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修羅場

　　穿過喧囂與熱鬧的人群，穿過漫長的時光，楊皙帶著一首屬於兩個人的歌，帶著很久很久以前，那些美好回憶，重新來到了陸川身邊。

　　陸川臉色卻來越冷，越來越沉。

　　他移開了目光，一秒鐘都不想再多看她。

　　而楊晰唱完了歌之後，下了台徑直朝陸川走過來。每一步她的目光都緊緊扣著他，那眼神中有太多的東西是不足為外人道哉。

　　所有人都望著楊晰，不敢相信她離開了兩年，竟然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回來了。

　　興許是陸川的臉色太反常，楚楚已經猜到了楊晰的身份。

　　這是來自一個女孩天然的直覺，無關聰明與愚笨，女孩子總是能夠在第一時間，嗅到來自同性間的威脅氣息。

　　楚楚目光斜向邊上的酒杯，杯子裡還有猩紅的殘液，她的手抓緊了身前的挎包帶子。

　　楊皙眉眼動人，不看旁的，隻凝視著陸川，她現在已經懂得怎樣運用眼神，讓所有喜歡她的男人堅強的內心，潰不成軍。

　　然而這招對陸川似乎有些失效，因為他已經不再看她一眼。

　　紅色高跟鞋停在了距離陸川半米的位置，楊皙微笑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陸川，脆聲說道：「狗小子，我回來了！」

　　不能否認，楊晰的五官實在生得精緻，眸子泛著光，極有神采，能讓人一眼望進心裡，微笑的時候，嘴角有兩個深深的酒窩，勾人心魄。

　　她大方，自信，坦坦蕩蕩，用行動告訴所有人，陸川曾經喜歡的楊晰，回來了。

　　只是那一聲「狗小子」，著實刺痛了楚楚的耳朵。

　　「嗯。」陸川淡淡應了她一聲，順帶將手裡酒杯中的殘液一飲而盡。

　　楊晰眉目含笑地站在他的面前，而陸川絲毫不爲所動。一分鐘，兩分鐘，饒是她再落落大方，此時此刻也稍微有些尷尬了。

　　「怎麽，兩年沒見，不准備跟我來一個久別的擁抱麽？」楊皙笑容變得有些勉強。

　　陸川卻不動聲色，十秒，二十秒每一秒，都是煎熬。

　　一分鐘後，陸川終於放下了手裡的杯子，站起了身。

　　楊晰暗自鬆了一口氣，就知道，陸川心裡還有她，還是放不下她。

　　她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張開雙臂，等著與陸川的這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

　　所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陸川，看著他一步一步地朝著楊晰走過去。

　　然而就在楊晰即將摟住陸川肩膀的一瞬間，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陸川突然俯身，直接錯開了她的擁抱！

　　他在茶几上撿起一個乾淨的杯子，又拿起茶壺，想了想，看向楚楚，柔聲問道：「晚上別喝茶了，我給你點杯牛奶，行不？」

　　楚楚緩慢點頭。

　　隨即陸川便錯開了楊晰，徑直出了包間，叫來服務生，給楚楚點了杯牛奶。

　　「要熱的。」陸川仔細叮囑：「不加糖，就純牛奶。」

　　楊晰眸子裡漸漸泛起了冷冽，她就這樣尷尬地站著，直到黎諾走上前來，打破了僵硬的氣氛。

　　「楊晰姐，什麽時候回來的？」

　　「兩天前。」楊晰回頭看向黎諾：「丫頭越來越漂亮咯！」

　　黎諾淺淺一笑：「女大十八變嘛，皙姐也越來越美啦。」

　　楊晰彎彎的眼睛又覷了陸川一眼：「是嗎，可惜某人看不到哦。」

　　她說話向來大膽而又直接，當初追陸川的時候，花樣層出不窮，鬧得全校皆知滿城風雨，而陸川也是個貪玩的半大男孩，因爲新鮮和好奇，倆人也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且不說陸川對她感情深淺，但是這傢夥有一點好，既然决定在一起了，疼女朋友那是實打實的，要什麽給什麽，能滿足盡量都滿足，做不到的也會想方設法做到，按照女生們的說法，那真是要星星都給你摘下來那種。

