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聚會

　　將目光從支票上緩緩移開，顧燃抬起眉，眼瞳中的漆黑神色似是一團散不開的霧，

　　「你撩我？」

　　「誒，你跟我是合法伴侶，撩一下不正常嗎？」黎昕凑了上去，晃著手裡的支票，「顧先生不能說話不算話，你說的，不管我寫什麽，你都會給我。」

　　顧燃奪了他手裡支票， 「那你的粉絲呢？」

　　黎昕對他的這個問題避而不答，轉而反問：「你要反悔？」

　　反悔？

　　當然不可能反悔。

　　顧燃問：「你知道撩我的後果是什麼嗎？」

　　說著，他也不管病房裡還有個小孩和妹子，自顧自走到黎昕面前，解開西裝裡襯衫最上的兩顆扣子，露出綫條流暢好看的脖頸和喉結，彎下腰，同坐在病床上的青年視綫平齊。

　　黎昕也不怯他，半躺著支起身子，瞇起一雙顏色淺淡形狀漂亮的眼睛，纖長睫毛交叉在一起，微顫。

　　顧燃瞇起眼，「你覺得羊能圈得住狼嗎？」

　　「不能。」黎昕回：「但如果那隻羊懷了狼崽子，事情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黎昕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得意到不行，「顧先生，你覺得呢？」

　　顧燃：「……」

　　行吧，他又輸了。

　　黎昕堅持要去兩天以後的家族聚會，顧燃攔不住他，索性也不再攔了，反正橫竪他也不會讓那些人動青年一根手指頭，也不會容許他們對青年說出半點帶有侮辱或者攻擊意圖的話。

　　黎昕是他的合法伴侶，這點永遠不會變。

　　趁著這次機會表明自己的態度倒也不失爲一個好的機會。

　　聚會被訂到了一家郊外的飯館。

　　顧家老爺子自然會去，去的還有他的一個女兒。顧家老爺子原本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兩個兒子都命短，一個因爲意外去世，一個因病去世，現在膝下也只剩下一個女兒，還已經嫁了人，平日裡極少回家。

　　顧海也已經消失了有一陣子。

　　最後去這聚會的也就顧燃黎昕二人，顧家老爺子，宋雯。

　　還有他那個八百年不聯繫的姑姑一家。

　　去之前，顧燃一直擔心黎昕會緊張，上車後原本想要安撫一下他的情緒，結果一扭頭，正看見黎昕頭靠在窗戶上，眼皮懶懶耷拉著，有一下沒一下打著哈欠，像隻慵懶困乏的小猫。

　　顧燃稍稍牽了下嘴角，伸手，把他靠在窗戶上的腦袋扶上了自己肩膀。

　　換了姿勢似乎舒服了許多，黎昕沒再亂動，看起來睡得很安穩。

　　顧燃原本也想眯一會兒，剛閉上眼，便覺出兜裡手機一陣震動。

　　他按了藍牙耳機，接通電話。

　　「餵？小燃？」電話那邊的聲音依舊蒼老，語氣卻比上次溫和許多，「你們在路上嗎？」

　　想起上次黎昕被莫名帶走的事，顧燃的態度就好不起來，他冷冷應了一聲，「在路上。」

　　「小昕呢？小昕有沒有跟你一起來？」老爺子又問。

　　「他會去。」顧燃皺起眉，語氣已經明顯不悅，「爺爺，您什麼意思？」

　　「啊？我沒什麽意思，我就是想問問你，小昕有沒有什麽特別愛吃的？ 」老爺子問：「還有啊，我不大懂懷孕的人有沒有什麽忌口的，當初你奶奶懷孕，我也沒怎麽過問……」

　　顧燃：「……」他有些懷疑對面的顧家老爺子是不是假的。

　　他從小到大幾十年了，這個爺爺都從來沒有問過他愛吃什麽，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顧燃想了想，有些摸不透這老爺子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他說：「這樣，我現在不方便，等稍後我把菜名整理好，給您發過去。」

　　老爺子：「小昕真的會來吧，真的嗎？」

　　這反復確認的語氣，話裡話外都掩不住的期待，讓顧燃忍不住懷疑黎昕身上是不是有什麽黎家老爺子丟失多年的財産。難道只是因爲孩子？可也不至於讓自家老爺子盼成這樣。

　　顧燃只能反復應他，「是的，沒錯，小昕會去。」

　　再三確認過黎昕回去後，顧家老爺子才戀戀不捨挂了電話。

　　原本還說想要跟黎昕說兩句，被十級警惕的顧燃毫不留情的駁了回去。老爺子只能委屈道了句好，說稍後吃飯時一定要讓小昕坐到他身邊，他還有好多話要同小昕講。

　　能有什麼話？

　　顧燃語氣淡淡，「再說吧，我問問小昕的意見。」

　　說完就挂了電話。

　　這邊剛挂電話，身邊青年就迷迷糊睜開了眼，染上倦意的嗓音略微沙啞，

　　「誰啊？」黎昕問：「怎麽了？」

　　他這兩句話混在灼熱呼吸裡，撲在他耳廓上，

　　顧燃偏過頭，抬手揉了揉自己酥麻了的耳垂，回：「是爺爺。」

　　「哦。」黎昕胡亂抹了把臉，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他楞了會兒神，問：「今天的聚會都有誰會去？」

