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大結局
等到楊蓁過了初孕最不安穩的幾天,外面已經立秋多日。
眼看著就要到八月十五闔家團圓的日子,兩人這才感覺到鄴城的清冷。
這種清冷不是來源於外界的,而是來源於內心的。
這一日,楊蓁正靠在傅虔懷裡吃小零嘴,而傅虔正拿著一本兵書目不轉睛地看。
她吃著吃著,忽地歎了一口氣,小腦袋一偏:
「傅虔,往年的八月十五,你都在做什麼?」
傅虔的視線沒有從書上挪開,一隻手卻探到小幾上取了一帶蜜餞果子過來送到她懷裡:
「軍中將士們都不能回家,我自然是要陪他們一起。」
楊蓁喜滋滋地拆開那包新的蜜餞,先往他嘴裡塞了一塊。
過了一會兒,瞧著他的臉色沒什麼變化,才給自己喂了一塊。
傅虔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於是便將目光從書本上移開,騰出手來捏了捏他的臉蛋,輕笑道:
「小壞蛋。」
楊蓁笑了笑,感覺到酸甜的蜜餞果子入口便有一層糖飴化了,吃起來十分可口。
傅虔似乎也覺得味道不錯,又從她懷裡偷了一塊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問她:
「那你呢,往年也就只能待在皇宮裡參加宮宴麼?」
楊蓁點了點頭,將蜜餞的紙包放在他手心裡,板著指頭數:
「有母后在頤和宮辦的賞菊宴,有大哥在太子府辦的螃蟹宴,到了晚上還有宮宴和賞月宴。
說起來只不過是吃吃喝喝玩玩,可真的一趟走下來,可把人給累壞了。」
傅虔眉眼帶笑,環著她的肩膀湊近,探著她的小腹道:
「那看來今年這個小傢伙,還是替你省去了不少麻煩事?」
楊蓁挺直了後背,摸著自己還頗為平坦的小腹,欣慰地說:
「這小傢伙還是挺乖的,就是長得實在太快了,這才不到兩個月就顯懷了。」
傅虔沉默了一陣,撿了一塊最大的蜜餞塞進她嘴裡:
「多吃點,更容易顯懷。」
楊蓁一愣,半晌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於是便氣鼓鼓地問:
「本來就是這幾天你讓人給做那麼多好吃的來,還都撿的是我喜歡吃的!」
傅虔一句話便試圖撇清了責任:
「那廚子是安平準備的,並不是我準備的。」
「...可你若是不囑咐,他哪來的那麼大勁頭每天做八菜兩湯的!?」
傅虔滿臉無辜,偏頭道:
「我只不過是每日派人去市場上買了新鮮的雞鴨魚肉和蔬果來,並沒有吩咐過他什麼。」
楊蓁扶額,無話可說。
這幾日那廚子就像是洞察她的內心一般,將她前一晚上說出來的所有想吃的菜肴都在第二天做出來。
讓這麼養著,她的胃口不再有之前那般糟糕,反而一日比一日好了起來。
雖然剛讓診出喜脈的時候,她還有嚴重的孕吐。
可是自從那老女醫跟傅虔促膝長談了一次之後,她身邊的菜譜和零嘴便都讓傅虔給換了。
楊蓁以前愛吃甜口,可現在到處都是酸口的糖醋魚,酸辣雞,醋溜土豆絲,醋溜小白菜...