　　而且他從來不會三心二意，不管後來多少女孩明裡暗裡向他表明心迹，他絕不朝三暮四多，走路上都不會看別的女孩半眼，滿心滿意都是自己的女朋友，把她當公主似的寵到天上去。

　　本來楊晰出國的時候都說好了不分手，陸川等她回來。結果貪玩的楊晰一到美國就浪得沒邊兒了，陸川直接給拋到了九霄雲外，最後居然找了個五大三粗的白人紋身哥，把陸川從頭綠到脚，分手的時候，只對他說了一句話。

　　「你人真的很好，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夠壞。」

　　我不想當白雪公主，也膩味白馬王子。我喜歡壞男孩，想要刺激和心動，但你是個好人。

　　-

　　黎諾率先打破沉默，周圍幾個陸川的好兄弟也紛紛跟楊晰打招呼，楊晰熱情回應，看得出來，他們過去的關係都很好。

　　黎諾帶楊晰在對面的沙發坐下來，程宇澤張羅著給楊晰點飲料，大家也都紛紛入座，圍著楊晰開始七嘴八舌地聊了起來，畢竟已經快兩年沒見，大家熱熱鬧鬧，聊得很嗨，楊晰時不時掩嘴大笑，跟大家開著葷段子玩笑，很放得開。

　　而整個包間裡，沉默的只有兩個人。楚楚，以及坐在楚楚身邊，踟蹰著，對她欲言又止的陸川。

　　很快，服務員端了牛奶過來，陸川接過，諂媚又討好地遞到楚楚面前。

　　楚楚咬住吸管，小小地嘬了一口，她知道陸川在看她，但她就是故意不和他對視，沒理他。

　　「楊晰姐是放國慶假回來的嗎？」

　　楊皙笑：「美國哪有國慶假啊？我是回來高考的。」

　　「回來高考？！」黎諾不解：「所以，你是不打算去美國了嗎？」

　　「我本來當初就不想走，不是被家裡面逼的嗎？」

　　「那你家人怎麽現在准許你回來？」

　　楊晰挑了挑眉，點了根烟，笑說道：「老頭子來視察，一不小心在抽屜裡撿到兩根大麻，差點嚇出心臟病，火急火燎就把我給弄回來了。」

　　「可是還有一兩百天就要高考了耶！」宋景說道：「晰姐是要在家裡複習還是來學校呢？」

　　楊皙道：「老爸已經聯繫了咱班主任，辦了轉學的學籍，等國慶假一過，就重新回咱大二班！」

　　「好哎！」

　　「太棒了！」

　　楊皙跟眾人說話的時候，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陸川身上。

　　而陸川滿心滿眼却只有身邊的女孩，就像以前，他心裡只有她一樣。

　　嫉妒的毒蛇吐著信子盤上了她的心頭。

　　「兔子，好喝不。」

　　「好喝。」

　　「那你也給我喝一口。」

　　楚楚看著手裡的牛奶杯，悶悶地說：「你要喝，自己點。」

　　「我就想喝你這杯。」

　　「才不。」

　　陸川逗她，她不爲所動，他自己笑了笑，拎起桌上的啤酒杯，一飲而盡，隨即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邊喝還一邊拿哀怨的小眼神瞅她。