　　顧燃被他小猫抹臉似的動作可愛到了，目光動也不動的盯著他，「有小姑一家人。」

　　黎昕又問：「顧海不去嗎？」

　　顧燃：「不去。 」

　　黎昕：「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麼？」顧燃歪頭看他，目光質問：「你想見他？」

　　黎昕瞪了他眼，爲自家老攻聽不懂他的話外有話而感到無奈。

　　他們到飯店時，已經比衆人約好的時間晚了十分鐘。

　　整個飯店裝修大氣華麗，雖然不大，只有兩層，裡麵包間也是屈指可數，但每一處肉眼可及的地方都明顯經過精心設計，透露著藝術氣息，精緻到令人髮指。

　　他們事先訂好的包間在二樓，整個飯店位置最好的一個包間。

　　「有個爺爺，有個小姑，有個表妹……」黎昕緊蹙起眉，數的腦袋都要大了，「怎麽，你表妹那一家都要來？」

　　顧燃：「嗯。」

　　黎昕：「那就還有一個表妹夫，一個表外甥。」

　　他一副認認真真數親戚的模樣實在太乖，顧燃沒忍住笑了，揉了揉他的腦袋，說：「沒事，你只管吃就好了。」

　　黎昕心道他可不能隻吃不說話，好不容易見見這家親戚，不得多說幾句？

　　推門進去時，整個屋子的人都將視綫投了過來。

　　好在黎昕早早做好了心理準備，鎮定自若走進屋，點頭致意。

　　他認不出大多數人，只能認出來顧家老爺子，還有許久前來家裡同他鬧的那個女人。

　　直到現在，黎昕都不敢相信這個女人會是顧燃的母親。

　　「阿燃來了。大家都知道阿燃工作忙，來遲一點也沒什麽。」宋雯當即站起，做出一副十分熱情的模樣，「小昕也來啦？我還以爲你不會來呢，懷了孩子還跑這麽一趟，不辛苦嗎？」

　　她一說懷了孩子，桌上的人便又紛紛將視綫投向了黎昕的肚子上，見他的肚子果然隆起了不小的弧度，明顯是快生了，神情不自覺變得怪异許多，像是看怪物似的看著他。

　　黎昕笑了笑，「畢竟懷的是你們顧家目前爲止的唯一孫子，我當然不辛苦。」

　　衆人眼神隨即變了，乾咳著移開視綫。

　　惹不起惹不起。

　　宋雯便讓開自己身邊的一個位置，親暱道：「來坐這裡，小昕現在也算是我兒媳呢。」

　　她招著手，想讓黎昕過去坐她旁邊，眼見著黎昕也確實向她走來，心中一喜。

　　然而還沒等她歡喜多久，便見黎昕堪堪錯開了她，根本就是無視了她，轉而坐到了最中間靠右的一個位置。

　　老爺子坐在最中間，他右手邊的位置原本是留給顧燃的。

　　黎昕坐下的一瞬間，整個包間的氣氛都仿佛凝固了。

　　宋雯的臉一瞬間憋得通紅，完全下不來台，眼角餘光去掃桌邊坐著的那幾個人，見她們完全是一副幸灾樂禍看熱鬧的表情。宋雯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在心裡駡了那不長眼的青年幾句。

　　但面上還是裝得溫柔大體，和氣道：「小昕，你不能坐那裡，那個位置是阿燃的……」

　　話還沒說完，便聽見顧燃突然出聲，「我不坐那裡。 」

　　「就算你不坐那裡，老爺子也不喜歡別人坐他身邊啊。」說完，宋雯又去問正規矩坐著的顧家老爺子，

　　「您說呢？」

　　老爺子表示不想搭理她，幷且向她扔去了一個白眼。

　　他正激動著，不知道該怎麽同身邊這個年輕人搭訕，人老了，腦子也不靈光，更不懂現在這些年輕人都喜歡什麽。想來想去，也只能從桌上夾起來一根鶏腿，略微吃力的伸著胳膊，想要夾給身邊的青年。

　　還沒夾起來，就被宋雯這突如其來的一句驚得手一個不穩，沒夾住。

　　老爺子怒摔筷子，哼了一聲，「怎麽不能坐我旁邊？我是洪水猛獸嗎？！」

　　宋雯笑容僵住，要多尷尬有多尷尬，「啊？」

　　「我什麼時候說我不喜歡別人坐我旁邊？椅子不就是用來讓人坐的？」老爺子少見的發了脾氣，拽住身邊青年的胳膊就不撒手，「你就坐這兒，不要聽她的，就坐這兒。」

　　黎昕有些哭笑不得，安撫著顧老爺子的情緒，「好好好，我就坐這裡。」

　　見他應了，老爺子才又拿了雙新筷子，重新夾了一根新的鶏腿，格外小心翼翼的夾進了黎昕面前的盤子裡。

　　黎昕笑了，格外乖巧的回了一句，「謝謝爺爺，爺爺真好。」

　　「好，好。」原本拉下的臉瞬間眉開眼笑，老爺子拿著筷子，琢磨了會兒，隨後放下筷子，又在衆人幾乎震驚的注視下，把桌上菜色最好的一叠補品菜端到了黎昕跟前。

　　那菜原本是宋雯專門點來孝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