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吻結束,庭霜就馬上松開了手。
牽手這事也挺讓人難為情的。
性跟吃飯差不多,是必須的,成年人嘛,對生理需求沒什麽難為情的。但牽手吧,它是個非必須行為,難為情程度就堪比談人生了。人麽,年少時羞於袒露身體,成熟後羞於袒露內心。
他們倆身體已經袒露完好幾遍,但袒露內心那一步,庭霜卻感覺好像還沒完全到時候。
怪不得柏昌意說慢慢來。
老人言確實要聽。嗯。
庭霜松開手之後,柏昌意也沒再去牽庭霜的手,兩人就隔著半步遠,繼續並排往加油站走。
走了幾步,庭霜說:“我剛說到哪了?”
柏昌意說:“說到我師德堪憂。”
庭霜說:“咳,怎麽說到那兒去了……噢,是你問我為什麽要學這個專業……其實就是為了幫家裡。我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但是我們都不想管家裡這攤事,可我弟吧,他太……嗯就比我還學渣。當初本科填志願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幹什麽,而且我覺得吧,到頭來真能乾自己喜歡乾的事的人其實也很少,所以我就想著,那不如先乾我該乾的事……就,挺現實的。”
柏昌意說:“那你現在知道自己喜歡幹什麽了麽。”
庭霜用不太在乎的語氣說:“嗯……就,喜歡……上你的課唄。”
就,喜歡你唄。
柏昌意說:“不是剛還說上課擔驚受怕麽。”
庭霜說:“……那、那也喜歡啊。”
能見著你,擔驚受怕也行啊。
柏昌意說:“總害怕也不行,得想個辦法。”
庭霜想了想,試探道:“要不……咱們打個商量?你以後上課……就別點我起來回答問題了唄,那我肯定就不怕了……你看怎麽樣?”
柏昌意說:“或者我每節課都點你起來,點到你習慣為止。”
庭霜:???
柏昌意看了一眼庭霜,勾唇說:“你看怎麽樣?”
庭霜說:“我看?我看不怎麽樣,很不怎麽樣!”
柏昌意點點頭,說:“嗯那就這樣。”
庭霜:?
那就這樣???
彳亍口巴。
到了加油站的24小時店,拿了牙刷去結帳,庭霜還想順便買包煙,萬寶路,薄荷味。
店員要庭霜出示證件。
庭霜一摸褲子口袋才想起他沒帶證件出來,就對柏昌意說:“柏老板,你帶證件了嗎?”
柏昌意拿出駕照,買了那包煙。
庭霜伸著腦袋想看柏昌意的證件照,因為證件照上肯定沒戴眼鏡。
柏昌意說:“看什麽。”
庭霜說:“看你照片。不給看啊?”
柏昌意隨手把駕照遞給庭霜,說:“以後想看什麽直說。”
庭霜接過一看,駕駛證上的照片不僅沒戴眼鏡還嫩到嚇人,再看證件頒發日期——1999年11月8日。
1999年……
1999年庭霜還在上幼兒園……
他又看了一眼柏昌意的出生日期,1983年7月27日。
悄悄記住柏老板的生日。
7.27“給。”兩個人往回走著,庭霜把駕駛證還給柏昌意,“柏老板,你年輕的時候應該很多人追吧?”
柏昌意說:“沒有。”
庭霜不相信:“怎麽可能?”
柏昌意說:“我一直有穩定關系。”
庭霜說:“一直?從什麽時候開始?”
柏昌意想了一下,說:“十四歲吧。”
庭霜說:“這麽早?!之後就沒單身過?”
柏昌意說:“比較少。”
老司機。
普通人確實比不上。
庭霜說:“嘖嘖。”
柏昌意說:“怎麽。”
庭霜總結:“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運氣還挺好。”
柏昌意勾了一下唇。
兩人回到家以後,庭霜洗漱完又磨著柏昌意做了一次,一邊爽一邊罵老畜生到凌晨四點。
事後,兩人光著上身,肩上搭一件外套,站在二樓的露天陽台上抽煙。
庭霜抽了兩口,發現煙灰沒處撣:“柏老板,你這裡沒煙灰缸。”
柏昌意沒說話,只是以身作則地把煙灰撣在了陽台上僅有的一盆植物——一棵仙人掌——的泥土裡。
庭霜有樣學樣,也把煙灰撣在了花盆裡。
陽台上沒開燈,只有身後的臥室裡隱約透出一點亮光,夜風吹來,兩根煙頭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對了。”庭霜忽然想起什麽,把煙頭擱在花盆邊上,“等我一下。”說完就下樓去了。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煙已經滅了,他拿起煙,靠近柏昌意,讓兩個人的唇離得很近,借了個火,然後他叼著那根煙,空出兩隻手來,從剛才去樓下拿的錢包裡數出四十歐來,遞給柏昌意。
柏昌意瞥了一眼那四十歐,沒接:“幹什麽。”
柏大教授總覺得那看起來像是嫖資。
四十歐。
統共幹了三次,前後加起來至少有六個小時。
這麽一算,柏老板每小時工資:6.67歐元。
2019德國法定最低小時工資:9.19歐元。
這絕對是柏老板乾過的工資最低的活,低到根本不合法。
庭霜完全沒往那方面想,他又把錢往柏昌意那邊遞了遞,說:“今天在超市和剛在便利店買東西的錢不都是你付的嗎?我們AA啊。”
柏昌意把煙掐滅,說:“Ting,AA可以,但是你一定在這個時候給我麽。”
庭霜好像也感覺有哪裡不對,就解釋說:“我怕明天睡醒就忘了……”他說著說著,突然想到一個自認為很優秀的主意,“哎,要不我們這樣吧,這事我怕我容易給忘了,要不我買個存錢罐放在你床頭吧?每次我看見那個存錢罐,就記得給你錢了。”
柏昌意說:“放一個存錢罐在我床頭。”
庭霜點頭:“對。”
柏昌意說:“你每次來過夜,就把錢放在裡面。”
庭霜繼續點頭:“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哦,其實不一定非要存錢罐,一個裝錢的容器就行……”說著他又下了趟樓,從廚房櫃子裡找到一個收口玻璃缸,拿上來放在柏昌意的床頭,把四十歐放進去,然後挺高興地對柏昌意說,“這樣是不是很好?”
柏昌意摘下眼鏡,一邊拿眼鏡布擦拭眼鏡,一邊說:“……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