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揭露
楊芷容早已嚇得渾身顫抖。
即便在這種情況下,她卻仍然在極力申辯:
「姐姐,容兒自幼便養在宮裡,你如何要在容兒頭上扣下這樣一頂帽子?」
楊蓁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向姜老太醫道:
「薑老,您請看看,這塊棗紅糕裡有沒有您要找的東西。」
姜老太醫慢慢走過來,細細查探了一番,稟道:
「這,的確是老臣覺察出的,五曲散。
此毒以膳食進入人體,經焚香催化,便導致毒發。
但五曲散並不過分兇險,皇后娘娘也隻服用了一次,倒也沒有大礙。」
楊芷容面對薑老的話,往後踉蹌了兩步。
景瑞帝雷霆震怒,上前便扇了楊芷容一個耳光。
「大哥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女兒?」
楊芷容被他扇倒在地,唇角漸漸溢出一絲血跡。
她拼命地爬到景瑞帝腳邊,哭著說:
「女兒真的不知道,父皇,你相信女兒……」
楊蓁笑了笑:
「容兒,你如今還有一條生路。
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誰動的手腳?
是青嬛麼?」
聽見青嬛的名字,楊芷容腦中「嗡」地一聲。
不一會兒,青嬛便被押了上來,亦是一副驚恐的模樣。
還不等楊芷容反應,楊蓁便率先開口道:
「青嬛,昨夜你故意去告訴禦膳房準備了母后一向不愛吃羹湯,
到了晚間,又將容兒準備的點心送到母后的寢殿,讓母后吃下許多。
今天早上,又是你偷換了香爐裡的熏香,加速了母后中毒的症狀。
你對容兒,還真是赤膽忠心啊。
只可惜,她什麼都招了。連你也出賣了。」
青嬛愣了片刻,眼神不由地看向楊芷容。
楊芷容面色憋得通紅,胡亂地說著:
「我沒有!我沒有……」
楊蓁緊緊地盯著青嬛的神情。
只見她從先前的驚詫,繼而轉為極度的平靜。
突然,她猛地掙扎開旁人的束縛,一頭撞向了一旁的牆壁。
刹那間,鮮血四濺。
妃嬪們的驚叫聲不絕於耳。
楊蓁暗自歎了一口氣。
果然如同她所料到的一樣,這條線也只能到此為止。
華素不會再透露出更多的破綻給她。
謀害皇后這件事,已經是她走的一步險棋了。
景瑞帝招了招手,命部下將青嬛的屍體拖了下去。
隨即冷聲道:
「將毓孝公主帶下去看押,暫且禁足宮內,不得外出!
身邊服侍的一應人等,也全部更換。
往後膽敢有任何人敢給華素傳遞消息,即刻杖斃!」
說著,小鈺便被幾個侍衛拉了下去,臨走前還不停地哭喊:
「主子,主子救我……」
楊芷容早已自顧不暇,半張臉腫的發紅,妝也花成一團,看上去狼狽不堪。
借此機會,楊蓁將頤和宮上下的人馬進行了徹底的清洗。
一直到深夜裡,頤和宮依然燈火通明。
待一切都處理完畢,楊蓁這才歇了下來。
即使是這樣,她也沒回長樂宮,而是守在她母后的床榻邊上。
第二天一清早,孫皇后終於醒了過來。
聽完楊蓁所講述的經過,孫皇后不由地淚如雨下:
「蓁兒,我的乖女兒,都怪母后沒用,才讓你獨自面對這些。」
楊蓁不由地也濕了眼眶:
「母后,從前是我們太委曲求全,才讓某些人覺得我們良善可欺。」
孫皇后握緊了她的手:
「從今往後,母后在一日,便絕不會讓她得逞。」
楊蓁含著淚點了點頭,依偎在她母親懷裡。
前世裡她走的那麼遠,誰知再也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一面。
幸好如今她回來了,阻止了這一切的發生。
孫皇后摟著她,像是哄小孩一樣輕輕拍著:
「蓁兒,你今年十七了。
再過些日子,就該嫁人了。
母后聽說你前日去了一趟潼關,跟你父親高興地不得了。」
她一提起這件事,楊蓁不由地揚起了唇角。
如同夏日裡白瓷碗裝的酸梅湯一般,甜甜酸酸,恰到好處。
孫皇后笑著說:
「外男無召不得入宮,你也不能天天跑去潼關。
再過幾日,各國使者都會前來大孟。
到那時候,你父皇會帶著我們去潼關行宮。
你盡可以多見見上將軍,好好與他相處。」
楊蓁微微垂下頭來。
聽她母后這麼一說,她倒真對這一盛事更加嚮往。
不一會兒,她便爬了起來,眼巴巴地看著孫皇后:
「母后,女兒可否帶著人先行一步,將潼關行宮打掃出來。
待父皇和母后來了,便可直接入住。」
