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函數題

　　第二天楊皙並沒有來學校，第三天第四天……都沒來。

　　這個時候她不出現是聰明的，因為她是整件事情輿論浪潮的中心人物，雖然同學們幷不敢正面去指責她，但是背地裡也少不了要對她議論紛紛。

　　楊晰雖然在朋友圈向楚楚道了歉，但是除此之外，再沒有半點回應。

　　這場影響極其嚴重的暴力事件，喬言商在得知了真相以後，氣憤不已，甚至都給學校發了律師函，要求必須嚴懲涉事的學生，還他女兒一個公道，不然他就走法律途徑，同時還要向輿論媒體公開此事。

　　學校迫於喬言商的壓力，對楊晰她們進行了警告和記大過的處理，而楊晰的家裡人幾次三番找到學校，想要取消記過的處分，因爲處分是跟著檔案走一生的，如果留下污點，將來就業工作，各方面都會受影響。他們的理由是楊晰也算受害者，腦袋都被磕破了，不應被處分，全程施暴的又不是她，真正該受罰的是蔣莉娜她們。

　　這下子蔣莉娜她們的家長就不樂意了，明明就是楊皙唆使她們，憑什麼主使人不用受罰，把鍋全扔給他們的小孩。

　　這些家長三天兩頭不厭其煩來學校鬧，學校最後還是給所有人以記過的處分，無一倖免。

　　但是因爲這件事，楊晰在班上的聲望大跌，連平時最貼她的女生，包括蔣莉娜她們，也拒絕再跟她來往，這種出了事就丟鍋的行爲，實在噁心！

　　十二月下旬，楚楚狀態越來越好，藝考的省聯考似乎也發揮的很不錯。

　　夕陽暮沉，陸川跟楚楚走在回寢室的路上。

　　「陸川，期末考試我有有信心考到班級前三十哦。」

　　「嗯。」

　　「如果數學不出意外的話。」

　　「嗯。」

　　楚楚抬頭看向他，陸川這人，情緒都是寫在臉上，心裡藏不住事。

　　「聯考之後，就是校考了，我在網上查過時間好像是一月到三月。」

　　陸川似乎這才有點反應，「嗯，你選好學校，到時候我帶你去。」

　　楚楚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然而就在她轉身離開的一剎那，陸川突然叫住她：「喬喬，爲什麽你要向楊晰道歉？」

　　楚楚的背影微微一顫，定住。

　　陸川到她面前，低頭盯著她的臉：「這件事不是你的錯，爲什麽突然要向她道歉？」

　　楚楚似受驚一般往後退了退，目光移向別處，低聲說：「我覺得還還是要道歉的畢竟是我不好，我推了她。」

　　一緊張，她又囫圇地說不清楚話。

　　陸川走近楚楚，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這一次楚楚沒有像往常一樣下意識地去蹭他的手掌，而是往後面縮了縮。

　　他的拇指和食指鉗住她的下頜，逼迫她仰起頭與他對視，而楚楚一看到他眼角那顆盈盈動人的淺淡泪痣，就像被燙了一下似的，連忙移開目光望向旁側。

　　「你真的覺得愧疚，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嗯？」

　　「呃。」楚楚將腦袋別過去。

　　陸川再度將她的臉龐掰正，然後低頭，高挺的鼻梁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柔聲道：「喬喬，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嗯？」

　　「你應該要信任我。」

　　他灼熱的呼吸近在咫尺，楚楚貪婪地呼吸著他的味道，臉頰漸漸泛起了緋紅。

　　她情不自禁地仰頭，似討好一般，吻了吻他的下頜的小青頭，然後伸手抱住他的腰。

　　「真的」她將臉邁進他的衣服裡：「真的沒有。」

　　陸川牽住了她的手：「不管做了什麽，我都站在你這邊，但是我想知道你的心裡的想法。」

　　楚楚抿了抿嘴，退後幾步，對陸川說：「我先上去了。」

　　說完也不等陸川反應，轉身匆匆上樓。

　　她是陸川的喬喬，溫柔，善良。那些骯髒的心事，報復的快意，狠毒的用心…她的黑暗面是絕對，絕對絕對不可以讓他知道！

　　陸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拉了拉斜挎包的肩帶，轉身離開。

　　夕陽斜影，操場上男生們正揮灑著冬日裡的汗水。

　　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他情不自禁拉了拉衣領，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長。