可問題是,這些她以前從來都不會吃的東西,最後卻成了讓她胃口大開的美味佳餚。
忽地,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傅虔的衣衫,小聲問:
「傅虔...我記得民間似乎常有人說,酸兒辣女,這是真的麼?」
傅虔伸出大手去輕輕探了探她的小腹,還閉上了眼睛。
他看起來似乎是在認真感受,可是最後一句冒出來的時候卻十分欠揍:
「我看你最近胖了不少。」
小姑娘眼睛睜的溜圓,翻身不依不饒地壓在他身上,面露委屈:
「還不是因為你!」
傅虔讓她這麼大的動作嚇得夠嗆,立刻便繳械投降: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楊蓁見他認錯態度誠懇,便也沒有再繼續壓著他。
可是她還是背過小身子,將那包蜜餞抓了過來繼續一個人生悶氣。
雖說感覺到了自己這幾日逐漸圓潤了起來,可是她心底裡似乎有個小惡魔一直再讓她吃吃吃。所以儘管沒有饑餓感的時候,她還是嘴巴不能閒下來。
傅虔挪到她身邊去,將她往自己懷裡一板,小姑娘便順勢仰倒在他懷裡。
從這角度看過去,能清晰地看見他下頜的弧線瘦削而完美,幾乎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只是小姑娘還是嘴上不饒人:
「幹嘛?!」
傅虔低下頭去,作勢要吻她,卻在半中間停了下來,眉眼帶著戲謔:
「我想問問,今晚是吃什麼?」
楊蓁一愣,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來。
不過她努力地想了一會兒,認真而嚴肅地說道:
「昨天都已經吃過糖醋魚了,我覺得今天要是再吃的話就沒什麼意思了,廚師也會覺得自己沒有發展空間,而心生不滿。
不如我們今天吃糖醋排骨吧!」
傅虔將手肘撐在自己大腿上,扶著額頭:
「我不覺得從糖醋魚跳躍到糖醋排骨有多大的進步。
不然今天喝雞湯吧。」
楊蓁一歪頭:
「雞湯又不是酸的,還很是油膩,我喝不下怎麼辦?」
傅虔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臉蛋:
「乖,鄴城產的陳醋味道不錯,要不要雞湯蘸醋試一下?」
楊蓁還沒把剛放進嘴裡的蜜餞果子咽下去,便讓卡在嘴裡。
她的腮幫子圓鼓鼓地,像是一隻被偷了冬糧的松鼠。
只見楊蓁兩隻手抓住了傅虔的胳膊,面帶懇求:
「傅虔,答應我一件事好嘛?」
「何事?」
「這輩子也別下廚房。」
傅虔一雙狹長的眸子裡漸漸升起一絲迷惑,繼而漸漸蔓延到他的臉上:
「我下廚房,不好麼?」
楊蓁害怕傷害他的自尊心,慎重地說道:
「不是,要看給誰吃。
要是你給不喜歡的人做飯,我舉雙手贊成。」
他臉上的迷惑愈發明顯:
「不喜歡的人,我給他做飯麼?」
楊蓁仔細斟酌了一下語言,又說道:
「不是不喜歡,是一個你討厭但又離不開的人。」
傅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我給一個討厭但是離不開的人做飯,他以後就不會那麼討厭了。」
楊蓁欣慰道:
「對了。孺子可教也。」
傅虔低下頭定定地看著她。
楊蓁讓他盯得有些發毛,小聲問:
「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傅虔俯下身來:
「不給你做飯吃,總得給你嘗點別的什麼。」
說著,覆上了她的嘴唇。
小姑娘剛吃了不少蜜餞,嘴唇上還沾了糖漬,嘗起來甜甜的。
再慢慢深入一些,勾著她的唇齒跟著他一起沉醉,便嘗到一股淡淡的果香。
