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花巷
楊芷容雖是楚王唯一的骨肉,打小被養在皇宮裡,過的也是跟楊蓁一般錦衣玉食的日子。
可她卻一直覺得自己這是寄人籬下。
尤其是對跟她同齡的楊蓁,更是嫉妒得發狂。
楊蓁上頭有五個一母同胞的哥哥,無論她受了怎樣的委屈,她那些哥哥都一個個護著她。
可她楊芷容不一樣,天生便沒了爹娘,除了一個年歲不大還頗為紈絝的弟弟之外,身邊沒個幫襯她的。
尤其是在她十六歲的時候對傅虔一見傾心之後,便愈發記恨楊蓁。
她甚至覺得,若是沒了楊蓁,這一切都該是她的。
敏銳的華素一早便發現了她心裡的恨,便利用著這曾關係,將她拉攏了過去。
她也欣然接受了這一切。
因為華素夫人保證,只要自己能為她所用,她就有把握一定能讓陛下為自己和傅虔指婚。
於是楊芷容咬著牙踏進了青樓裡,只見裡面黑黢黢的,根本沒有看見吳媽媽的身影。
她們回過頭一看,連帶他們進來的小廝都沒了蹤影,後門也被關上了。
楊芷容的婢女慌了:
「殿下……這可如何是好……」
楊芷容罵道:
「慌什麼?」
「這兒……這兒可是青樓……」
這話一出,楊芷容自己也有些慌了起來。
她摩挲著往亮光的地方走去,卻迎面撞上兩個喝的醉醺醺的大漢。
那兩人看見這兩個花容月貌的女子,不由地起了歹心:
「喲,這老鴇子還藏著這一手?
妹妹,來陪大爺玩玩,少不了你的好處……」
說罷兩個大漢便來扯楊芷容和她婢女的手腕。
楊芷容被嚇得臉色慘白,死命掙扎著,尖叫道:
「大膽!我是毓孝公主!」
大漢身上臭烘烘的酒氣傳進她鼻子裡,使勁將她拉近懷中:
「公主?那讓大爺當一夜駙馬怎麼樣?嘿嘿……」
楊芷容絕望地閉上眼睛,感覺自己身上的衣物都被撕開,涼颼颼地。
就在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
「官府搜查!無關人等速速退下!」
她這才尖聲朝外面喊道:
「救我!我是公主!」
官兵聽見了這一嗓子,均是一愣。
待他們衝進來的時候,楊芷容身上的衣服都被撕開一道,雪白的肌膚都給掐得青紫。
那兩個醉漢見官兵來了,嚇得當即便鬆開了她們。
領頭的見到楊芷容,雖不確定卻也不敢怠慢,連忙派人將楊芷容護送了出去。
沿路上經過一眾風塵女子們和恩客,眾人都紛紛對著那楊芷容指指點點地:
「這是聖上的哪位公主?怎麼半夜裡跑到青樓來……」
言語之間不乏汙言穢語,官兵們也只是象徵性地制止了兩下,並沒有多加嚴懲。
楊芷容卻羞愧地將臉埋在了帕子裡,不願再見人。
楊蓁隻遠遠地看見了官兵的火把,卻絲毫不清楚此時的場面。
不過她清楚的是,這一回,楊芷容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
恐怕她以後也再掀不起什麼大浪來。
她鬆了口氣,正要關上窗子不再去看,卻正對上了楊曦的一雙眸子。
「小七,是你刻意給她設的圈套?」
楊蓁長長出了一口氣,她心裡明白,自己二哥這一關,她是要解釋清楚的。
「二哥,是我設的圈套。
楊芷容同華素夫人一起設計陷害大哥,
先去臻善樓請了調香師來制月霖香的香丸,
然後再把那香丸送到樓子裡當紅的姑娘那裡。
借著再買通市井潑皮,一路汙了大哥的名聲,借此傷了嫂嫂的心,也傷了徐家的心。」
「這些你白日裡都說過。
我是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從楊芷容加害母妃開始,我便對她心存忌憚。
那日嫂嫂來行宮教我跳舞,便提到楊芷容曾向她討了幾顆香丸。
我便懷疑她要這香丸做什麼。
這才跟著二哥來了臻善樓,審了那婆子,這脈絡便全通了。」
楊曦看了她眼睛半晌,疑慮終於漸漸消退了。
可他並沒有因為楊蓁的一連串精彩的計謀而感到高興:
「小七,二哥並不是覺得你做的太過。
楊芷容一而再再而三地設計,就算你不出手我也難以容下她。
可是你,這樣實在太辛苦。