　　-

　　冬日的清晨，霧霜很重，天際還是一片暗沉，夜空中綴著點點星辰，東方隱隱泛了些微晨光。食堂裡騰著暖烘烘的蒸氣，阿姨們已經早起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爲同學們提供餐點。

　　楚楚背著小書包，端著餐盤走到窗口邊，照例一碗粥，一個饅頭和鶏蛋，從不改變。

　　「這麼早啊！是高三生？」窗口的阿姨親切地笑問。

　　「是。」楚楚點頭，也對阿姨笑了一下。

　　「那可要多吃點。」阿姨給她舀了滿滿一碗粥。

　　「謝謝。」

　　同班級另外一個寢室的女生此時也三三兩兩進了食堂，一邊吃早飯一邊討論著昨晚家庭作業裡的數學題。

　　楚楚端著餐盤走在過道上，脚步微微頓了頓，側著耳朵傾聽她們聊天的內容。

　　「那道題應該還有更簡便的證法。」

　　「沒有了吧，感覺挺難的。」

　　「我感覺還有哎，待會兒英語早自習我要好好琢磨琢磨，老師來了叫我。 」

　　「不是吧，那個女魔頭的早自習你敢做數學，被她抓到分分鐘原地斃命！」

　　「可是不做出來感覺渾身不爽哎！」

　　突然，女生們同時停住了嬉笑，抬起頭來。

　　楚楚端著餐盤站在她們的邊上，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坐這裡嗎？」

　　女生們彼此交換著訝異的眼神，難以置信。楚楚從來都是獨行俠，不管是吃飯還是上自習，一向都是獨來獨往，就連自己寢室的同學都不會結伴，現在居然會主動要求和她們同桌？！

　　「當然可以！」一個女生連忙說道：「快請坐！」

　　楚楚對他們露出微笑，離她最近的女生將自己的書包往邊上挪了挪，給她騰位置。

　　吃早飯的過程中，楚楚一直傾聽著她們，有人說話，她就强迫自己望著她的眼睛，聽得很認真專注。

　　這一行爲博得了女生們的好感。

　　女生們開始主動跟她聊天，因爲楚楚的加入，她們討論的的話題很快就從數學題轉到了八卦上面來。

　　女孩們最好奇的，當然還是陸川和楚楚的八卦。

　　「楚楚，跟陸川談戀愛是什麼感覺啊？」

　　「陸川對你超好的也！是不是感覺自己就像小公主？」

　　「你們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她們東一嘴西一嘴的，楚楚都不知道先回答誰的問題。而她說話待萌待萌的，內容也不避諱，引得女孩子們陣陣悸動和驚嘆。

　　冬日裡的這一頓早餐，吃得格外熱鬧暖心。

　　女孩子們擁著楚楚，有說有笑一塊兒回了班上。楚楚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這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不習慣，不適應。

　　她無力地趴在課桌上，剛剛跟女生們說話交流，仿佛耗盡了她全部的精力，好累。

　　一節早讀課後，楚楚重新振作，她起身去接水的時候，順帶給同桌梁芊捎了一杯，這個舉動讓梁芊感覺受寵若驚，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看了很久，才楞楞地說了聲謝謝。

　　「不用。」楚楚坐迴座位，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我的朋友。」

　　梁芊用手摀著嘴，倒抽了一口氣，她居然承認，她是她的朋友，要知道，喬楚可從來不會輕易跟人交朋友！

　　楚楚的確是開始要強迫自己主動跟班上同學接觸，跟他們說話。

　　她想要變好，不想永遠孤獨的一個人，她應該多認識朋友，至少在危難之際，有人願意發自真心地爲她說話，爲她出頭。她不想成為多餘的人，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的怪胎，更不想成為被放棄的那一個。

　　一個陸川不夠，她需要更多。

　　-

　　操場上，陸川被一個男生扣籃以後，就再也打不起精神，沒趣地坐到了籃筐下面，陽光照耀著他的臉龐，目光裡顯出些許不爽。

　　程宇澤扔掉手裡的籃球，走到他身邊坐下來，擰開瓶蓋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水，忍不住問道：「你最近吃什麽上火的東西了，打個球而已，跟要掄袖子乾架似的？」