他貪婪地吮吸著,仿佛在品嘗著世界上不可多得的禁果。
又過了幾天,兩人掐著時日踏上了前往蒼北的路。
傅虔都規劃好了遊玩的路徑,只需這麼一路走下去,到了八月十四之前就能順利抵達蒼北傅氏山莊。
一路上小姑娘比從前更嬌了些,馬車每日走不了多時就喊著頭暈,非得停下吃些零嘴喝些水才好。
就這麼折騰到八月十四的傍晚,一行人才慢慢悠悠地抵達了傅氏山莊。
傅家上下老早便得了消息,從老到幼全家出動,在山口迎接他們。
除了傅家人之外,楊蓁遠遠地便看見楊景和木星也在等候。
雖則她與傅家人到底君臣有別,但楊蓁老早便讓信使傳了文書,特意囑咐他們不必行大禮。
於是除了幾個小輩之外,傅家的長輩都只是躬身略表禮儀便罷了。
她一轉頭看見站在原地的楊景,心下不由地有些驚詫和感動混雜在一起,險些叫她掉下淚來。
傅虔注意到她的神情,便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慰。
她朝傅虔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沒事。
這時候,楊景見狀便走到她面前,面帶著笑意:
「小七,好久不見你果然是珠圓玉潤了不少啊。」
她讓這句話給逗笑了,輕輕拭了拭眼淚,調笑道:
「我看是蒼北水土好,教你才住了幾個月就站起來了。」
「那當然,我來也沒練什麼功夫,光是吃好了,每日起來走動走動便習慣了。」
傅家人間她性情開朗,平易近人,便也放開了不少。
傅母帶著女眷過來扶她,一邊帶著她往山上的莊子走,一邊問:
「這頭三個月是最要緊的,這阿虔也真是的,怎麼就偏偏要這個時候回來?」
楊蓁笑道:
「哪裡有母親說的那麼嬌氣,這一向我都沒什麼感覺得。」
一個女眷忽地親昵地湊近她,小聲問:
「殿下是愛吃酸的還是愛吃辣的?」
楊蓁有些懵懵地看向傅母,只見她樂呵呵地介紹著:
「這是你弟妹,小蓮,貫是個話多的。」
小蓮噘著嘴道:
「頭一次見殿下,二嬸還不許我多親近親近了?」
傅母白了她一眼:
「你親近歸親近,可別又拿出酸兒辣女那一套出來,不靈!
想當年我生阿五的時候,天天吃辣的,也不見有個閨女。」
說著便有些悵然。
小蓮抓緊了機會趕緊悄悄地問:
「殿下是愛吃酸的還是辣的?」
楊蓁面對她的鍥而不捨不由地有些失笑。
她趁著傅母不注意,小聲地告訴小蓮:
「我平日裡愛吃酸的多,可我覺得約莫是個小姑娘。」
傅母靈敏的聽覺立刻便捕捉到了這個詞彙,立刻便挽著楊蓁的臂膀,兩眼放光道:
「怎麼,小七你覺得是個小姑娘?」
楊蓁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感覺是這樣,誰知道准不准呢...」
傅母高興地說道:
「你說是,那指定是。
老天保佑,我傅家終於要有個小姑娘了。」
小蓮卻在一旁嘟著嘴說:
「二嬸偏還不信,若是等到時候生個男孩如何?」
傅母讓她挑的立刻便應戰道:
「那賭不賭?賭你那隻八寶簪!」
楊蓁抿嘴笑了,這傅母簡直比上次見著的更加童心未泯。
她從頭上拆了一隻玉釵下來,遞給小蓮:
「我跟母親下一樣的注。
若是生了個兒子,這玉釵就是你的了。」
小蓮喜滋滋地接了過來:
「這玉釵果然漂亮!我定有把握贏下它!」
她們就這麼談笑風生地走進了蒼北山莊裡,徒留身後一眾男人面對面發呆。
還是傅虔他堂弟傅瀛率先開口:
「她們是頭一次見殿下,怎麼會有這麼多話題可聊?」
傅虔罕見地參與了這麼無聊的話題:
「女人心,你別猜。」
說著便跟著女眷們的腳步一起走進了山莊裡。
楊景也輕飄飄地跟傅瀛說道:
「你看,你哥多懂女人心,學著點。」
說著,也掠過傅瀛,跟上了傅虔的步伐。
直到住下來之後,楊蓁才明白什麼是養尊處優的待遇。
