得淪落在自己身上。
「說實話吧,我覺得嚴青挺好的。」關牧州的語氣突然變得正經,「也不是說非要你和他定下來,想些以後的事情什麼的。你和賀硯回剛……嗯,就當轉換個心情也挺好的,到時候咱肚子起來了再說唄。」
「不至於。」凌粟做完了手裡的咖啡,讓小姑娘給客人端過去,自己解了圍裙洗了手坐在關牧州對面,「這不是一碼事。」
凌粟自己心裡清楚,賀硯回……沒那麼容易過去。
有時候凌粟也會犯迷糊,會不自覺得去想,那些自己現在只要一想起來就心痛的,但卻無時不刻不在懷念著的東西,到底是之前那個賀硯回,還是自己和他曾經有過的那段很好很好的時間。
但無論怎麼樣。即使這個人已經離開了,法律意義上,物理意義上都離開了凌粟身邊,那段時間卻是沒有辦法剝離的。
他和無數的零散的時間的碎片一起,組成了現在這個凌粟。
想要過去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只能硬熬著。
「不說我了,想想你自己吧。你如果這麼喜歡嚴青,不如自己和他試試。」凌粟笑著打趣關牧州。
「我?我才不要。」關牧州兩腿一蹬表示自己與世無爭,「不談戀愛,嗶事沒有,再好的男人看看就夠了。」
凌粟看著關牧州那滴溜兒亂轉的眼睛,就覺得這不該是真話,這人說不定真有什麼情況了。
但既然他不說,凌粟也就沒問,只是伸手一拍他的腦袋,站起來披上外套帶著關牧州往外走:「先回去吧,木頭應該已經到家了。」
「孩子還好吧。」路上沒什麼行人,關牧州逮著空,就問起了凌粟和孩子的情況。
凌粟習慣性地低頭看了看:「挺好的,最近不折騰了,我慢慢也習慣了。」
「想想也真是……跟科幻片似的。」關牧州一邊走一邊盯著凌粟的肚子喃喃自語,「過幾個月竟然就能滋兒哇的亂叫了。」
「我其實到現在才開始慢慢反應過來。」凌粟嘆了口氣,「之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每天懵了吧唧的,也不知道怎麼的所有事情就發生了,總覺得生活里什麼都變了。」
「但其實現在到頭來仔細想想,其實也沒什麼太多變數。現在和最開始比較,我不過就是多了個孩子而已。」凌粟站在斑馬線前看著來往的車流,神色一派平和,「就這麼過吧。」
「還多了嚴青呢!」
「……去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