　　「走開。」

　　程宇澤聳聳肩，將礦泉水瓶遠遠地投入垃圾桶，悠悠說道：「小嫂子最近開朗了不少，你功不可沒唷！」

　　陸川沉著臉，默不作聲。

　　程宇哲立刻就明白了，果然是爲著這件事。

　　他笑了聲，拍拍他的肩膀：「楚楚願意敞開心扉跟同學正常交往，這是好事，你瞎吃什麽醋？」

　　陸川氣悶：「她要跟同學交往，我不干涉，但是也要分人好吧！那個學委，以前還給她送過巧克力糖果。今天早上，我看到她就跟他說話了！」

　　程宇澤無語地看著他：「一個學委算什麽，以楚楚現在的小模樣，小身段，還有這溫柔可人的性格，對她有好感的男生不要太多啊！如果不是她有點小缺陷，估摸著追她的人能從學校排鹿江邊上去！」

　　陸川緩緩轉過頭，看向程宇澤，目光裡突然多了幾分意味。

　　「說真的？」

　　「我去！居然你還沒發現，你喬喬是個香餑餑？」程宇澤搖搖頭：「陸川，我對你的智商嚴重質疑。」

　　陸川眉頭越皺越深，心裡頭也越發煩躁。

　　-

　　體育課解散以後，楚楚沒有自由活動，而是徑直回了教室，拿數學練習册開始擼題，從早自習就一直在掙扎的一道函數題，還沒做出來。

　　梁芊看她這樣挺不忍心，說道：「待會老師上課會講，你認真聽就行了。」

　　楚楚鬱悶地抬起頭：「老師講得快，跟不上。」

　　因為是年級最好的班級，老師們的課堂節奏帶得很快，其他同學大都還是能夠跟得上，可是楚楚不行。

　　「我必須先弄懂，然後老師講的時候，再聽一遍。」

　　一道題，她反復鞏固，重複做，以此來加深印象。

　　梁芊嘆了口氣，有些心疼地說：「我數學也不好，幫不了你，你去問陸川吧。」

　　楚楚回頭看了一眼，陸川在操場打球，教室裡沒幾個人，大家都在蒙頭複習。

　　她拿起練習册，在教室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定到學習委員身上。

　　學習委員是一個高個子單眼皮的男生，模樣清秀俊逸。

　　楚楚拿著練習册剛走到他身邊，他敏銳地察覺，抬頭扶了扶眼鏡，問道：「喬同學，有事嗎？」

　　楚楚看了看自己的數學練習册：「我想請教你」

　　「哪道題？」

　　楚楚連忙將練習册放到他身邊，指了其中的一道函數題。

　　「麻煩你。」

　　「不客氣。」

　　學委快速地審題，然後拿出草稿紙：「這道題有些複雜，你坐，我給你講。」

　　楚楚坐到了他同桌的位置，認認真真地傾聽學委的講解。

　　他不是陸川，楚楚生怕因爲自己的愚笨，一遍聽不懂，需要重複講解，這樣很耽誤人家的時間，所以她幾乎是全神貫注，緊跟著他的思路。

　　學委也是很善解人意，放慢了語速，很有耐心，等楚楚聽懂之後，才會講下一個步驟，她不懂的地方，他就停下來反復講，直到她聽明白。

　　很快，草稿紙上就鋪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步驟。

　　下課鈴響，陸川和一幫男生大汗淋漓地回了教室，原本寒冷的教室也莫名地因爲這些傢夥的進來而熱騰了起來。

　　陸川剛走進教室，就看到了扎心的一幕。

　　楚楚坐在學委身邊，倆人凑得很近，手臂都貼一塊兒去了。她拿著筆低頭在紙上寫著什麼，而學委則在邊上看著她。

　　講題就講題吧，關鍵是這傢夥的目光不是根本不在草稿紙上，而是落在她的臉上。

　　陸川心裡瞬間騰起了一股子妖風邪火。

　　程宇澤也注意到了楚楚和學委，他走近陸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淡定：「正常同學交往，別想多。」