二哥情願你一輩子平庸,一輩子單純,只消過得快樂便是了。
這些東西,哥哥們都可以替你背負……」
楊蓁眼前一酸,伸手抱住了楊曦:
「哥哥,其實小七也可以保護你們。
我不會再讓他們傷害哥哥們,一次也不可以。」
楊曦當她又在撒嬌躲避懲罰,無奈地拍著她的脊背:
「誰能傷到我們呢,小七,別瞎想。」
楊蓁把小臉埋進他懷裡,前世裡那些痛苦的回憶如同斑駁的浪花一樣慢慢褪去。
「好,小七不瞎想。
小七會乖乖的,只要二哥一直都在我身邊。」
楊曦輕笑一聲:
「你呀,貫會撒嬌。
也不知道傅虔吃不吃你這一套。」
楊蓁揚起小臉來,賭氣說:
「別提傅虔!」
楊曦見狀,連忙道:
「好好好,不提了。
我去一趟京華令,你早些休息。」
「你去做什麼?」
楊曦無奈:
「替你收拾攤子唄。」
說罷,便將她鬆開,捏了捏她的鼻尖:
「走了。
今天晚上估計消停不了了,可能也沒人注意到你。
不過還是要記著,明天一早就回潼關,別讓父皇知道了。」
楊蓁點頭:
「恩。」
楊曦走了以後,白日裡那婆子便應約來了。
楊蓁按照先前商量好的給了她銀子:
「多虧了你還看著,我倒是沒想讓她真的糟了不測。
拿了這銀子,跟你兒子去別的地方,再別回京華了。」
那婆子連忙點頭:
「哎,是。
多謝貴人。」
這一晚上,楊蓁總算能睡上一個好覺。
可是她躺在床上卻睜著兩隻眼睛醒著,頭腦裡不斷地反復著後面的事情。
按照約定的時間,明天父皇和母后就該啟程來潼關了。她想著就算今晚楊芷容出了事,父皇大約也會將她帶在身邊。
畢竟這聖上親封的公主在青樓裡讓人給調戲了,傳出去實在不是什麼好話。
為了顧全楊芷容的身份,這件事恐怕要被壓下去。
雖然被壓下去了,可依然會有種力量會推著這件事繼續往前走。
那就是人言。
就算父皇想顧全楚王遺脈的名聲,也封不住所有人的嘴。
這件事在花柳巷最熱鬧的時候出了,一傳十十傳百的,要不了兩天就會傳遍京華。
她猜到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就是父皇為了顧全楊芷容的名聲,會匆忙把她嫁出去。
過兩天的孟楚大會,就是挑選青年才俊的絕佳機會。
但她不能讓楊芷容全身而退。
楊芷容心思太過陰狠,又天生缺了華素夫人那樣好的腦筋,讓她嫁到楚國去很有可能會作出更過分更下作的事情。
所以等到明晚一家人齊了,就是她該跟華素夫人和楊芷容算帳的時候。
這一次至少也要狠狠斬斷華素夫人這條左膀右臂才行。
想著想著,她迷迷糊糊地便睡著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楊蓁便梳洗妥當,乘著青鸞小馬車,悄悄地離開了京華。
到了潼關已是午時,她剛一進門便聽見又是正廳吵吵鬧鬧地,像是打起了一般。
楊蓁顧不得許多,連忙帶了侍女奔進去,卻看見她五哥竟沒坐輪椅,站在大廳前怒聲斥責著下人。
「你們這麼多人,連一幅畫都看不好?
宮裡養你們是做什麼的?成天就知道在宮牆下面嚼舌根子,還會做什麼?」
楊蓁快步走過去,看見地上鋪著一副巨大的山水畫,叫「富麗山水圖」。
畫倒是精美絕倫,卻只有那中間多了一塊淺淺的墨蹟,怎麼看都有些礙眼。
她知道五哥楊景對這書畫極為愛護,這一看便知是他廢寢忘食才畫出來準備呈給父皇的。
突然被人給毀了,他定然會暴怒異常。
楊蓁掃了一眼楊景,見木星也不在他身邊,便愈發有些慌了。
她看著跪了一地的宮人,問道:
「這是誰弄的?」
楊景原本見她過來,氣焰消下去許多。
可一看到自己當成命根子一樣的畫被毀了,忍不住又暴怒了起來:
「還能有誰!
都是這群廢物!」
誰知就在這時候,竟有個小宮女戰戰兢兢地爬過來,隔著不遠看了看那畫兒,小聲說道:
「這畫,奴婢會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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