　　終於，楚楚還是心軟了，伸手拉拉他的衣角。

　　「你少喝點。」

　　陸川詭計得逞，心滿意足，聽話地將酒杯放下，拉了拉衣領：「我渴，某人連牛奶都不給我喝。」

　　楚楚想了想，終於還是不動聲色地將面前的牛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

　　陸川笑眯眯地拿起杯子，抽掉吸管，咕嚕咕嚕喝了一口。

　　楊晰雖然跟大夥聊著天，臉上勾著微笑，不過當她瞥見陸川跟楚楚交頸說話還喝同一杯牛奶，似乎很親密的樣子，她的笑容明顯僵硬了許多。

　　楚楚此時小心翼翼地望向楊晰，眸色幽深，而楊晰也正凝望她，目光不善。

　　兩個女人隔著一個小包間，遙遙地對峙。

　　楚楚看清了她眼神裡燒灼的戰火，看清了那裡面的威脅，警告。

　　隨即，楚楚的手從陸川的衣角延伸而下，然後摸到了陸川的手背，輕輕抓了抓。

　　幾乎是一瞬間，陸川立刻回握，將她的小手一整個地握進大掌中。

　　溫暖，灼熱，將她密不透風地包裹起來。

　　兩個人手緊緊牽著，擱在陸川大腿上，而這一個動作完成得那樣不動聲色，楚楚從始至終都跟楊皙對視著，她的目光不再是畏畏縮縮，而是坦蕩，磊落，甚至帶著一絲絲的宣示主權。

　　楊皙眼神中敵意更盛，但嘴角卻依舊勾著笑。

　　黎諾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兩個女人目光裡的暗流湧動。最讓她感覺到詫異的是，那個從來無害而怯懦的楚楚，也會有這樣勇敢和主動反擊的時候。

　　不過不管兩個女人怎樣針尖麥芒地對峙，最關鍵的還是陸川的態度。

　　而他的態度，很快黎諾見到了，所有人心裡頭也都有數了。

　　九點半，楊晰起身，拎著包向衆人告辭：「今晚還有一個局，要走啦！見到大家很開心，下次咱們再聚咯！」

　　「楊皙姐，學校見啦！」

　　「路上小心！」

　　「對了，川哥你不送一下楊晰姐嗎？」

　　宋景傻了吧唧地剛喊出這句話，程宇澤立刻用胳膊肘猛戳了他一下，用目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宋景連忙住嘴，但是話已經喊出來了，陸川聽見了，所有人都聽見了。

　　楊晰也望向了陸川，他此時此刻却還抓著楚楚的手捨不得放開，一根一根掰著她白晰修長的手指頭，仿佛在研究什麽稀世珍寶似的，對周遭的一切充耳不聞。

　　這就有點尷尬了。

　　楚楚面無表情地從陸川的手裡掙出來，而楊晰站起身，輕佻地說道：「你們川哥要陪小女友，似乎不空哦。」

　　宋景大咧咧地笑道：「不是啦，楚楚也是我們班同學，川哥比較照顧她而已。」

　　程宇澤扶額，恨不得一脚把宋景踹出銀河系。

　　屁話多，要你解釋？

　　「是麼。」楊皙依舊微笑：「狗小子，你空不空送我一程呢，我還有些話，要單獨跟你說。」

　　陸川搖了搖頭，輕描淡寫地說道：「我一會兒送楚楚回學校。」

　　他想了想，又道：「我跟你之間，沒有話好說，即使有，也不是好話。」

　　即使有，也不是好話。

　　這就很不給面子了。

　　楊皙臉色立刻變得煞白無比，甚至手都在微微地顫抖。

　　黎諾目光深長地看向楊晰，她很厲害，幾乎是立刻就笑了，不給衆人以反應和琢磨的時間，對程宇澤道：「既然如此，小宇哥，要勞煩你當一回護花使者咯！」

　　「沒問題。」程宇澤當即站出來說道：「川哥放心吧，我保證把楊皙安全送達。」

　　川哥你放心，這句話說出來，其實是周全了楊晰的面子。

　　黎諾嘴角勾了勾，看來程宇澤也不是省油的燈。

　　然而在程宇澤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陸川却漫不經心地喃了聲：「關我屁事。」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楊皙聽到。

　　如果剛剛只是不給面子，這回就他媽直接撕破臉皮了。

　　楊晰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硬了許多：「陸川，當不成戀人，至少還是朋友，沒必要這樣吧。」

　　陸川重新握住楚楚的手，面無表情地說：「抱歉，我不怎麼愛跟女生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