一進了傅母為她準備的寢臥,楊蓁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任憑她住過多少宮殿樓閣,全都沒有像這樣用心置辦過的。
所有桌椅板凳的邊角全讓軟墊包住,以防她不小心磕碰。
就連她吃飯用的桌案都是精心琢磨過高度和寬窄的,她坐在旁邊正合適。
還有那張鬆軟寬大的床榻上,更是一層又一層地鋪上了軟墊,帷幔上還掛了幾個香包,聞起來有股淡淡的花香。
傅虔剛準備扶著她坐下,卻讓傅母搶先了一步。
她毫不客氣地指著親生兒子說道:
「給你準備的寢臥在樓上,這頭三個月正是危險的時候,你一個軍旅之人怎麼照顧得好?」
傅虔不由地怔住,卻沒有絲毫可以反駁的機會便讓傅母攆去了樓上的書房。
回到楊蓁身邊之後,她卻像換了個樣子,柔聲問:
「小七呀,想吃什麼跟娘說,娘去給你做。」
她還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小聲道:
「親自開小灶,別人都沒得吃。」
楊蓁噗嗤一聲笑了:
「母親小看我了,哪有那麼嬌貴的。
從前跟傅虔一起出征在外的時候,他也照顧的很好。」
傅母搖了搖頭:
「我可不放心他。
他那孩子自打小時候練成了武藝便力大如牛,若是不小心傷了你怎麼辦?」
這時候樓上忽地傳來一聲極為不悅的聲音:
「我自有分寸。」
楊蓁和傅母聞聲,不禁相視一笑。
傅母站起身來道:
「時候也不早了,今日就先湊合先吃一些小廚房裡留的飯菜,等明日娘親自給你開小灶。」
楊蓁連忙道:
「第一次來,是該給長輩們和哥嫂請安的。」
傅母連忙把她按下來:
「傅家不拘那些規矩,你只管安心歇著。」
正準備往出走的時候,傅母朝樓上呼喚了一聲:
「阿虔,這樓上可是裝了機關,你可別想著下來打攪小七休息。」
說著,也不能回應便走出了房門。
楊蓁聽著樓上半天也不吱聲,背後有些冒冷汗。
這傅母還真的給自己親兒子的房間下機關?
她正準備想個辦法上樓去的時候,外面卻進來幾個看起來十分溫順的侍女:
「殿下,是傳膳還是歇息?」
楊蓁鎮定了一會兒才道:
「傳膳吧。」
侍女聽了她的話,立刻便應了下來。
一個專程留在她身邊聽候隨時傳喚,剩下的幾個似乎都出去備菜了。
她不由地問道:
「你們少爺在樓上,他怎麼吃飯?」
侍女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樓上,抿嘴笑了笑道:
「少爺的飯食自會有人送上去,他都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
侍女點了點頭,笑道:
「從前少爺在家的時候,若讀了什麼好書,勢必會兩天兩夜不眠不休,就待在書房裡不出來。
老爺和夫人沒辦法,便只能給他備一個竹筐,把他愛吃的都放在竹筐裡。
少爺看見了,也就吃了。」
楊蓁恍然大悟。
這時候外面正有兩個小廝過來,用一個轉輪將一個盛滿飯食的竹筐送上了樓去。
楊蓁看得入迷,不由地嘖嘖稱奇。
她張望著外面的功夫,侍女們便早已把桌案上填滿了。
她細細一看,四菜一湯,還有一小碗米飯,看起來都很可口。
楊蓁好奇地問道:
「你們方才送上去的也是這些麼?」
侍女搖了搖頭:
「少爺最愛吃的是飯團。這次夫人早就吩咐了讓小廚房給做,準備了好些口味的。」
楊蓁不由地有些慚愧和驚訝。
她跟傅虔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可是連他喜歡吃飯團都不知道。
他那個人,像是吃什麼都會全盤接受一樣,完全不挑食。
原來這樣的人也會有愛吃的東西。
楊蓁好奇地問:
「是哪種飯團?」