孫皇后笑眯眯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嗔怪道:
「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行,看在小七這次立下這麼大的功勞,母后今兒個就跟你父皇說,讓他多為你派些人手。」
「母后最好了!」
孫皇后笑著將她攬入懷裡,又不僅歎了口氣:
「蓁兒,你母后生了這麼多混小子,你姐姐也不大與我們親近。
母后是打心眼兒裡疼愛你和容兒這兩個丫頭。
雖然母后心裡對你多疼愛一些,但到底還是會為她著想的。
這一次宴會上,母后還想給她尋一門好的親事……
你也知道,江北安氏,雲南王府,這些世家貴族都有極為出色的人選……」
楊蓁摸了摸她母后的臉頰,悄聲道:
「母后,你永遠都有小七。
小七永遠不會離開你。」
孫皇后哽咽著抱緊了她,久久也沒再說話。
楊蓁告別了她母后,在長樂宮睡了一整天。
到了晚間,她得了父皇委任她先行潼關行宮的消息時,便立刻火急火燎地編排起了宮人和傢伙物什。
楊蓁興奮地睡不著覺,一直到深夜才就寢。
第二天,景瑞帝命令尚宮局以車馬先行潼關行宮,楊蓁也迫不及待地跟著車馬出發。
半程路過京郊時,楊蓁忽而想起自己的長姐楊芙的府邸就在京郊外。
於是她便令車馬先行,自己則帶著幾個宮女前去拜訪楊芙。
那是個五進的大宅院,裡面卻隻住了她長姐一人。
這天恰巧下了雨,淅淅瀝瀝地順著屋簷落下來。
長公主府邸就在城外六七里的地方,是個極為安靜的地界。
馬車行至府門外,簡素的磚牆和周遭的荒蕪使得這府邸看起來無人居住。
楊芙一向喜歡清靜,前世裡楊氏一族遭遇了那樣大的變故,只有楊芙全身而退。
楊蓁努力回想著前世裡,長姐似乎在她還沒從金陵跳下來之前,就已經出家修行了。
她走下馬車來,照著朱紅色的大門敲了敲。
過了許久,裡面這才傳來一個老邁的聲音:
「來者何人?」
楊蓁聽得清楚,這是在長姐身邊服侍的周婆子的聲音。
她軟聲道:
「周婆,是我,小七。」
裡面似乎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將門打開。
只見一個穿著樸素的老婆子露出半張臉來,在看見楊蓁之後不由地驚道:
「真是七殿下。」
說罷,她將大門全都敞開來,迎楊蓁進來。
楊蓁跟著她一路進去,卻見庭院裡隻栽了鬆柏和青竹。
四季常青,滿目春色。
「這些鬆柏都是周婆婆帶人侍弄的?長得倒是青翠。」
周婆婆沒有回頭,隻淡淡道:
「花草侍弄地再好有什麼用,這府邸到底是少了些人氣兒,顯得清冷。」
言語間頗有些諷刺之意,楊蓁不敢再多言。
她長姐楊芙也算是個命途多舛的。
早年楊芙便下嫁周大公子,當年的周氏也算是個前途光明的名門。
只是後來周氏因為與淮王一案中有所牽連,周氏一族被滅門。
就連楊芙親生骨肉也未能倖免。
楊蓁記得從前長姐不是這樣的性子。
從小她便同幾個皇子一起騎馬射箭,養成一副男兒般的性子。
可自從周氏罹難之後,她便寡居於此,再不問世事。
周婆子帶著她跨了三進院落,最後才在一處偏院兒裡尋到楊芙。
楊蓁剛一跨進院落,就看見一支木矢筆直地朝她的方向砸過來。
她知道楊芙一貫愛玩的投壺,這木矢多半是扔得偏了。
這木矢沒多大力道,斜斜地跌到了她腳下。
楊蓁略略彎腰撿起來木矢,抬眼看見不遠處有一尊青銅投壺,裡面斜斜落著兩三隻木矢,未有一隻落在投壺之外。
她長姐是個投壺高手,極少會有失手的時候。
落在她腳邊的這支,只怕是為了引開她的注意。
果然不遠處的長廊盡頭,有竹簾微晃,像是有人方才進了後院。
楊芙從蒲團上從容起身,但見她模樣清冷,上配一件淺鵝黃抹胸,一件玉青色褙子。
全身毫無金珠寶石,僅僅一柄素玉簪子挽起一頭青絲。
仔細一看,她兩鬢已漸染風霜,卻依舊能從她臉上看出昔日裡傾城的風華。
楊蓁黯然歎了口氣,她這幅樣子,已有些清心寡欲的意味了。
「是小七來了。」
楊蓁規矩地福了身:
「長姐。」
她與楊芙差了十四歲,向來不大親近。
但到底是親生姊妹,沒有生疏的道理。
楊芙的眼神淡淡掠過她,走到一旁的石桌椅上砌了盞茶。
楊蓁跟在她後面,稟退旁人。
她淡淡開口:
「姐姐,你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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