　　陸川壓抑著火氣回了自己的位置，倚在板凳上盯了倆人將近三分鐘。

　　居然他媽還沒有講完，什麼題要講這麼久，這還叫正常交往！陸川感覺自己腦子裡少了一鍋爐的沸水，就要滿出來了！

　　他嚴重懷疑，學委是故意耗著時間要跟他的喬喬多接觸！

　　終於，陸川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抓起自己的杯子，去教室前面的飲水機邊接了水，回來的時候，故意繞到了學委那邊的過道，用力撞了撞他的桌子。

　　桌子被撞歪了，楚楚筆下的公式也斜歪了一筆。

　　她恍然抬頭，迎上了陸川憤怒的眼眸，像頭即將發狂的公牛。

　　「陸川，你幹什麼？」學委是個清高傲氣的性子，所以很受不了別人對他的冒犯。

　　「我幹什麼？」陸川直接將楚楚直接拎起來扔自己身後，踢了踢學委的桌子：「我幹你！」

　　學委「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毫不示弱地頂撞回去：「我只是給喬同學講題而已，你發哪門子瘋？」

　　陸川冷眼覷他：「老子在，輪得到你給她講題？」

　　學委被陸川激起了怒意，冷笑著反擊：「得了吧陸川，你真這麽牛逼，喬同學怎麽放著你這個正牌男朋友不問，過來向我請教？」

　　陸川指著學委：「你他媽有種再說一遍！」

　　楚楚用力揪著陸川往邊上拉：「…別吵！」

　　陸川瞪著學委，滿眼的威脅之意，而學委也毫不客氣地瞪回來，倆人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讓誰。

　　但是陸川知道楚楚是極要面子的人，一聲「別吵」，他果然就不吵不鬧，平白讓人看笑話。

　　陸川拽著她的手走出了教室，在沒有人的走廊邊停了下來。

　　「剛剛撞痛沒？」楚楚關切地伸手摸他的腰。

　　陸川盛怒地退後了一步，躲開了楚楚的手，冷聲問：「等我回來，就這麽等不了？」

　　「我」

　　「還是厭煩我給你講題了？」

　　「不是啊」

　　「我記得，他還給你送過巧克力嗯？」

　　「」

　　「你是不是想交新朋友？」

　　楚楚正要回答是，又聽他說：「還是想交新男朋友？」

　　楚楚睜大了眼睛，急促地呼吸了幾口，轉身離開，氣衝衝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神經病啊！」

　　陸川重新回了教室，坐下來，拿起水杯咕嚕咕嚕喝了幾大口，程宇澤挑眉看著他，拖長了調子，冷不丁地說了聲：「過了啊。」

　　陸川煩悶地揉了揉自己濕漉漉的頭髮，暗駡了聲。

　　數學課上，楚楚支起了身子，專心致志地聽老師講解方才她不懂的那道題，學委給她講解了，可是有點繞，她聽得不是很明白，加上後面思路又被陸川給打斷了，還有些地方不明白，索性數學課好好聽老師講。

　　「這道題有些複雜。」數學老師指著投影屏上的題幹，說道：「我們班只有一位同學做對了。」

　　老師的目光在教室裡掃了一圈，最後落定到學委的身上：「陳涵同學，你上來給大家講解一下。」

　　學委輕蔑地看了陸川一眼，起身走上了講台。

　　程宇澤看了眼陸川的試卷，上面一片空白，他做都沒做。

　　學委拿起粉筆，看著他練習册上的步驟，在黑板上進行了一段冗長的講解，他寫的公式步驟占據了滿滿一塊小黑板。

　　「這道題，就是這樣解的。」學委將粉筆放回盒子，轉身對同學道：「不知大家聽懂了沒有。」

　　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數學老師說：「陳涵同學做的很對，他的解法雖然步驟繁瑣，但是思路很清晰，大家先把過程抄寫下來，如果還是不懂的話，下課再來問我或者陳涵同學。」

　　陳涵下臺，順帶回頭挑釁地看了陸川一眼。

　　陸川臉上沒什麽表情，不過程宇澤坐在他身邊却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忍不住伸手按了按陸川的肩膀，示意他淡定。

　　「啪」的一聲，陸川將手裡的筆往桌上一拍，慢條斯理地站起身，輕蔑地瞥了眼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黑板，淡淡道：「老師，我有更簡單的做法，只需三步，解出這道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