侍女形容著:
「用蒸好的白米飯將魚乾和醬菜包起來的飯團。
原本的味道很是普通,只是讓夫人的巧手一改,便有了許多種味道。
有豬肉鬆的,還有鮮菇的...」
楊蓁一邊吃著飯,一邊聽她講傅虔小時候的趣事,不知不覺便到了深夜,案上的飯也讓吃光了。
見她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那侍女福了福身,笑道:
「殿下該睡了,等明日殿下得了空,奴婢再給殿下講。」
楊蓁依依不捨地看著她:
「那你明日一定要記得給我講故事哦...」
侍女點了點頭:
「一定。」
就在她端著空盤準備離去的時候,卻讓楊蓁忽地喚住了。
只見她小臉通紅,湊近了小小聲地問:
「那個...傅虔他在蒼北的時候,有沒有什麼青梅竹馬?或者小小姐兒之類的?」
侍女停頓了半晌,仔細分辨了一番她說的這「小小姐兒」是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掩面笑道:
「殿下這是醋了。
少爺在蒼北一向都是自己待著,要是出去也是跟其他少爺們一起比武。
只是後來沒人打得過他了,便離京去從軍了。」
楊蓁微微一愣...
沒人打得過他所以就去從軍了。
傅虔還真是...任性。
侍女笑著將空盤遞給外面的人,走回楊蓁身邊道:
「殿下去沐浴罷,水已經抬進去了。
若是需要奴婢,就喚一聲便是。」
沐浴過後,楊蓁讓人扶著躺到了寬大的床榻上。
侍女熄了燈出去,偌大的房間裡就剩下她一個人。
楊蓁將手伸進浴袍裡,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還有那樣的福分再擁有一個小孩子。
上輩子那個生命在她懷裡是那麼的旺盛,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是那麼渴望想要來到這個世界...
可是到最後,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楊蓁不由地長歎了一口氣,小手慢慢地在光滑的肚皮上摩挲著。
這一次她幾乎感覺不到這個小生命。
有時候她半夜裡做夢,似乎夢見一個微弱的呼吸聲,可是又被自己驚醒。
她翻了個身,揉了揉身邊空蕩蕩的床榻。
平時每逢這個時候,傅虔都會摟著她,溫聲在她耳邊低聲地和她說話,還會吻她。
沒有傅虔的夜晚,實在是難熬。
忽地,接著外面的月光,她忽地看見一個黑影飛身而下,徑直便推開了她寢臥的門進來。
楊蓁嚇得蜷縮在角落裡,剛準備叫傅虔的名字,卻讓那黑影猛地堵住了嘴巴。
可奇怪的是,他的姿勢雖然迅疾,碰上才感覺綿軟無力,根本沒有想要傷她。
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奮力地掙扎著,試圖引起傅虔的注意。
誰知那黑影湊在她耳邊,低聲道:
「怎麼,你還想讓誰來?」
楊蓁暫態便不掙扎了,她確認了來人就是傅虔之後,仍然驚魂未定地問:
「母親不是說,樓上有機關,你下不來麼?」
傅虔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尖:
「她以為我出門在外這麼多年,除了拳法什麼都沒有長進。」
楊蓁欣喜地搶先說道:
「其實你早就會飛簷走壁了!」
傅虔一怔,無奈地說道:
「那是輕功,我不會。
只是從二樓跳下來還算是容易。」
小姑娘一陣失望:
「我還以為你能帶我飛呢!」
傅虔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楊蓁換了一個更舒服一些的姿勢,斜斜地躺在他懷裡,閒聊著。
窗外月色朦朧,她牽著傅虔的衣角說道:
「上次你偷偷跑來我的寢臥,還是在潼關的時候,你記得嗎?」
傅虔輕笑了一聲:
「當然記得,我可是闖了行宮的宵禁進去看你的。」
楊蓁也不由地笑道:
「我也沒想到你膽子會那麼大就跑進來,還好那時候只有我四哥在行宮。」
他低聲問:
「倘若那時候你喊抓刺客怎麼辦?」
楊蓁輕描淡寫道:
「那你豈不是要被打成篩子了?」
「就我這武功,誰能打得過我?」
兩人談笑著,漸漸地便感覺有一層睡意席捲而來,於是便依偎著慢慢地睡去了。
山莊裡的人都知道他們舟車勞頓,很是辛苦。
於是第二天清晨,傅母便囑咐了山莊上的人都別去打擾他們,讓他們好好睡上一天。
到了快下午的時候,兩人才慢慢醒了過來。
楊蓁一睜眼瞧見外面已經有徐徐黃昏的光影,便趕緊揉了揉了眼睛,將傅虔喚了起來。
她有些窘迫:
「頭一天來蒼北就睡了這麼久,你家長輩肯定覺得我是懶媳婦。」
傅虔輕笑了一聲,眼睫依然閉著,伸出長臂將她抱在懷裡親:
「你是個小懶蟲。」
楊蓁被他封上了嘴,好容易才掙開:
「那你呢?也是小懶蟲麼?」
他眉眼間帶著調笑,極為認真地點了頭:
「恩,我是大懶蟲。」
等他們起來穿戴梳洗好了,便已經是傍晚了。
天色漸黯,天邊有疏星隱隱出現。
今天是月圓的日子,就該闔家團圓。
他們讓侍女引著到了山莊裡最大的廳堂,和所有人一起齊聚一堂。
傅家向來家風寬鬆,只等著年輕人給老一輩見了禮之後,大家便一齊出去賞月了。
雖然裡面佈置得極為簡樸,可是外面賞月的座位和長案,卻十分講究。
除了月餅、美酒和鮮果之外,還有剛剛蒸好的螃蟹和其他美味佳餚。
傅母果然應了自己昨日說的話,單獨給楊蓁備了一份更加精細的飯菜,用小火爐炙烤著,以保證溫度。
蒼北不比其他地方,如今還只是八月十五,夜間就已經有些涼意了。
傅虔將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給楊蓁蓋在身上,坐在一邊看著她吃。
楊景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輕輕拍了拍楊蓁的肩膀,酸溜溜地說:
「嘖。瞧瞧你這傅家媳婦待遇就是高,你看你五哥我堂堂一個皇子來了,還沒有這樣的待遇。」
楊蓁也掩面笑著從自己的小火爐裡夾出一塊肉來:
「這是給有孕之人補的,你吃麼?」
楊景一聽便慫了,可他還是挺直了腰板說道:
「大丈夫不受嗟來之食!」
眾人見狀哄笑一堂,紛紛舉起酒杯來慶賀團圓。
楊蓁也略微抿了一小口酒,正讓那烈酒辣的不行的時候,嘴邊卻被人塞了一塊橘子。
這橘子似乎跟平日裡的不太一樣,外面的皮像是被烤過,有些發硬。
可是咬破了那層皮之後,溫暖甘甜的汁水便沁入心田。
她回頭一看,傅虔手裡還真有一個讓烤過的有些黑乎乎的小橘子。
她好奇地問:
「橘子還能這樣吃麼?」
傅虔趁別人不注意,將她攬在懷裡,低聲說道:
「小時候我總是冬天想吃橘子,可是祖母又覺得太涼,吃了會咳嗽。
所以她就想出了這麼一個法子。
怎麼樣,是不是還不錯?」
說著他又往小姑娘嘴裡送了一瓣。
楊蓁笑了笑,從他手裡拿過橘子,也往他嘴裡送了一瓣。
蜜意漸漸在心中流淌,有如四月的花蜜,八月的糖蓮子,九月的金桔。
她偷偷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還順勢親了親他的唇角:
「這樣才不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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